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贻笑大方。
傅归元的神色专注,语气认真,就好像只是在教授如何画好花鸟山水一样。而沈离经则心虚的不行,手臂虚伸着挡住画纸,生怕被看到。
一堂课过去大半,画作陆陆续续完成,沈离经看着自己纸上的王八内心愁闷,谁知傅归元又说了一句:“画完了就呈上来,我好带去给惜兰先生看过。”
沈离经倒吸一口冷气,瞪着他说不出话,想起来了又想去把墨泼到画纸上,傅归元抢先一步,把画纸抽走压在桌面上。“崔姑娘可得小心点,别让墨污了这幅好画,你的画可是上乘,心思巧妙画工了得呢。”
沈离经干笑两声,奉承他:“哪里哪里,学生愚钝,都是凌王教的好。”
他收完了画卷飞快跑了,携着几卷纸像是去献宝。正好这是最后一堂课,沈离经想也没想就要跟过去,身后响起徐莹然的声音:“勾三搭四,不知道检点,你刚才是没看见他们贴得多近......”
沈离经只是顿了一下,回头说道:”先生说你不如太子妃并不是传言,恕我直言,徐小姐,你年纪尚轻,当谨言慎行,切勿逞口舌之快。太子妃端庄有礼,在......”她差点说漏嘴。“想必太子妃在书院也是人人称颂,不会如你这般,见风使舵背后诋毁,在书院同是学生,又何必自视甚高。”
她的这番话并不是胡诌,书院不是所有人都有位高权重的家族,才识过人出身一般的人比比皆是,徐莹然每每对他们冷言冷语端着架子,早有人心中不满。而一些世家小姐也在背后听过自己的传闻,却因为好面子加上看她年纪尚轻,不与之计较。
唯独沈离经和傅归元,直白的说出她小人心性,堵得她哑口无言。
沈离经年纪小的时候只管快意恩仇,为此也吃了不少苦头。可让她重新来一次,还是要选潇潇洒洒恣意人间的活法。
人言可畏,却也折不了她的傲气。话一出口就会给自己招来麻烦,拼个两败俱伤鲜血淋漓,她争不来什么,却也能让对方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说完后,不管徐莹然是惊也好怒也好,沈离经直接转身离开。刚出了女院的门,旁边倚着墙抱着一卷画纸的傅归元就吹了个口哨,好笑地说:“就知道你会追出来。”
“你要去哪?”
“不是说了嘛,去赛马。”他笑得像只狐狸,“顺便,让夫子品鉴一下你画的王八好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好看吗#
闻人宴:尚可
蒋子夜:画什么都好看
傅归元:嘻嘻嘻嘻嘻
闻人霜: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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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马赛
傅归元果真说话算话,跟着沈离经到了她的院子。
他刚要进去,几个侍卫突然从暗中跳出来。傅归元躲在沈离经身后,她挥了挥手,侍卫便离开了。
“闻人宴干的?”沈离经问他。
“我现在连他的静安居都进不去了。”
红黎一见到他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像是很不待见。傅归元偏要凑过去问她:“这位姐姐,我可是你们小姐的朋友,你怎得这幅表情?”
“红黎,不用理他,去给我取一件简练的衣服。”沈离经进屋,听到了猫叫声,走过去把毛团抱在怀里撸得十分带劲。
红黎冷着脸,对他说:“我家小姐要换衣服,你还不走?”
傅归元:“走走走......”看红黎一副想拔刀的样子,不走都不行。
在院中坐了一会儿,沈离经已经换上了一套杏粉色叠穿的花罗褙子。傅归元皱眉,问道:“你这也不像是要去骑马啊。”
沈离经觑了他一眼:“那你觉得,你又能握住缰绳吗?”早看出来他左手出了问题,虽然作画的时候没出什么破绽,可调墨的时候力度不足,手臂轻颤,绝对是受了伤。
“怎么回事?被郁覃揍了?”
傅归元笑道:“是啊,我跑的太快把他累个半死,追到我了气不过就揍我,你看看这人,脾气坏,随主子。”
“说实话。”
他一怔,脸上的笑意里还有点无奈:“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闻人宴也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跟我比试,然后就这样了......”
沈离经心中隐约猜到了点原因,问他:“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打不过他?他可是做了丞相,肯定没时间再舞刀弄枪的,你......”
“那是我让着他!是他太卑鄙了,搞偷袭这一套。”傅归元努力替自己挽尊。
她怀里抱着的三花叫个不停,胡乱伸手摸了两把,它又安静不少。于是傅归元又问:“你不想知道你的大花怎么样了吗?”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只是沈离经摸三花的手顿住,叹口气说:“还能怎么样。”
语气中没什么伤感,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反正什么都没了,我也护不住。”
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疼又干,胸口也闷闷的。“闻人宴那三只猫,是大花的崽。”
沈离经抬眼看着他,良久后都没说话,怀里的猫叫个不停,她也没有再动。
艰难的牵出一个笑来,沈离经对他说:“那你记得替我谢谢他。”
“为什么不亲自对他说。”
沈离经把三花放到地上,它还挣扎着不愿意下去,爪子去扒她的裙边。“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也许偶尔会不理智,让自己随心走一次,但她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从醒过来后就想好了,没什么是她不能舍弃的,更何况区区一个闻人宴。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要看赛马就快些,不去也莫要耽误我的时间。”
傅归元伸手要去牵她,她却没伸出手。“今时不同往日。”
坐在墙头的少年,没看到那姑娘眼里的星星,只看到一片冰冷荒原。
*
被罚跪两个时辰的闻人复称病不去讲学,娇妻在怀只管装可怜,而闻人宴还要一早去上朝,还被皇上留下一同商议政事。
这个时候闻人宴的护卫突然跑来告诉他,沈离经要跟着傅归元跑了。闻人复把女儿的脑袋揉了揉,终于准备为后院起火的弟弟做点什么。
......
沈离经和傅归元穿过长廊就要出府的时候,正好见到闻人复和妻子拿着一个纸鸢在逗闻人熏。
纸鸢还是很丑,闻人熏看到她就举起来显摆,大声嚷嚷道:“崔姐姐!景祁哥哥给我做的!新的!”
傅归元眼角抽了一下,叹息着扭过头去。
闻人复:“二位这是要去哪?”
傅归元:“去看赛马。”
闻人复恍然道:“赛马啊,书院今日也有赛马,据说几个皇子也要来。”
沈离经皱着眉头看了看傅归元:“那我们还去东市做什么?”
傅归元立刻就明白闻人复这是故意的,他可没听说什么下午有马赛,更别说什么皇子会来。
“我们还要去游湖。”他又说。
闻人复轻笑:“崔姑娘,远道兄说,让在下好好照看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离经也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无非是找个由头不让她和傅归元离开。嘴上说是为了崔远道,到底是为了谁心里还不清楚吗。
而他们闻人氏的家训有一条就是修身洁行,言必由绳墨。
说到做到。
闻人复说有马赛,就是真的有马赛。说皇子会来,那就是真的会来。
蒋风迟是太子,未必会出现,但正需要拉拢人心的蒋子夜,他一定不会推了闻人复的约。
她心思微动,扭头去看傅归元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脸色虽然说不上多好,却也不至于翻脸。“那还说什么,留下呗。”
闻人熏把小手塞到沈离经手心,要她握着自己。“我要和姐姐飞纸鸢。”
“好啊,你想去哪玩?”
“去找景祁哥哥!”
景祁这个时间正忙着准备赛马的示意,谁知道闻人复突然来这么一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却也只能照办。倒是书院的男学生一个个解脱似的欢呼,争着要去帮忙。
那些管事的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仅仅一个时辰就备好了。
闻人复:“那熏儿不要捣乱,听这位......崔姐姐的话。”
说罢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欣喜的去找他的夫人。
傅归元看闻人熏往沈离经怀里爬,伸手把她捞到自己怀里。“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小时候见到小孩子跑得比谁都快。”
沈离经也没推辞,让他抱着,随口答道:“没办法,人嘛,总是要失去点什么才知道他的好。”小时候府里人多,小孩子也多,外甥侄子堂弟堂妹一大堆,她见了就烦心,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丢湖里。
丢到湖里只是说说,却没成想,他们的血最后竟真的染红了湖水。
“熏儿,你是不是要去找景祁哥哥呀?”闻人宴笑嘻嘻问她。
闻人熏乖乖点头。
傅归元招招手,一直跟在身后的随从上前。
“去,把小姐送到景祁那。”
闻人熏一见他要丢下自己,奋力挣扎起来,稚嫩的娃娃音在叫喊:“小婶婶!我要小婶婶!”
傅归元没好气地说:“叫什么呢?谁是你小婶婶?你二叔叔不配娶亲,他没有媳妇,你也没有小婶婶!”
“你胡说,你是坏蛋!”闻人熏一头扎进沈离经怀里,撞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沈离经轻拍她的后背,同时对傅归元的话表示赞同:“熏儿,你真的没有小婶婶,你二叔叔......”就是个木头。
最后半句卡在嗓子里还没出来,被闻人熏一嗓子给喊没了。
“二叔......二叔!”闻人熏抱着沈离经的腿,猛然间看到了远处刚回府的闻人宴,兴奋至极还带着哭腔的喊了一声。
傅归元双眼睁大,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惊悚感,就像许多年前做的那样,条件反射的去拉沈离经手腕要带她跑。这个动作两人做过无数遍,已经产生了默契。
奈何沈离经傻傻的愣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你这是?”
傅归元咳了咳,装作无事发生。“算了,你这个缺心眼的。”
长廊上绿藤缠绕,青翠绿叶间坠着白色小花。闻人宴就在长廊尽头望她,就在刚才,她差一点就真的要伸手了,只是无意中一瞥,那个念头就被打消,乃至一步也不想迈出去了。
“丞相。”沈离经向他行了一礼。
傅归元冷哼一声:“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闻人宴任闻人熏扯着他的袖角,步履缓缓向二人走来。“我怕我再不回来,这书院要翻天了。”他说着,眼神却是看着沈离经的,看得她莫名一阵慌乱,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
“正午了,去用膳。”
沈离经站在他背后对傅归元挤眼睛,听到这句后松了口气,以为他是对着闻人熏说的。怎知沈离经不动,他又道:“还不跟上。”
闻人熏扯着他的衣袖,又伸手去拉沈离经,闻人宴脚步停下,似是在等她接住闻人熏的小手。
三个人若真是拉在一起,倒看着奇怪,像是一家人带个孩子。
傅归元赶在沈离经伸手之前,果断的拉住闻人熏。
气氛僵硬了一瞬,还是闻人熏不高兴的撇撇嘴,被傅归元威胁的一瞪后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奈何看上去更奇怪了,走在他们三人身后的沈离经反而显得多余。
闻人宴默不作声,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步子渐渐放慢,最后回到了与沈离经并肩而行。
走在前面的闻人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嘟囔道:“就是小婶婶。”
傅归元见他们二人般配,心中一酸。“是是是,小婶婶。”
快到静安居的时候,闻人宴吩咐了几句,让人去把沈离经的药端过去。
而她总觉得有什么忘记了,看到傅归元逗小孩的笑脸,霎时间想起来:“画呢?”
闻人宴:“什么画?”
闻人钰不去讲学,那就该闻人霜去,奈何傅归元软磨硬泡让她同意自己代一节课,这事闻人宴也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傅归元混到书院捣乱,可能会让人放狗咬他。
傅归元连忙咳嗽几声,沈离经意会。“没什么。”
她不说,闻人宴还是会有办法知道,但是却不逼问她。
只等二人稍微拉开点距离后,沈离经压低声音问傅归元:“你不会真的交上去了吧?”
“我骗你做什么?”
“你想杀了我?”
“嘘......别生气呀,又没写名字。”
“滚滚滚......”
没写名字一认就认出来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闻人霜作风严谨公正,尤其爱画,见到画技拙劣的学生能当场黑脸,要是见了纸上画了个王八,沈离经注定要上纨绔榜丢人了。
闻人宴听到二人窃窃私语,轻轻一瞥,他们又各望各处风景。
三人加上闻人熏这个小个子,坐在小桌前准备用餐。
都等着面色凝重的沈离经把药喝尽了再开始用饭。不等沈离经自己伸手,闻人宴就端来一碟蜜饯和糕点。她看出来这些糕点,和她上次买的是同一种。
闻人宴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所以这是特地备给她的。
傅归元不想看两人黏糊,催促道:“好了没啊,要吃饭赶紧的,孩子都饿了。”
闻人熏:“我不......”
“饿”字被傅归元瞪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