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女——白糖三两
时间:2019-10-11 08:26:40

  说罢傅归元摇摇头,啧啧叹息:“闻人氏个个都是情种。“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暗示闻人宴对她的心思。沈离经沉默的看着他,也不说些什么。
  傅归元叹息一声,扇子晃个不停。“蒋子夜想娶你,这件事你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都默不作声瞒着,想把我气死吗?”
  沈离经柳眉弯弯,低垂着眼眸,平静说道:“这些话,回去再说。”
  受冠仪式结束,闻人宴披散的墨发被玉冠竖起,插入一支白玉簪,面如冠玉眉眼清隽,当是公子世无双。他转过身,眼神与她相接。
  沈离经唇角微勾,隔着众多宾客只对他露出笑颜。
  闻人宴是当朝丞相,性子又清冷,不喜与人交谈寒暄,是以受冠结束后就没怎么出现过。
  沈离经没见到他人,袖子里的发带还没送出去,本来想就这么算了。傅归元拉着闻人熏的手出现,闻人熏还艰难的抱着一只胖猫。
  “小婶婶,二叔叔让你去静安居等他。”
  傅归元听到这句“二叔叔”后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纠正她。反倒是沈离经蹲下来,一本正经的说:“熏儿,莫要叫我小婶婶了。”
  “为什么呀?”
  傅归元:“因为她还没嫁人。”
  闻人熏懵懂的“哦”一声,说道:“那你就快点嫁给我二叔叔吧。”
  傅归元:“你想得美。”
  闻人熏怀里抱着的猫跳到沈离经怀里:“那姐姐你不喜欢我二叔叔吗?”
  “我......”不喜欢三个字卡在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她说不出话。抬起脸看着傅归元,他抿唇不语凝视她,像是早已知道这些。
  “去吧。”傅归元摇摇头。“想做什么,都和他说清楚,他不会怪你。”
  红黎扶着她站起身,沈离经对她说:“让兄长不必等我,我留在书院。”
  闻人府的红梅栽了一大片,大多数都是不结果的,结果的那片梅林在靠近过去沈府的地界,包括闻人宴的院子里。
  静安居的人从来不拦她,似乎无论去哪都是这样。
  沈离经站在窗边看远处的阁楼,好似能听到往日沈府的欢声笑语。她的闺阁就在那处,时常也会现在这样坐在窗前看闻人宴屋里的烛火。
  他作息很好,向来都是早睡早起,屋中的光亮早早就会暗下去,而她却时常这个时间还在城里乱跑,有时烛火会亮一整夜。
  “在看什么?”
  闻人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一直没注意到。
  “随便看看,也没什么。”
  沈离经扭头,闻人宴就在她对面坐下。腰间已经挂上了那个香囊。
  他以前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有话要问我吗?”沈离经直截了当地开口。
  “有。”
  他有太多话想问了,问她去了哪,认识了什么人,当初受了多少伤,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回来了又要做些什么?他有太多想问的,可看着她神色平静,却迟迟说不出口,只怕自己的话,会如同一把刀子,再慢慢挑开她的伤疤。
  “我想娶你,你愿意嫁我吗?”闻人宴眼神清澈坚定,像是寒风中一缕带着梅香的春风,凛冽的寒意都被驱散,只剩下温柔缱绻。
  沈离经的眼睛有些发酸,话一出口就带着哽咽:“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是为了旧情,他也可以全当做不知道。如果不和她有牵扯,闻人宴会一生顺遂,他会光芒万丈的做人上人,被人敬仰爱戴,继续做光风霁月的闻人氏二公子。也许以后也能娶一个才貌双绝的世家女,和他成为一对佳偶,那个人不会捣乱,不会被家人不喜,不是反贼也不是短命鬼。
  “阿恬。”闻人宴从袖子里拿出一对簪子,是蝴蝶栖花。
  和上次在他马车中见到的别无二致,是一对的。
  他把簪子递给她:“我前几天,找到另一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加快中,这章可以说是一个分割线。我笔力不足,对节奏把握得不会太好。不过我会加油的!
  那些让我加更的!你们!面壁!
 
 
第38章 过往
  窗外鸟儿正在啄食青果,偶尔有胆大的鸟雀停在窗棂前好奇的打量屋中人。
  房中点着熏香,极淡的香气缠缠绕绕,勾得气氛旖旎。
  沈离经接过对簪,从袖中掏出发带递给闻人宴。她的眼睛氤氲着水汽,视线都变得朦胧起来,在旁人眼中,沈离经现在就是一副楚楚可怜,娇弱到惹人心疼的病美人,轻轻一折就要碎去般。
  即便闻人宴知道她并非如此,也是难免心中悸动。
  “你嫁我,好不好。”闻人宴说这句话,用尽了极大的勇气。他这辈子都没说过直白求爱的话,也从未这般大胆的表白情意,曾觉得这种事轻浮无礼,断不会与自己有关系,怎知还是要折在一个沈离经身上。
  发带被他置在手里,他身上只着了一件素衫,已经换下了稍显厚重的白色礼服。见沈离经不说话,他耳根透着红晕,连眼睛里的红血丝都像是清晰了几分。“我会对你珍之重之,不是儿戏。”
  沈离经声音带着颤抖:“你叫我什么?”
  “阿恬。”他又叫了一遍。
  本以为这世上会叫她阿恬的人都已化作山川里的尘灰了,像她阿姐和兄长,她的爷爷和爹娘,都是如此。其实一开始她不叫沈离经,她原名沈恬,有个道士说她命格不好,要换名字,但家里还是阿恬阿恬的叫她。
  沈离经这个名字她觉得别出一格,喜欢得很,久而久之就不喜欢别人叫她沈恬。只有闻人宴一个人,像是非要和别人不同,每次都叫她沈恬。他时常生气,冷硬着一张脸干巴巴的叫她名字。
  “闻人宴,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我了?”她看着面前已成年的男子,恍惚了一瞬。
  起初只是听过她的名字,真正相识是在青崖山,那个时候闻人宴脸蛋清秀稚嫩,一个小孩子还装得老成,后来慢慢长大,等他成了十五岁的少年时,沈离经死了。
  “嗯。”
  她不急着回答,闻人宴也并不着急,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
  “我还以为你讨厌我,我总是烦你,不听话不守规矩,每次见到我你都阴着脸,也不与我说话。”沈离经絮絮叨叨地说着,心情难得好了不少。
  “不讨厌。”
  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不烦,也不讨厌,只是不愿看见你和他们在一起。”闻人宴摇摇头,直白的承认自己的心思。
  只是不想看到沈离经和蒋子夜傅归元他们在一起。一见到他们在一起,心里就止不住的烦躁,那个时候还不懂是为何,哪知会被她当成厌恶。
  说到底,兜兜转转这么久,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切都天翻地覆,都是天意。闻人宴看着眼前人,听她说起过去的事,心中的忐忑不安似乎也渐渐平息了。
  隔着千山万水,他总是能等到她回来的,最怕的是阴阳相隔,那才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
  几个春秋来回,一切像是在做梦一样,最后他还是等到了。
  还活着就好,一切都比不过她还活着。
  闻人宴抬起手拆了发冠,任一头墨发披散而下。
  他将发带递给沈离经。“帮我系上,可好。”
  沈离经点了点头,绕到闻人宴身后。手指穿过他冰凉滑腻的发丝,忍不住心中感叹:这一个男人的头发都这么好,也没有见他用过什么发油。
  发带将一半墨发松散的拢起,剩下一半按照他的习惯披散。等她做完这一切还未等抽手,闻人宴就从前伸出手拉住她,轻轻一扯就拉着她跌进自己怀里。
  她并不反抗,伸出双臂勾住他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刚才被她束好的发丝现在又凌乱了。闻人宴感受到她主动搂着自己,手臂似是颤抖的收紧,脸埋在她的颈侧。
  沈离经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像是细细的羽毛轻柔的撩拨,一滴滚烫的泪滴在她衣襟间,瞬间就冷却下去的湿润,却让她回过了神。
  “闻人宴?”她叫了一声,没听见回答,又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有得到回复,沈离经挣扎着推开他,费了些力气才将身上人推开。
  这下子沈离经看清楚了眼下闻人宴的样子,一眼就让她彻底愣住了。
  他哭了,闻人宴是在哭?
  一个刚刚及冠,在朝堂上称得上权势滔天的丞相,在她面前红了眼睛。
  闻人宴抿着唇,难为情的别开脸,沈离经纤细白嫩的指尖轻触他脸颊,又将整只手掌贴上去,最后粲然一笑,眼眶里盈满的泪水也在此刻倾泻而下。
  良久以来憋在心里的哀恸突然失去了支撑,如同泄了闸的洪水,来势汹汹。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张扬的人,讨厌的东西就让所有人看到,喜欢的东西也要让所有人看到。悲欢喜乐从不遮掩,轰轰烈烈又潇洒自在。可唯独喜欢闻人宴这件事,她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好久,久到她自己都要时常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凡是受了委屈,沈离经都要等见到阿姐和爷爷后才哭出来,就算只是摔了一跤,也能在他们面前随意宣泄自己的情绪,掉几滴眼泪后等着他们来哄自己。
  可他们死了,没人会抱着她一句句安慰了,也就没了哭的意义。
  沈离经突如其来的大哭让闻人宴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做起,只好像哄闻人熏的时候一样,将沈离经抱到怀里,一边去拍她的背,一边给她擦眼泪。
  他眼睫低垂,哑着声唤她:“阿恬,不哭了,对不起,不哭了......”
  沈离经往他怀里钻了钻,说话的时候嗓音都绵软了起来,开口像是孩子般的委屈。“我好想他们,什么都没了。”
  “他们”指的是沈府的人,她的爷爷和爹娘,叔叔婶婶,还有她二哥和阿姐。沈府逝去的五百多口人,还有被无辜牵连的沈府旁支。
  在净源的那段日子里,她浑身的伤都没治好,甚至无法下床走动。那段时间她常常在想,这世上爱她护她的人都去了,为什么她还要活着。
  她活不下去了。
  关于闻人宴的事,她挣扎了许久,还是不能轻易放弃。就算知道以后注定无法长久,也要给自己留一线希望。
  知道会死,难道就不活了吗?
  闻人宴轻柔的拍拍她,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我知道,不哭了,我在这里。”
  昨日她还在心想如何拉开二人的距离,今天却因闻人宴一声“阿恬”选择义无反顾陷在他怀里。她前半生曾风风火火纵情而行,虽然最后事与愿违,却也算不违本心,唯独关于他,自己不曾对人坦诚,也不曾对自己坦诚。
  闻人宴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全京城的女儿家都难免对他心神向往。她坐在墙头抱着猫儿,看他目光沉静手捧书卷的清隽模样,手中的猫儿躁动不安,她的心思也一样,久久不能平静,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意,管他是厌是喜。
  毕竟二人心里都在清楚不过,只要她还是沈氏的二小姐,闻人宴还是高高在上的二公子,沈府和闻人府隔着的墙就是一道天堑,将情思缘分都止步。
  沈离经为了沈家可以认命嫁给不喜欢的人,却挨不住君王要灭沈府。
  更不用说,闻人宴那个时候并不喜欢她。
  沈离经没有告诉他,闻人宴便等着,等哪一日她愿意了再说,就是一直不愿意也无妨,就这样也好,她想做什么都好。
  等看着她哭累了,喝完药沉沉睡去,闻人宴坐在床沿看着她许久,这才转身离去找闻人复。
  沈离经醒来的时候照例是一身冷汗,看到陌生的床顶还怔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是睡在闻人宴的床上。
  被褥间的有淡淡香气和他身上一致,连带着她身上也沾染了这味道。等她醒了,旁边的侍女立刻要去传话给闻人宴,被沈离经叫住了。
  她披上外袍打量几年不曾变换的摆设,好似今日之事都不真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屋外传来傅归元争吵的声音,沈离经问道:“凌王在外面?”
  “回姑娘的话,公子吩咐,无他允许,凌王不得出入静安居。”
  沈离经咳了两声,道:“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是。”那侍女倒是听话,本以为还要纠缠几番的。
  内室的门被“啪”得一声推开,傅归元几下跳进来,看到沈离经正坐在闻人宴的床上,气到眉毛竖起,咬牙切齿道:“王八蛋,我说你怎么这么久没出来了,闻人宴这个禽兽......”
  侍女看不过去了,出言提醒:“请凌王慎言,公子并非......”
  “我他娘的只是睡了一觉,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滚过来我有话问你。”沈离经劈头盖脸骂了傅归元两句,这才停止他的胡思乱想。
  他委屈巴巴的憋回去,叹了口气,掀开衣摆坐在床边,沈离经对侍女挥挥手示意她下去,内室仅留二人。
  傅归元:“这都睡上床了,他都告诉你了?”
  沈离经不知道他到底指的是什么事,眉毛紧皱着:“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他盯了沈离经一会儿,发现是对方是真的疑惑,不是闹着玩的,连着唏嘘几声,最后扇子收起来,点了点床头整齐叠好的一件白色外袍。“你不是问我他为什么穿白衣吗?”
  “为何?”
  随着傅归元的叙述,沈离经也才算了解了那段闻人府的过往,那段时间除了沈府中人被挫骨扬灰,闻人府也元气大伤,只因为闻人宴一个人。
  沈府泯灭的那天正值立夏,生机蓬勃的日子却是他们沈氏衰亡泯灭的时候。
  君王的冷漠无情和雷霆手段在沈家这里,给举国上下的世家名门都做了一个震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更何况区区一个沈家,还是想灭就灭了,冒着让北昌伤筋动骨的风险也要除去此心头大患。
  离沈家最近的闻人府在这个劫难里受影响最深刻,杀伐之气降临沈府的时候,风雨也将鲜血带进了闻人府。他们的院子里也有血顺着缝隙渗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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