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出来的初恋——西西特
时间:2019-10-11 08:27:46

  江随的心跳有瞬息的停漏。
  快得他没捕捉到,只体会到大脑皮层的兴奋,血管里的血液流动的速度稍微有所提速。
  他兴味地摩挲了几下提在手里的袋子,血气方刚就是这点不好,肾上腺素动不动就飞升。
  “画我会尽快还你。”陈遇抿嘴,“我保证不弄脏弄坏。”
  江随沉默不语。
  陈遇垂着眼帘看地上的树影,耐心地等待少年给她最终答复,她不会胡搅蛮缠,也做不来那样。
  不多时,耳边响起少年懒洋洋的声音:“以包子换包子。”
  “……行。”
  “那么,”
  江随的唇边掀起,笑意清晰明朗:“陈同学,合作愉快。”
  陈遇抬起头,视线落在他挺直鼻梁的那一处阴影上面:“谢谢。”
  “客气了陈同学,各取所需罢了。”
  江随越过她往前走。
  风吹着他的连帽衫跟运动裤,身材比例很好,肩宽,腰窄,腿长,体格介于青涩跟成熟之间,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气。
  很帅。
  然而帅不过五秒。
  前面拐角处突然杀出来一条大黑狗,来势汹汹。
  江随“蹭”一下躲到陈遇背后。
  速度之快,陈遇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残影。
  “……”
  “汪!”
  大黑狗对着两个人影大叫,狰狞狂躁:“汪汪汪!”
  一米八多的少年,愣是缩在一米六的女孩后面,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弓着的背脊紧绷到极致。
  每根头发丝都在无声说着“我好怕”。
  江随的面色非常难看,太他妈丢人了,他咬牙从女孩身后出来。
  就在这时,大黑狗的叫声更大更躁,吓得他快速躲了回去,额角滑下冷汗。
  丢人就丢人吧。
  此时此刻,江随内心的恐惧远胜面子跟尊严一头,他小时候被狗追着跑掉鞋,摔了一嘴血,有阴影。
  心理问题难以克服。
  “操,它要冲过来了!”
  江随一手捏紧一袋烤串,一手扣住女孩细细的胳膊,喉间碾出紧张无措的低喘:“ 操他妈的,操。”
  吓傻了,言语匮乏,一个“操”字概括。
  全无打人时的戾气跟狠劲,这会十分的弱小可怜,恐慌不安,以及无助。
  要抱抱。
  陈遇耳膜疼,胳膊也疼,被紧扣的地方估计要青。
  江随躲她后面,头皮随着狗叫声一阵阵发凉,喉结不停上下滚动着,艰涩道:“我很怕狗。”
  少年弯着腰,离得近,虚虚地贴着陈遇,一身热气爬上她的后背,她不太自然地挪动。
  身后的热气也跟着动。
  “……“陈遇说,“看出来了。”
  江随粗重的呼吸微滞。
  陈遇似是猜到他的心思:“没嘲笑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我也不例外。”
  江随一怔,他做了个深呼吸。
  “你怕什么?”
  “青虫,土蚕,蛇,蜈蚣,蝙蝠,蜗牛。”
  “那你怕的比我多。”
  “是啊,你赢了,你很棒了已经。”哄小孩的语气。
  “……”
  拐角处的光线昏暗,狗叫声持续不止,没有主人来领。
  陈遇平时走路见到了狗,就当没看见,自己走自己的,不会特地绕开,也不会上前摸狗头。
  可是现在这黑狗很大一只,之前没出现过,可能是新来的,很凶,她就有一点迟疑。
  偏偏江随还在不断散发出不安的气息,传染给她了。
  陈遇吸口气,声调沉静且带着几分安抚:“你别看它的眼睛。”
  几乎已经完全闭上眼睛的江随选择保持沉默。
  “也别在它盯着我们的时候跑。”
  江随听到女孩这么说,他哭笑不得,还跑呢,腿都软了老子会说吗?
  陈遇又说道:“你一害怕,那种情绪狗能闻的出来。”
  那也没办法,哥实在是不行,江随收紧下颚线条,喉结警惕地不停滑动,脸上倏然多了一滴水,微微凉,他还没抹,又有一滴。
  “我去,下雨了。”
  “我知道。”
  “狗为什么不避雨,还堵在那儿不走?”
  “不知道。”
  “你尝试一下把狗打跑?”
  “恕我无能为力。”
  “……”
  江随要疯,眼睛都猩红了:“我操啊,那怎么办?我们就在这淋雨?两人一狗上演雨中深情凝望?”
  “闭嘴。”
  陈遇的脑子里闪过什么:“你袋子里是不是有火腿肠?”
  江随绷着全身肌肉,脑子里混乱一片,想也不想道:“没有。”
  陈遇动动还被他扣着的胳膊:“我建议你看一看。”
  江随快速翻开袋子看了,还真有一根火腿肠,谢三思点的?
  陈遇冷静吩咐:“你把火腿肠掰成几小段,扔远一点,我们把狗引开,我数到三,你就跑。”
  江随舔掉唇上的雨滴,嗓子发干:“那你呢?”
  这问题就很窒息了。
  陈遇用手背蹭蹭额前碎发,考虑他今晚出手帮了自己一把,就破例回了这个窒息的问题。
  “我当然也跑了,难道还要留下来跟它共进晚餐?”
 
 
第8章 
  江随以前出糗的次数加在一起,都没有最近在陈遇面前的多。
  好像只要一跟她接触,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不时短路。
  这他妈不会是中病毒了吧?
  江随挂着张死人脸回了小楼,一言不发地爬到顶层,推门进去,蹲在大厅擦鞋。
  陈遇走到窗边,从这个角度往楼下看,大黑狗的叫声穿透小雨。
  后面传来一声暴吼:“关上!”
  陈遇没被狗叫声吓到,被那声吼吓的一抖,她拉开了纱窗。
  江随见状,凶神恶煞地怒骂:“老子叫你把窗户关上,你搞你妈个……”
  陈遇回头,看白痴一样看他:“不先把纱窗拉开,怎么关外面的玻璃窗?”
  江随:“……”
  陈遇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变得不安分,在脑子里吵嚷,她烦了,把关一般的玻璃窗推回去,手一收,转身离开窗边。
  江随瞬间傻眼:“我操,搞毛线啊你?”
  陈遇冷冷道:“自己关。”
  江随气得瞪着她的背影,想骂什么又没骂出口,莫名涌出几分委屈。
  陈遇拎着鱿鱼去了第一画室。
  刘珂看她脸色不太好看,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陈遇说没什么:“那个来了没?”
  刘珂摇头:“没来,是我弄错了。”
  “我也要来了,这次恐怕会提前一周。”陈遇把鱿鱼给她,叹口气,“腿很酸。”
  末了面无表情地来一句:“月月相伴,月月想死。”
  刘珂:“……”
  想到她每次都要死要活,不禁同情三秒。
  刘珂见陈遇按胳膊,蹙着眉心挺不舒服的样子,连忙关心道:“磕了?”
  陈遇含糊地“嗯”了声。
  刘珂拉她的手:“我看看。”
  “不用,”陈遇说,“没多大事。”
  刘珂顾虑画室其他人,凑近跟她咬耳朵:“我刚才听到江随的声音了,你跟他一块儿回来的?“
  陈遇的神情有一秒的郁闷。
  刘珂及时捕捉到了这一小变化,看来是了,而且貌似还闹了不愉快。
  江随那人她不了解。
  阿遇跟她是一个班的,前后座,很了解。
  据她所知,阿遇的平常情绪是很淡薄的,没多大起伏,能跟某个人闹,说明对方不一般。
  刘珂若有所思着什么。
  陈遇折回大厅,发现少年还蹲在原来的地方,几缕潮湿的乌黑发丝搭下来,在微阖的眼睑上投下阴影,他的神情模糊不清,那样子疑似发呆。
  窗户没关。
  陈遇走过去关上。
  江随听到响动回神,冷嘲热讽:“是不是想起来还要借我的画,后悔那么对我了?”
  陈遇停在他面前,垂眼看他。
  江随仰着头跟她对视,半晌觉得自己这姿势,跟要骨头的狗一样。
  他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臭着一张脸站起来,手抄进清爽的短发里,随意往后捋了捋,露出爬满躁郁的深刻眉骨。
  无声地站立几秒,江随进了画室。
  陈遇也走进去。
  画室两个男生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我擦,这诡异的,离奇的,小情侣闹别扭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唷?
  江随走到自己的画架前,将搁在上面的画板翻过来,上午画的一笼包子还钉在画板上。
  不一会,那张画四个角的钉子就被拔了,胡乱丢在工具箱里。
  江随把画给座位对面的女孩。
  陈遇愣住了。
  江随皱起眉头,满脸的不耐烦:“拿着。”
  陈遇伸手去接。
  江随用力对着凳子踢了一脚,扫扫他这边跟女孩那边的视线:“看你妈啊看。”
  俩男生惊得脸一白,仓皇把头转回去,敢怒不敢言。
  靠,我们看美女,又不是看你。
  画室气氛又微妙上了。
  陈遇小心翼翼把画卷起来,咬了一截胶带粘上,突兀道:“没后悔。”
  音量很小,近似含在唇齿之间。
  江随翻工具箱的动作一停,神色一言难尽。
  他们是一排的,背对着背,他的凳子没有规矩放在画家前,而是随意占着走道空间,距离她很近,稍微转一下身,或者挥个手臂就能碰到她。
  因此,那三个字哪怕很轻,还是清晰传进了他的耳中。
  并且很快明白是指的什么。
  “那会你没搞清楚状况,就骂我。”
  陈遇在少年侧过头时继续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我让你自己关窗户,不是不讲道理,是被你吼出火了。”
  江随似笑非笑:“这么说,我的错?”
  陈遇对上他的眼:“就事论事。”
  江随嗤笑:“呵。”
  陈遇没跟少年纠缠,她把卷好的画放帆布袋里,开始吃剩下的烤串。
  江随用眼睛烧她后脑勺。
  谢三思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撩起衣服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随哥,咋地了?”
  江随冷飕飕:“你随哥已死,勿念。”
  谢三思:“……”
  “随哥,花季雨季,大好年华,干嘛咒自己?”
  “人生操蛋。”
  “那操回去啊。”
  江随还真思考了一下,他扭了扭脸,冲自己这一边靠着门口的男生喊:“喂,哥们。”
  那男生因为一声哥们诚惶诚恐:“啊?诶诶。”
  江随颔首:“来根烟。”
  男生倒抽一口凉气:“我没有,我不抽。”
  江随嘴一咧,笑了。
  男生要哭了。
  他慢慢吞吞打开背包,悉悉索索了会,拿出一根烟,畏畏缩缩送过去:“就一根,是别人硬塞给我的,不是我自己买的,我真不抽烟,随哥你千万别说出去,更别告儿赵老师。”
  江随两指夹着烟,晃晃:“罗里吧嗦的孩子,欠抽。”
  男生赶紧回去坐好。
  江随把烟含嘴边,牙齿松松咬着。
  谢三思古怪地三连瞅,随哥又不喜欢抽烟,干啥子呢。
  江随叼着烟,没点火,他单手扶额,漆黑的眼半睁半闭,一副深沉抑郁的架势。
  其实只是在装逼。
  雨下大了,赵成峰办公室那部电话机临危受命,任由学生们一个个借它通知家里。
  骑车的要雨衣,走路的要伞。
  刘珂在排队等着进去打电话,一个女生跑来对她说了什么,她回画室,兜里鼓鼓的揣了个东西直奔厕所。
  不多时,陈遇跟她一起出来了。
  江随的余光扫过去,小黄毛儿怎么蔫了吧唧的,跟霜打的小茄子一样?
  谢三思伸脖子:“随哥,看什么呢?”
  江随朝一个石膏抬抬下巴:“那边头发狂野的石膏是哪位大侠?”
  谢三思瞟瞟:“荷马吧。”
  江随眉毛一扬:“胡子连着头发,一大摞的才是。”
  “不是大卫,也不是小卫,那就是……就是……就是什么来着……卧槽,都蹦到我嘴边了……”
  谢三思急得抓耳挠腮:“随哥,我还真想不起来了我靠。”
  “行了,你尽力了,我找个人问。”
  江随迈步走向办公室门口,指着石膏问了陈遇。
  陈遇没什么精神:“马赛。”
  “嗯?”江随说,“我只听过马赛克。”
  陈遇说道:“马赛是马赛,马赛克是马赛克。”
  刘珂看不下去了,她把好友拉到一边:“不是,阿遇,那么智障的问题,你怎么还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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