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代嫁[民国]——小谢娘
时间:2019-10-10 08:41:38

  但涅槃重生,接下来的人生便是要靠自己去把握的了。
  醒来三日,月儿试着自己下床,试着自己穿衣吃饭,试着去打听韩江雪在前线的情况。
  妇人收了钱尽心竭力去照顾着,月儿却并不肯让她来伺候。
  她需要尽快恢复,要么回家去面对家里的一地鸡毛,为韩江雪扫除后方的障碍,要么能陪伴他左右,给予韩江雪温暖和照顾。
  更何况,昏昏沉沉睁眼时,她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是两个守卫的兵在咒骂这潮湿阴冷的天气。
  “前线下来了不少伤兵,重的运回锦东去了,轻的还在这守着呢。也不知道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劳民伤财的。”
  “你小点声,被里屋那位听见。说实话,跟少帅打仗,已经不错了。所到之处不碰人家百姓,军饷也一直足,咱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知道那土匪胡子多生性,祸害了多少好人家,别那么多埋怨话了。想想那些真刀真枪拼的弟兄们,咱哥俩在这守着那位,算是享福的了。”
  “她昏迷着呢,听见什么?一天一针退烧药,消炎药也紧供着,盘尼西林啊,一针赶上一头牛了,少帅一点不吝惜,这能不能活还两说呢,就这么烧钱。前线弟兄能分到多少西药?”
  月儿当时晕晕乎乎,心头也是一惊。她知道盘尼西林的贵重,却未曾想自己昏睡几日,战事吃紧到这地步。
  另外一个兵也叹了口气:“这鬼天气,受了伤伤口不愈合,弄不好还容易发炎发烧。西药确实吃紧,前天少帅也来问过少夫人的药还剩多少了,临走还拿走了几支药呢。你没看见那时候少帅那表情,痛苦得跟在心窝子上割肉了似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成了月儿醒来时对于这世界的第一印象。
  几日以来,月儿急于恢复,便是想着自己有经验,能照顾伤员,或许能有点用处。
  天一晴,农妇和兵士便赶紧将被褥拿出去晒上了,花花绿绿的被子挂在当院,像是一道道破旧的屏障,将月儿与外界彻底隔绝了一般。
  她见着阳光正好,也起身打算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槃生见状自然不允,月儿披了件妇人的破袄子,笑道:“晒晒太阳,对身子好,没事的。”
  骤然见了阳光,月儿被晃得颇有些眼晕。天光温暖,竟有点秋老虎的意思,只是秋风仍旧冰冷,让月儿明白,这个夏天终究过去了,再如何挣扎,都回不来了。
  月儿被阳光刺得双眼含泪,看着这世界也是迷蒙不清的。花花绿绿的被褥被秋风卷席着,角落被掀起。突然间月儿觉得那被子被掀得幅度大了,大到足以走过一人。
  那种感觉,便是隔着万水千山,迎一人身披耀眼阳光而来。
  月儿本就满眼泪花,朦胧间,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韩江雪不知月儿已经醒了,乍看见斯人立定于院中,竟没认出来。
  眸光扫过那五官,仍旧冷冷无甚惊喜,待脑子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泪流满面,嘴角却噙满了笑意。
  韩江雪怔了片刻,旋即惊喜到下颌都在颤抖。
  “你......醒了......”
  小心翼翼,似在试探,又似在逃避。他那么急切于见到她,又害怕见到她。冰与火的煎熬让他矛盾不已,正如他知道对方深爱自己如生命,却又要对他避之不及。
  月儿已经泣不成声,只能抽噎着点头。
  她穿着农妇的衣服,抹着满脸的泪痕,举止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优雅,可一举手一投足,都足以勾去韩江雪的三魂七魄。
  似有千言万语想对着月儿诉说,可到了嘴边,却觉得多说一个字都显得矫情且轻浮。
  只是默默凑过去,脸上的冷峻并不减几分,轻柔嗔道:“病刚好就站在风口,一点不懂照顾自己。”
  言罢,便喜难自抑地想要把月儿抱进屋里去。可刚俯身去揽月儿的膝窝,他又停住了。对于月儿此刻的态度,他仍不觉得明晰,贸然如此亲密,怕月儿会抗拒。
  心思细密如月儿,怎么能看不出韩江雪的顾虑?
  她忍着抽噎,声音细细软软地问道:“这么久没见了,不抱抱我么?”
  月儿的话让俯着身子的韩江雪一个怔愣,旋即便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明白了月儿此刻的情绪。
  像是得了免死金牌,韩江雪的动作也大胆了起来。月儿骤然离地,被打横抱在韩江雪的怀中。
  隔着厚重的衣物,月儿仍能感受到他胸腔拼命起伏,那种喜悦是难以自抑的,同样,也是很难演出来的。
  月儿看着他喘着粗气的样子,明白他此刻的兴奋,于是忍住了泪意,嗡声翁气地问道:“少帅最近有点虚,怎么这就累得喘粗气了。”
  天呐......月儿一言既出,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自己的小耳朵已经变成了粉红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啊。
  韩江雪听罢,脸上终于有了发自肺腑的坦诚笑意,他凝着月儿躲闪的眸子笑道:“夫人,虚不虚,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言罢,抬腿便往屋里走去。一进门,长腿一横,便“嘭”地一声关上了门板。
  门外的妇人也是过来人,一脸欣慰地笑意看着隔绝内外的木门,转头看着愣住的槃生:“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小孩子家家,别什么都看。”
  月儿惊觉韩江雪身上愈发炙烫,便心底暗暗咒骂自己这会子撩什么火?
  韩江雪抿着唇一言不发,直奔床榻而去,将月儿放在床上之后,紧接着便俯身向下。
  月儿看着他的手向下游离,忙去推韩江雪的肩膀。只是恢复不好,仍旧虚弱,并没有什么气力能撼动眼前的壮硕。
  韩江雪嘴角勾着笑:“你推我做什么?”
  月儿赧然:“大白天的,教......教人看了去。”
  韩江雪笑意之中更显戏谑,一把扼住月儿的脚踝,在她轻柔的挣扎之后,把月儿的鞋子脱了,将她放进柔软暖和的棉被当中。
  刚晒过的被子,好闻且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更温暖的,是他起身后,老老实实立在旁边的笑意。
  “大白天的,什么怕人看的?”
  月儿的羞耻感愈发强了,她总不能说自己误会了什么吧?只能哑巴吃黄莲,扭过头去,不再看向韩江雪。
  韩江雪坐在床沿处,侧过身,去揉捏月儿鬓角的碎发,柔柔软软的,略带着一点卷翘。
  月儿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即便征战在外,仍旧没有汗味,清清爽爽的古龙水味道。
  “你不必总来看我的,你战事忙。我也快好了,等我好了,去指挥部找你。”
  韩江雪却在地龙的温暖之中索性脱了军装的外套,整整齐齐地挂在椅子靠背上,不甚在意道:“难得晴天,我许了休整一日。大家需要休息,我也需要休息。不为了你,为了睡个好觉,夫人你看成么?“
  言罢,便凑到月儿跟前:“不知道夫人能不能赏个床位,让我这可怜人睡上一觉?”
  月儿乖乖巧巧地往里面挪了挪地方,给韩江雪腾出一个身位来。
  老乡家条件有限,床板硬,床位窄,躺上两个成年人一下子就显得拥挤了。
  月儿自知身量小些,故意侧身躺着,多给韩江雪匀一点地方,让他好安睡。
  韩江雪平躺在床板上,侧头看了一眼同样看着他的月儿,煞是安心,阖眸养神。
  他的呼吸清清浅浅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明媚处张扬,阴翳处冷峻,月儿便不错眼珠地侧卧着看着他。从皮相到灵魂,没有一样不是让月儿着迷的。
  最能动月儿心的,是那鸦羽般细密的睫子,随着他轻柔的呼吸略微颤动着。
  月儿抬了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去触那睫毛的顶端,痒痒的。
  韩江雪的呼吸仍旧沉稳,却在月儿的手即将抽离的时候,突然开口了:“恨我么?”
  月儿被吓得一激灵,手赶紧回缩,却被韩江雪给牢牢抓住了,身子被骤然拉向韩江雪,钻进了他的怀里。
  “大大方方的,做什么这般偷偷摸摸的?”韩江雪至此才睁眼,看着怀里满脸红扑扑的小人儿,“回答我,恨我么?”
  月儿避而不答,却反问了回去:“那你恨我么?”
  韩江雪郑重点头:“恨,经历了这么多,你说走就走,太绝情了,我无法理解,便变成了恨。”
  月儿却摇了摇头:“那我也不恨你,因为是我先让你觉得可恨的。”
  韩江雪一滞,低语哀求:“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么?”
  月儿言语十分委婉地将大夫人的威胁讲述给了韩江雪。
  “因为她,也不全是因为她。没有她的威胁,我也不能一辈子这么骗你下去,我也想过当面和你说出真相,让你去做抉择。可是最终我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我便退缩了,想到了离开......”
  月儿靠着韩江雪坚实的胸膛,用小脑袋揉蹭着他的神经,抬头来眼巴巴望着韩江雪:“江雪......你明白那种感觉么?欺骗了最爱的人的感觉,我真的生不如死。”
  韩江雪无法直视月儿眼底的痛苦,索性盯着天花板,只是揽住月儿的臂膀更紧了。
  略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都过去了。我说了,你死过一次了,如今是重生的月儿,以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了。”
  月儿满眼尽是感激,却又觉得此刻说声谢谢太过沉重。
  她抻着小脑袋凑到他的脸边去,狡黠一笑,说了句俏皮话,其实也不过不想让短暂的相守时光变得太过沉闷。
  “那......以前的什么事都不作数了?”
  “不作数了。”
  “咱们两个的婚约,还作不作数?”
  韩江雪差点惊坐而起,低头却看见小娇妻调皮地嗤笑着,明白了其中的逗趣意味。
  旋即又躺好,用低哑的气声在月儿身畔咬耳朵:“你说不作数也没关系,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做咱们结婚的洞房花烛夜吧。夫人,你到时候好好品一品,到底是小别好,还是新婚妙?”
  二人腻歪着笑了一会,把心结打开了,便真的昏昏沉沉相拥睡了过去。连日征战,韩江雪疲劳过度,再加上他不过嘴上逞能,怎的也不敢折腾大病刚痊愈的月儿的。
  二人一觉睡到了傍晚,是槃生抱着必死之心敲的门叫醒的他们。
  没办法,少帅不发话,这晚饭时吃还是不吃?槃生咬着牙,想着再怎么着,一下午的时间也够少帅折腾了吧,于是轻轻敲了下门。
  月儿觉浅,便醒了。
  她起身去开门,看着槃生那皱巴巴的小脸,看向月儿的眼神都略带异样,不由生疑:“你这样子干什么?”
  槃生挠挠头:“少帅起了么?晚饭做好了。”
  月儿摇头:“还没呢,我就去叫他起来。”
  看着月儿入门的背影,槃生啧啧不已,少帅最近这么累,还能折腾一下午,这身子骨,真的可以。
  农家待客,多是油腻荤腥以显示对对方的尊重,月儿大病初愈,吃不得这些,只喝了口粥,静静地陪着韩江雪。
  但她还是唤来了几位守卫士兵过来一同吃饭,对方自然是不敢的,月儿便央了韩江雪,于是命令几人坐下,一起吃了一餐饭。
  “这几日多劳几位小兄弟照顾了,月儿感激不尽。”
  少帅夫人这么纡尊降贵地一谢,几人自是不敢受着,赶忙都站起了身,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韩江雪一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谨,然后转头看向月儿:“这是他们的工作,不必介怀。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会忙起来,你照顾好自己,你如今醒了,自己可以给自己打针了。”
  月儿接过话茬:“我正是要说这个,我如今大好了,不必再浪费西药在我身上了。拿去给受伤的将士们用吧。”
  韩江雪正欲反驳,月儿又道:“我感觉今儿起身子骨也有劲儿了,我做过义工,可以照顾伤员的,明天我去伤病营去看一看吧。
  月儿此言一出,看向那几个守卫,却让几人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难道......他们嚼舌根被少帅夫人听见了?
  韩江雪自然不能允了,他疼惜月儿身子还未痊愈。月儿却无比坚决:“既然我已经醒了,说什么都不能做拖油瓶了。明早我便去伤病营,即便不能帮个忙,但也能帮你安抚一下军心。”
  韩江雪本欲再阻拦,却突然想起近日来发生种种,突然明白月儿是一个更需要体现自身价值的人。
  身份曝光面临威胁之事,对于敏感脆弱的她是沉重的一击。如果能找到一件事让月儿有点奔头,或许,对于她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韩江雪便允了。
  月儿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几个卫兵,却笑着说了句:“多吃菜,别拘谨。”
  众人明白少夫人确实听到了他们嚼舌根,但也不会向少帅说出来。感激的情绪写满了几人的眼睛,月儿微微点头,算是应承了。
  韩江雪几经纠结,最终没舍得乍醒过来的月儿,不想错过这难得的独处时光,决定在农舍之中过一晚。
  夜深人静,月色缱绻,两个年轻的灵魂在方寸间磨合碰撞着,避无可避之处,怎能不引来一阵躁动
  月儿轻轻触了他的皮肤,引来一阵轻微的悸动。饶是他丝毫不言语,她怎能不知其中忍耐?
  掂量了一番自己的恢复情况,月儿凑上前去,清媚柔和地低语:“其实,我可以的。”
  韩江雪自是知道月儿体贴他的心意,却也真的怕伤了月儿。只得推开她,各入了一床被子:“别闹,身体要紧。”
  秋日的虫鸣鸟聒都倦了,山村乡野之中并无人声,愈发显得冷清。
  韩江雪压抑着一股子燥热平躺在床上,死死盯着那斑驳的房梁,无论如何,不能入眠。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韩江雪起初只觉得月儿睡觉爱乱动,便也没在意。
  直到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攀到他的心窝处,韩江雪才一惊,低头看去,月儿已经蹑手蹑脚地蹭进了他的被子里,从被子边缘,漏出了她的小脑袋。
  扑扇着大眼睛,满目期待地看向他。
  韩江雪喉结滑动,却仍在克制:“好好睡觉,别瞎闹。”
  月儿却用下巴抵住了他的胸口,慢慢揉蹭着:“你留下来,不就是等着我瞎闹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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