这一点引起了容溪的注意,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让他对学校产生这样的情绪,这种心理创伤直接影响到他的学习。
她不动声色的开始围绕着学校的生活来盘问,慢慢的让辜然放下了戒备,从言语中拼凑出一个故事来。
初中刚入学的时候有一场考试,辜然踩着线被分进了重点班,成了重点班的吊车尾,是月考时老师批评的常客,这次暑假重新分班,他更是从重点班直接掉进了平行班。
而且进了高中之后,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他长得很不错,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其中一个是“老大”看上的,这可不得了,千错万错都不是自己喜欢的姑娘错呀,只能是这个小白脸儿了。
辜然被家里管得严,母亲性格又强势,他乖惯了,连告状都不会,任由那帮小痞子在校外围住来打,他被打怕了就不想去上学,学习也就越来越坏。
本来他就不是老师眼里的那种好学生,在这个升学率为王的高中阶段,老师就更不注意他了,也没想要开导他,只晓得直接找家长。
“要不是上次他挨打被片警儿看到了,一群人全部带回了派出所,我又认识那小警察,还不知道这件事。”辜俸清显然很生气,板着脸孔,周身散发着冷气。
他们聊了快一个小时,容溪终于可以下诊断了,“这是学习障碍,但同学的欺负老师的偏见,是最根本的原因。”
这里说的学习障碍跟孩子的智商无关,与脑部器质性病变和大脑发育迟钝也没有关系,学习障碍是指孩子的后天学习的过程中形成的、妨碍其正常完成学习任务的一切不适应行为。
大部分所谓的学习问题,在专业上可称为\"学习障碍\"。最典型的核心症状是上课分神,作业拖拉,考试焦虑或粗心,偏科等。孩子想学但学不好,一学习或考试就焦虑、恐惧,很多青少年发展为厌学,甚至反感老师、同学等一切与学习有关的事。
“这种情况在小学到初中、初中到高中转变的过程中很常见,成绩不好很影响自信的,而且他还被欺负,这就造成了他对学校的这种负面情绪。”容溪仔细的给他们解释道。
“那怎么办?”辜然母亲问道,连辜俸清都眼巴巴的望住她。
容溪很无奈的摇了下头,“吃药没用,只能做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怎么做?”辜然妈妈追问道。
容溪点点头,“必须修复背后的心理创伤,以及帮助孩子建立对学习的积极情绪下的条件反射。”
创伤修复的大体过程是先利用深度催度眠下的创伤修复技术将孩子带回创伤事件的情景,催眠治疗师再引导孩子释放负性情绪,如愤怒、屈辱、悲伤等,当孩子的情绪比较平静后,治疗师继续在催眠下给孩子做认知治疗,纠正一些错误的观念。
“经过创伤修复后,大部分孩子的情绪都会趋于平静,症状大幅度缓解,不过有的可能一开始效果不明显,但经过一段时间情绪和观念的转变就会慢慢体现出来。”容溪道。
而深度催眠下的条件反射重建技术则可以帮助孩子建立高效学习的状态,对一系列学习场景建立健康、积极的情绪条件反射,孩子学习时是感觉自信,甚至是兴奋的,这对孩子快速追上学习进度、提升学习成绩很有帮助。
容溪解释完之后顿了顿,又道:“我建议你们先做创伤修复,再做学习条件反射重建,我会让我们的心理治疗师来做,她做过很多个这样的孩子了。”
她说的是宁陵,恰好宁陵近几年来的课题方向就是关于学习障碍的治疗,对此问题的治疗有很丰富的临床经验。
但让她惊讶的是,辜然的妈妈并不赞同她的意见,“可以直接做学习的那个么?”
容溪愣了一下,“一般来讲,如果心理创伤不明显的话是可以的,甚至不做都没问题,但是辜然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而且也有一年了,我建议还是做修复的好,否则可能会引起反复。”
“他的问题就是学习不好导致的嘛,成绩好了老师就会看重他,有老师护着就不会被欺负了。”辜然妈妈坚持道,而且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况且两个治疗都做,要花很多钱和时间,医生也不保证一定会好。
见她坚持,容溪虽然觉得她有些本末倒置,但也不好强求,只好点头道:“那我给你们开单,明天开始带着病历本去找宁陵医生,在二楼。”
说着她把辜然的病历记录拷贝成文档,上传到群里给宁陵。
辜俸清送了辜然母子俩出去之后又折了回来,见容溪正在喝水,忍不住问道:“容容,你觉得小然这问题……”
他停了下来,容溪看着他紧绷的脸色,叹了口气,“三哥,你这小表侄也许一开始有很好的效果,但后面很可能有反弹,要是可以还是做创伤修复的好。”
“……行,我劝劝。”辜俸清沉吟片刻后道,又忍不住嘟囔,“嘿呀,以前你哥我也在学校叱咤江湖过,怎么就没这样欺负人的呢,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不得了了?”
容溪笑了一下,“今时不同往日啦,你看现在网上传的那些校园霸凌的视频,还有一些老师也是,成绩好的是个宝,成绩差的看都不看一眼,什么素质啊真是。”
“算了算了,咱们不说这些。”辜俸清听得糟心,摆摆手道,“沈大来接你罢,叫上你四哥咱们一起吃饭去?”
容溪刚应了声好,沈砚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提前了两三分钟准备下班。
吃饭的时候肯定会讲起这件事,身为老师的沈砚书和冯薪二人被另外两个上下打量着,四只眼像是探照灯似的,能把他们看个对穿。
“你俩这什么毛病,想搞连坐意思?”冯薪无语极了,举着筷子就想去敲容溪的头。
沈砚书立刻一记眼刀子飞过去,容溪摸摸鼻子讪讪的笑,“我跟三哥是希望你们呢,能够……啊、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不要学坏了,要多关心自己的学生,是吧,三哥?”
辜俸清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我看你们就是闲的。”沈砚书摇摇头,不知这两个怎么能脑洞这么大。
晚饭约在一家没去过的烤肉店,吃的是泥炭炉烤肉,沈砚书挽了袖子负责烤肉,把自家媳妇儿跟两个兄弟给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容溪要了份朝鲜冷面,酸甜口的味道浸入玉米面里,还有黄瓜丝、鸡蛋和牛肉,汤汁凉爽,很适合眼下炎热的天气。
还要了一钵卤鸡爪跟白糖打糕,鸡爪的咸糯跟打糕的甜软都恰到好处,容溪把它们当餐后的小点心,吃得慢悠悠的。
辜俸清吃了块打糕,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我听说沈二去皖南了,去干嘛?”
“听说有件东西能收。”沈砚书眉眼一垂,没有看他们仨中任何一个。
也没人知道沈砚行要去收什么古董宝贝,反正他每年都要出去一趟,时间有长有短。
他们更不知道,沈砚书竟然托他去办了什么事。
容溪眼珠子转了转,“要不要让二哥给咱们带好吃的回来?”
“黄山烧饼?”辜俸清跟冯薪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容溪愣了一下,然后靠着沈砚书的胳膊撇撇嘴,“黄山烧饼也很好吃的好罢?”
沈砚书头一低,见到她脸上轻松的笑,心里忽然一动,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有些事,并不需要让她知道,他这样想着,就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顶。
充满了爱怜的温柔况味。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中的作者贴错了存稿(╥_╥)请观众姥爷们自行了接下来两章对换位置,以免妨碍阅读的连贯性,抱歉,拜谢(╥_╥)
第六十四章
度假村的早晨很安静, 空气也好, 有鸟雀鸣叫的声音从窗前划过。
沈砚书先醒,意识回笼之后就觉得一边手臂被人紧紧搂住, 身侧毛茸茸的脑袋贴着欺负,呼吸平缓而均匀。
容溪侧着身睡,一边腿勾起来搭在他的腰上,姿势亲昵又放松,露在睡裤外面的皮肤滑腻温暖,让他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他低了低头, 眯着眼用脸去蹭了蹭她的发顶, 慢慢的吐了口气,一动不动的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直到闹钟响了他才伸过另一边手拍了拍容溪的肩膀,低声催她起来, “元元,醒醒。”
容溪在闹钟响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不大肯起来,恰巧前一晚临睡前他们约好了一起去爬山, 虽然就在附近, 但夏天太阳出来得早,要是出门晚了会热,容溪也不敢赖床太久。
赶在太阳升起前出门,辜俸清负责开车,很快就到了山下。
他们在山底遇到很多和他们一样来爬山的游客,大概因为是周末, 山路上游人如织。
山不算高,也不陡,植物种类也多,夏天正是绿树成荫的时候,走在路上还有风,凉丝丝的。
容溪抱着观光的心态慢慢走着,辜俸清和沈砚书他们平时工作忙,难得一起出来走走,也愿意放慢步子边走边聊。
然而这一日的天公不算作美,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四个人才爬到山顶的小广场,坐下还没多久,天就阴了下来,眼看着要下雨。
广场上有个铜钟,在一座亭子里,冯薪招呼大家下山之前,容溪还特地去敲了两下,“好容易爬上来,不敲两下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们回到租住的民宿小楼,前脚刚进门,外头就开始落雨,夏季的雨和春天时不一样,来得猛烈很多。
容溪在厨房翻着生鲜食材,最后决定做一个番茄鸡肉丸汤,和肉酱意面,虽然简单,但就着外面不见停歇的大雨,吃得也算开心。
早上去爬山,走了很多路,容溪觉得很累了,天又阴阴的,雨水带来的凉意让人昏昏欲睡,她揉了揉眼睛,想叫沈砚书去午睡。
还没说话,就听见辜俸清扬声道:“沈大,阿薪,一起开黑啊,我叫沈二一起。”
反正下雨哪里也去不了,俩人就答应了,拿着手机就窝进沙发里。
容溪咂咂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叫他了,眯着眼凭感觉自己进了房间。
她的困意上头,躲进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在睡梦里觉得自己陷入了柔软温暖的沼泽,忍不住整个人放松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又睁开了眼,看了下手机,才下午三点,离晚饭时间还早,又是休息日,仿佛可以继续睡到地老天荒。
那种安心的感觉让容溪再次放松下来,此时空调开着,外面的雨已经变小,只听得到淅淅沥沥的声音,被子也很暖,远远的有车开过,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她的心情更加愉悦了,闭着眼蹭了蹭被子,继续闭着眼小憩。
沈砚书是打游戏打到半路才发现容溪不见了的,一把排位赛打完,他有些渴,要去厨房拿饮料,下意识就问:“元元,你喝什么?”
“……你家元元就不在这儿。”辜俸清放下手机正要喝水,闻言差点把水都喷了出来。
冯薪啧了声,“沈大啊,你这样,是会失去女朋友的哇。”
“……她去哪儿了?”沈砚书有些蒙圈,左右看了看,都没看到想见的那个人影。
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去睡午睡了。
容溪已经醒过一次,怕晚上睡不着,就再也不敢熟睡,只好闭着眼在脑子里东想西想。
迷迷糊糊中,觉得卧室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被子被撩起来,她还没睁开眼,就觉得有个人钻了进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沈砚书,容溪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平躺着,感觉到他抱住自己的时候也伸出了手搂住她,含糊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沈砚书忽然有些孩子气,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嘟囔道:“我想找你,结果一转头你不见了。”
“你在打游戏啊,我要是叫你,你输了怎么办。”容溪觉得他的呼吸喷在耳边有些痒,忍不住扭了扭脖子。
沈砚书蹭了蹭他的脸,过了一会儿又抬头借着光看看她,“你的嘴唇怎么这么干。”
容溪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她的脸红了,“……讨厌。”
她顿了顿,又推推他的心口,“这样抱着不热么?”
沈砚书摇了摇头,在她身上又拱了拱,“不热,舒服。”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每一丝空气都是甜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像淌着蜜,室内的光线并不亮,他们静静的抱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屋外有风声雨声,天大地大,可是这一刻,却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已经相濡以沫了许多年。
容溪摸了摸他的脊背,忽然想起年少时看张爱玲,才女在书里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她想,文章里写的,是不是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存的时间总是过得快,天黑了,雨也停了,冯薪终于忍不住要来叫人。
等容溪终于出来,他上下打量一下自家妹子,啧啧了两声,神色暧昧道:“你们俩在里面孵蛋呢,有情饮水饱也不至于这么腻歪罢?”
“……四哥你胡说什么呐。”容溪脸皮红了一下,嗔怪的望他一眼,又连忙推开他走了。
晚上哪里都没有去,吃过晚饭后四个人围坐在茶几前,电视开着,正在播电视剧,却没有人留心去看。
容溪正在听辜俸清讲之前一个案子,“……那女的多聪明,专等她老公带那女的去酒店开房,就打电话给警察,实名举报有人□□,一举报一个准,等警察去了之后,她就有证据可以离婚啦,顺便分走了几乎所有的财产。”
“这跟你们什么关系,你们扫黄的指标还没完成?”冯薪斜睨了他一眼,又动手开始剥橙子。
辜俸清嗨了一声,“本来这件事差不多也就这样了,结果那男的回头跟情人发生了争执,好像是那小情儿要卷了他的钱跑路,吵得有些激动,一不小心他就捅死了那情人,又害怕,于是就去抛尸,这不就归刑警队管了么。”
容溪恍然大悟的哦了声,她隐约听人提过有一起浮尸案,想来说的就是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