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手了。
陈遇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下一秒就听到汪月呆呆道:“陈遇,我失恋了。”
陈遇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段感情有始有终,谈恋爱分手是常态,高中毕业分道扬镳更是魔咒。
所以她避开了那个阶段。
“我被甩了。”
汪月胡乱拽了拽自己的长发:“他说我很可怕,我可怕吗?”
陈遇对上一双红的快要滴血的眼睛,心里生出一阵寒意,她摇摇头。
巷子里有三户人家,这会儿都关着门。
就陈遇跟汪月两个人。
她们不说话时,四周是一种让人有些窒息的死寂。
陈遇想走,结果发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汪月抓住了,她的太阳穴一跳。
汪月笑得羞涩:“是吧,我不可怕的,我喜欢他啊,怎么会可怕呢。”
“我从初中就开始暗恋他了。”
汪月自言自语:“他身边总是有很多女生,我就默默的喜欢他,我告诉自己,那些人跟他都不合适,很快就会分的,没关系,我可以等他回头看看我……”
陈遇听得不太清楚,直到一段话钻进耳膜,她的瞳孔缩了一下。
“我跟踪他,就只是想离他近一点,我想知道关于他的,别人都不知道的事。”
汪月抬起头,脸有点扭曲:“我这样可怕吗?”
陈遇的头皮麻麻的:“去年那晚网吧,就我跟你第一次见面那回,你出现在那里,不是碰巧在里面上网?”
汪月眨眼:“不是。”
她噗嗤笑起来:“你以为是啊。”
陈遇的后背渗出冷汗,她紧抿唇,面无表情:“跟踪好玩吗?”
“不好玩,很累的,”汪月歪了歪头,“可是谁让我喜欢他呢。”
陈遇:“……”
“我去他家找他的时候,他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一样,下午英语我都没考,满脑子都是他,因为有几个女的跑到我面前说过两天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问我也去的吧,她们嘲笑我,我听得出来,我不在乎,一群蠢货而已。”
汪月眼神涣散地呢喃着:“可是他没跟我说,我想问问他的,就想问问他,我控制不住自己,英语我都没考,完了,高考完了,我完了……”
她用力揪着头发,最里不停的语无伦次,神志近似癫狂。
陈遇倒抽一口凉气,她发现汪月看着比自己还瘦,纸片人似的,劲却很大。
抓着她自行车的力道她挣脱不开。
陈遇要骂人了。
就在她要把手往口袋里伸的时候,汪月突然叫了声,眼睛里的光亮有些骇人,犹如回光返照。
“你想拿手机!你要干什么?是不是要给一帆打电话,让他来见我?”
陈遇的手一滞:“我没手机。”
汪月瞪过去,声音细尖刺耳:“你骗我!你口袋里的形状就是手机!”
陈遇:“……”
我为什么不把手机放背包里?
还有,我为什么不穿个长款的T恤挡裤子一下口袋?
我的错。
“江随给你买的吧。”
汪月幽幽地说道:“那么贵的东西呢,他可真是喜欢你。”
陈遇的身子蓦然一震。
“那个圈子里的人,见的看的都是最好的,骨子里透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在一帆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他不要我了,江随却把你当宝。”
汪月上上下下的看陈遇,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好命:“去年网吧那次,我就看出来他喜欢你了。”
“我当时还同情你呢,觉得不过是公子哥新鲜,他肯定会不择手段把你追到手,玩完就扔,没想到在一帆家的餐厅分店见面的时候,他更喜欢你了。”
“再过三四个月就是一年了,他还喜欢你,把你当祖宗了。”
“那可是江随,我们学校不知道有多少人追着他跑,费尽心机想被他看一眼,谁能想到他那种人,也能那么卑微犯贱。”
陈遇耳边嗡嗡响。
“我跟一帆说了你跟江随的事,他警告我不许说出去,”
汪月讥笑:“你看,一帆都为你说话。”
“啊我忘了,你有他喜欢的酒窝,”她轻叹,“陈遇,我真羡慕你。”
陈遇深吸一口气,声线微哑:“谢谢。”
“谢我什么?”
汪月见陈遇要走了,就用两只手死死攥着她的车不放,指尖发白,眼睛怨毒的盯住她,一张煞白的脸狰狞起来。
“你还没给一帆打电话呢,快打!”
第52章
画室每年的这天晚上都吃散伙饭, 一年一年累积下来,已经成了原木的一个节日。
祝你前程似锦, 祝我们以后都能顺风顺水。
再见,祝好。
跟往年一样,今年也是赵成峰安排的, 学生们可以在确保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吃喝玩一条龙。
费用他全权负责。
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快八点的时候,饭还没开桌。
因为人没到齐, 差了俩。
谢三思握着手在门口来回走动, 脖子伸的老长,遇姐啊遇姐,你怎么还没过来,推着自行车走的吗?你家的大狗快狂化了知道不, 吓死个人嘞。
江随蹲在花坛边的台阶上,嘴边叼着一根烟,星火在眼底忽明忽灭。
“来了来了!”
谢三思突然大喊大叫:“随哥, 人来了!”
江随嘴边的烟一抖, 耷拉着的眼皮撩了撩,下一刻就是暴雨将至。
谢三思见来的不止是陈遇,还有于祁,两人一道来的,这形势不对, 他赶紧脚底抹油的撤了。
随哥醋坛子打翻了,那味道犹如新型武器, 熏得人鼻子都要掉了,受不了受不了。
江随维持着蹲在台阶上的姿势,叼着烟眯眼看小姑娘:“来了啊。”
就三个字,没情绪,甚至没起伏。
整个面部轮廓都笼罩在一线线烟雾里,晦暗不明。
陈遇放车的动作一顿,他不高兴,为什么?
思虑几秒,陈遇扭头看一眼身边的少年。
于祁会意地先行进了饭店。
这一幕落在江随眼里,就是两人怎么怎么有默契,于祁那孙子怎么怎么懂小姑娘。
妈的,气到胃疼。
陈遇放好车,拿了车筐里的背包背上,瞥瞥还蹲在那里的人:”不过来?“
江随掐了烟,管不住手脚地凑了上去,带着一身浓烈的酸醋味。
陈遇的脚步微微一滞,又接上了。
穿过转门进了饭店,周遭的光线明亮起来。
江随偏头的时候就变了脸色,他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胳膊:“眼睛怎么这么红?”
陈遇淡声道:“没事。”
“什么没事,都成小兔子了。”
江随下意识就要捏她的脸颊,手快碰到时改成伸出一根食指,戳着她的额头让她后仰一点,他附身靠近,“我看看。”
陈遇仰着头,视线飘在大堂璀璨炫目的吊灯上面。
“里面掉睫毛了?”
江随说着话,呼吸倏地一滞,小姑娘的眼睛更红了,似乎还有……水花?
他愣怔着,忽然看到一滴液体滑出她的眼角,埋进她额角的头发里,落下一道浅淡的水痕。
她眨了下眼,乌羽般的睫毛潮湿,又是一滴液体掉了下来。
“……怎么还哭上了?”
江随不知所措地拍拍小姑娘的后背,按按她肩膀,摸摸她长了一些的头发,一通笨拙的安抚,嗓音沙哑低柔:“你跟我说,不是于祁他妈的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陈遇把头垂下来,视线朦胧:“跟他没关系。”
江随的喉头攒动:“那是谁干的?”
陈遇看了他一眼。
江随懵了。
几个意思,这时候你看我做什么?是我干的?我干什么了?我有那胆子吗我欺负你?
我考完就从考场赶过来了,傻逼一样在门口等到现在。
陈遇抹把脸,调整好自己,恢复如常。
江随“啧”了声。
小姑娘内敛的异于常人,非常的沉得住气,平时情绪不外露,偶尔一次失控实在是罕见,而且很快就会清理的一干二净,就像现在。
不到一分钟时间,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要不是眼睛还红红的,他都以为刚才的掉金豆是他的幻觉。
陈遇越过江随朝电梯那里走:“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先上去吧,赵老师在等着了。”
“你也知道老赵在等啊。”
江随阔步跟上去:“这么晚才来……你衣服怎么破了?”
陈遇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T恤左边的衣摆开线了,被汪月拽的。
回想巷子里那一出,陈遇的心里还有些发怵。
汪月的状态很吓人,死死扒着她不放,又哭又叫,疯了一样。
还好于祁去饭店的路上经过那里,及时帮她解决了困境。
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怎么会搞成那样子,精神都出现了问题,竟然还去跟踪,更不觉得那样做有什么错。
太偏执太疯狂了。
把自己给毁了,还想毁掉喜欢的人。
何必呢。
陈遇不能理解的叹口气。
江随的面部肌肉一抽,又是掉金豆,又是叹气,衣服还破了,到底怎么了这是?
操,待会他还想表白呢。
日子是不是没选好,不该在今天,改天再说?
不管了,憋到高考完已经是极限了。
江随在电梯里一直强热度关注陈遇的衣服。
陈遇选择无视。
江随:“你这衣服是在哪儿买的,质量太差了吧。”
陈遇:“地摊货,不值得挂念。”
“……”就怼我。
江随伸手去拉她衣服那块开线的地方,力道没控制好,一拉,线更开了。
我操。
江随心虚地瞄了眼小姑娘,见她没发现才松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陈遇看着电梯里的数字不断上升:“就让它开着。”
江随不满意这个回答,他拉着她衣服瞧瞧,开线的地方没漏什么,但是他强迫症犯了。
“你能把拖出来的那截线扯了吗?”
陈遇眼角一抽:“别管它了行不行?”
江随来了句:“我给你扯。”
陈遇:“……”
出电梯的时候,陈遇衣服上的线已经没了,在江随手里。
江随没扔,揣口袋里了。
今天是他十九年的人生里最重要的日子,决定他往后余生能不能过的舒心,小线头值得收藏。
前提是结果能让他满意。
要是不能……
那线头更要留着了,有事没事拿手里捻捻,来个老掉牙的回忆年少。
陈遇走着走着,发现脚步声没跟上来,她往后看。
江随跟她四目相视,眉毛懒懒一挑:“等哥哥啊?”
陈遇面无表情。
江随见好就收,勾着唇迈步走向她。
陈遇边走边问:“哪个包间?”
“往前走。”江随说,“晚上他们可能会灌我们酒。”
陈遇的脚步停了半拍:“为什么?”
江随喉咙里发出一声笑:“嫉妒。”
陈遇没有说话。
这反应不在江随的预料中,他以为小姑娘会继续问为什么。
没想到却是不吭声了。
江随狐疑地盯了会,除了觉得她在饭店走廊的灯光下柔美的让他想咬一口,其他没盯出来。
画室那伙人为什么嫉妒呢,因为原木虽然规定不准谈恋爱,但一颗心骚动了,情动了,该谈还是谈,偷偷摸摸来。
可是今年原木的这一批集训生里面,只成了他们这一对。
尽管真实情况是,还没成。
陈遇跟江随一进包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挪了过来。
齐刷刷的,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江随的舌尖抵了抵牙齿,这气氛怎么好像下一刻就有掌声响起来,欢迎新郎新娘入场。
我他妈的还没喝呢,怎么就上头了。
江随用余光瞥小姑娘。
不动,也不出声,看不出喜怒。
江随有点没主意了,不会也发觉现场的暧昧,抵触上了吧?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微妙。
众人面面相觑。
吵架了?
毕业就分手?
不是吧,那待会岂不是能看到大型老死不相往来现场?
应该不是,刚才进来的时候,狗狗的那位爷落后一步,看前面仙女的眼神还黏糊着呢。
我作证,原汁原味的江氏黏糊。
大家互相眼神交流。
谢三思作为男方家属,老父亲的心操的碎成渣了,他不得不出面扯开嗓子喊:“好了好了好了,人到齐了,开桌了!”
这话顿时引起一阵骚动,那份微妙紧跟着一哄而散。
“我的妈呀,终于可以上菜了。”
“他们再不来,你们就要给我收尸了,不夸张的说,我饿的都看见星星了。”
“谁不是啊,为了今晚这一顿,我三天没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