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在里面要好好的,争取早点出来,我和妈妈等你回家。”容溪瞪着眼,用力点点头。
她微微靠在母亲的身上,还和从前小时候那样,露出依赖的模样来,徐佳艺摸摸她的头发,对着话筒道:“明德,你好好的,我等着接你回家呢。”
被带走之后,无论说到什么,容明德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却在听见妻子声音的瞬间老泪纵横。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徐佳艺不是,她会说我等你回来,容明德心想,这一辈子已经值了。
容溪等他平静了,才把明德医院的事跟他讲了,她知道里面有电视可看,父亲或许已经知道了后续,但她还是想亲口告诉他,“……不过爸爸,我把股份卖了,对不起。”
容明德笑笑,伸出手掌隔着玻璃和女儿的手贴在一起,声音依旧慈爱,“没关系,卖了就卖了,本来就是为了叫你和你妈过好日子的,能有钱花就行,医院给谁都没关系。”
如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他觉得很满意,只是若更早点想通这个道理,痛哭应该会结束得再早些罢。
他叹了口气,“替我向砚书道歉,就说我对不起他,下辈子我给他当牛做马。”
“爸爸……”容溪吸了吸鼻子,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探视时间很快就到了,容溪再依依不舍,也只能和母亲一起离开看守所,外面的风向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一阵生疼。
沈砚书站在树下车旁,见她们出来就连忙迎了上来,伸手替容溪拉了拉帽子,“走罢,咱们回去了。”
容溪点点头,扶着母亲和沈砚书一起往前走,安静的,沉默着。
上了车之后,沈砚书拧开保温杯,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暖暖,小心些,别烫着了。”
“回家去罢,我给你们俩做饺子?”徐佳艺低头呷了口热水,呼了口气后问道。
热水滑过喉咙,有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容溪觉得身上的好冷被驱散了,听见母亲的话,先是看了眼沈砚书,然后点点头应好。
他们谁都没有提看守所里的事,默契的避开了和容明德有关的话题,只聊着晚饭的饺子要做什么馅儿。
沈砚书更是不提这些,等到晚上回到他们的住处,也只问容溪要不要听琴,容溪说要,他就带着她去了书房。
弹的是那首《青梅》,“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们也曾青春羞涩情窦初开,也曾有过困难和挣扎,好在最终也没有分开。
容溪想起那支MV的最后,三十岁的容溪和十来岁的容溪面容重叠,冲着那人嗔了一句,“你怎么才来?”
她忍不住笑起来,他哪里是才来,分明是一直都在。
沈砚书停下,有些疑惑,“弹得很难听?”
“没有没有,沈老师弹得天下第一好。”容溪扑过去,抱着他开始吹彩虹屁。
沈砚书被她夸得脸都红了,“……瞎说什么、大实话。”
“啊,对了,你们巡演是什么时候?”容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每年元旦前后,他们都会分开一段时间的。
“下个月才开始,到时候你回家去住,陪陪阿姨。”沈砚书一面说,一面将人拦腰抱起,还掂了掂,眉头一拧,“怎么还这么轻?”
容溪冷漠脸,“……是你力气大好么。”
第八十二章 (大结局)
十二月, 大雪能把这座城市的地面每一寸泥土都盖住的时候, 沈砚书随音乐学院的乐团一起出发,完成一年一度的新年音乐会巡演。
乐团很早就努力把中国传统音乐传播出去, 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当古琴、琵琶和唢呐等传统乐器出现在协奏曲里,也有很多外国民众会慕名而来。
沈砚书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台下的观众都在聆听,尤其是当观众知道他手上的琴来自于几百年前, 依旧可以弹奏出动人的声音时, 他觉得格外自豪。
容溪知他甚深,也替他高兴终于要去巡演,只是去的都是国外的城市, 她虽然舍不得,但也没有说出来。
待沈砚书离家后她就带着行李回了母亲那里,母女俩久违的住在一起,互相陪伴了一段时日。
容家还是冷清了下来, 容明德进去之后, 从前上门的客人都绕道走了,每天会来的只有帮工阿姨。
“这样也好,清净。”徐佳艺笑着道,一面讲一面仔细的照料她的花,“到时候你搬一盆水仙回去,过年的时候开了应景。”
容溪穿着粉色的法兰绒两件套睡衣, 上衣还有帽子,兔耳朵软耷耷的垂在身后。
“知道了,妈你快过来坐着,电影一会儿就开始了。”周末也是闲着,她把投影仪拿了出来,要和母亲一起看电影。
电影才看到一半,手机滴滴的响,是沈砚书发来的消息,他这几日在纽约,有两场演出。
沈木头:【在家好不好?我看天气预报下雪了,你小心不要感冒。】
容元元:【好得很,天天大鱼大肉。你也注意身体,多喝水昂~】
沈木头:【我想你了[大哭.jpg]】
容元元:【我们过年见:)】
沈木头:【过几天是元旦了,容娘娘您愿意临幸下臣么,陪吃陪玩□□那种[给大佬递茶.jpg]】
容元元:【emmmm……也不是不可以……】
沈木头:【我给你发航班信息和订票!!!】
剩下的半场电影净聊天了,最后徐佳艺问她感觉怎么样,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还行……叭……”
“我看你一直抱着手机,和砚书聊天?”徐佳艺好奇的问,神色却很笃定。
容溪脸皮红了红,讷讷的不接话,徐佳艺知道自己说对了,斜睨她一眼,换了个话题问起晚上想吃什么,倒也没为难她。
大洋另一端的排练厅,乐团的唢呐手见沈砚书低头窃笑,凑过来好奇道:“沈老师这是在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沈砚书连忙关了聊天页面,一边打开订票软件,一边略带炫耀的解释道:“没什么,订个票,女朋友要来看我。”
同事翻了个白眼,“有女朋友了不起哦,这么得意。”
沈老师笑得风度翩翩,“有女朋友就是了不起。”
同事:“……”真想一拳打死一个炫耀怪:)
到了元旦前一天,容溪整个人都处于心猿意马的状态,隔一会儿问一句:“小宋,是不是没病人了?”
好容易听到小宋护士说是,她立刻站起身解衣扣,拎起包就夺门而出,行李箱已经放在了车后座,只要直接去机场就行。
晚上八点多的飞机,到纽约时恰好是元旦新年前夜,沈砚书算好了时间等在那里,她一出来就看见他穿着黑色的长款呢子大衣在向她的方向张望。
因为要过新年,容溪特地挑了件红色的大衣,远远的,看起来格外显眼。
他心情激动,失声喊了她一声,“元元,这里!”
容溪闻声向他走来,越走越快,到最后跑了起来,一头冲进他的怀里,咯咯笑着,一点不见长途飞行的疲倦。
“我好想你啊。”她踮着脚去勾沈砚书的脖子,“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被金发美女迷了眼?”
沈砚书被她问得好笑,眯着眼亲她一口,“没有,光想你了。”
“讨厌,这么多人看着呢。”容溪觉得不好意思,推了他一下,却没用力。
这一对东方情侣长得好看,男的英俊潇洒,女的娇艳妩媚,站在一起不知多登对,早就有人行注目礼了。
沈砚书按下心里的激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忙带着容溪就离开了机场。
小别胜新婚,千言万语都不及来一次身心的水乳交融,容溪盘着腿坐在床边等他洗澡出来,仰着头笑嘻嘻的,“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
沈砚书心里一喜,眼睛亮了,“是什么?好吃的?”
天知道他这个地道的中国胃觉得日子多难过,出国有什么好的,吃不到想吃的中餐人生都是黑暗的。
容溪愣了愣,然后摸摸鼻子,“……啊、我不知道……早知道给你带瓶老干妈了。”
“那……是什么?”沈砚书先是有些失落,瞬间又期待起来。
容溪弯着眼睛笑,揪着他的睡衣往他身上靠,“就是我啊,千里送女朋友呢,这份礼是不是很大,很贴心?”
沈砚书闻言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的嗯了声,“……以后会更大。”
容溪:“……”这句话是要开车吧?是吧?肯定是!
她脸又红了,羞答答的,像刚盛放的红玫瑰,沈砚书心头一颤,觉得整个人都有些热起来。
异国的夜色总是深沉,朦胧中从窗口望出去,似乎连月亮都与故土的不同,宋知浓在爱人的温柔中沉醉,嘤咛出声,然后将最柔软的自己奉献给他。
只有在面对容溪时,才明白温柔乡英雄冢的意思,沈砚书如是想,想完后翻了个身,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往怀里一裹,也跟着沉沉睡去。
第二日是元旦,晚上是乐团在纽约的第二场演出,也是最后一场,沈砚书吃过午饭后就带着容溪买了饮料和蛋糕一起赶去剧场。
乐团里有些人容溪是认的,有些却不熟悉,但不管熟不熟,此时她来探班,见到同胞总是开心的。
晚上的音乐会也很精彩,开场是敦煌古曲《品弄》,接着是一组从敦煌石窟壁画中研究复制的古乐器,还有《百鸟朝凤》,唢呐的声音一出,像是能贯穿云霄。
沈砚书是最后一个节目了,古琴与钢琴协奏曲《太极》,讲究的是“大道生,出太极;阴阳分,天地立”,古琴与钢琴原本就是中西不同人生哲学的化身,钢琴以无调性的旋律和强力的节奏排山倒海而来,而古琴依然处变不惊、自守其道,音乐从冲突到融合,钢琴最终融化到古琴的主题上来,在高音区以琶音变为陪衬,追随古琴声而终。曲末,古琴与钢琴琴声相和、阴阳相守、各得其位。
一曲落,整场音乐会结束,场内的掌声是在一瞬间的静默之后爆发出来的,并且经久不息。
容溪和所有观众一样站了起来,用力的拍着巴掌,她内心的激动只能透过这样的方式宣泄出来。
等见到了人,努力半天,也只说出了一句:“……真棒。”
沈砚书一手抱着琴,一手环着她的腰,轻轻的笑了一声,“这次没睡着,元元你也很了不起。”
容溪一愣,先是嘟嘟嘴表示不满,然后又笑了起来,扒着他的手放开了自己。
她只在纽约停留了元旦这一天,第二天早上就启程回国,沈砚书和乐团成员一起,去往下一个城市。
再见已是一月中旬,再过没多久就要过年了,天气比他走的时候冷多了,光秃秃的枝头挂着冰凌子。
容溪倒没去接他,他落地的时候她正在病房会诊,连跑几层楼,最后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
快要过年了,大管家田护长自觉科里不差钱,早早就开始盘算着要更换所有的盆栽,“还有那灯笼啊福字啊,都挂上都挂上,过年就该有这些。”
容溪和岳华她们沉迷于一年一度的扫福大业,可惜连敬业福都有了,还没有爱国福,无语得不行,“难道我不爱国吗?我学习强国都一千五百分了!”
最后是沈砚行给她凑齐了一套,“拿去,二哥给你的新年利是。”
“我的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抠的二哥。”容溪捧着手机一边笑一边吐槽。
还有个花花卡,最后当然没抽中大奖,倒是沈砚书疼她,大手一挥格外豪气,“购物车打开,想买什么加进去,我给你清空!”
“……你的钱不就我的钱,我为什么要花自己钱清空购物车?”年前最后一天徐佳艺见了穆教授夫妇俩,正式定下了两个孩子的亲事,沈老师正式从男朋友升级为未婚夫。
沈老师沉吟一下,“有道理,叫你三哥四哥给你清,去罢,勇敢的少女。”
能从辜队长那里抠到清空购物车的钱才怪了,不被他哭穷刮去一笔都算好的了,容溪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在了未婚夫腿上。
年就这么过了,转眼进了三月,美达的处罚结果终于出来了。
撤销涉案疫苗药品批准证明文件,撤销涉案产品生物制品批签发合格证,并处罚款两千三百一十五万元。吊销其《药品生产许可证》,没收违法生产的疫苗、违法所得二十亿元,处违法生产、销售货值金额三倍罚款七十二亿元,罚没款共计九十二亿元,对涉案的任富生等十二名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作出依法不得从事药品生产经营活动的行政处罚。涉嫌犯罪的,由司法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国药监和省食药监联合发声,一锤定音,紧接着美达被勒令退市,股价一路跌停,任婧雨再有本事,也回天乏术了。
容溪看完这个消息之后就忘到了脑后,只是某天偶遇陪着新女友逛街的罗永谦,才又想起曾经也这样意气风发的任婧雨。
当初她还信誓旦旦的想撬墙角,可惜啊,好好一个白富美,总想着走捷径,结果走到无路可走。
美达元气大伤,丰汇从中得利,罗永谦日子过得潇洒自在,笑问容溪:“你和沈先生几时婚礼啊,记得给我派张请帖。”
“快了,到时候你要记得带着大红包来,带美女也行。”容溪玩笑道。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才又擦肩而过各逛各的,当初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婚礼的时间定好了,是在下半年国庆的时候,那时大家都有空,天气也好。
可是凡事都有意外,当容溪在更衣室听见小宋护士跟宁陵吐槽说大姨妈不舒服的时候,她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的月经已经推迟了要一个月了。
从没有推迟这么久的,她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偷偷去买了验孕棒藏在浴室的抽屉里,准备等第二天沈砚书出门了再测。
结果第二天看着两道杠欲哭无泪,大姨妈你倒是再爱我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