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男骑车载美女,都是熟人。
就跟拍电影似的。
谢三思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江秋秋咽下嘴里的虾仁,好奇地伸头:“小谢哥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谢三思忙把帘子拉上。
少儿不宜。
江秋秋玩玩自己的小辫子,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我哥怎么还不回来?他什么去了呀?”
谢三思:“泡……”
话声戛然而止。
江秋秋睁大眼睛:“泡什么?”
谢三思把嘴一咧,脸上堆笑:“泡泡糖要吃吗?我包里有。”
江秋秋嘟嘴:“不吃。”
“那再喝点汤,咦,还有块儿小鸡胗。”
谢三思好不容易安抚好小朋友,仿佛苍老了三五岁。
随哥开始多管闲事了。
谢三思想,这实在是个堪称奇迹的改变。
小超市门口,江随按刹车:“下来。”
陈遇跳下后座。
江随脚一伸,勾了下车撑,将车停在旁边,低头看面前的女孩,眉头皱着,不知在想什么。
小超市隔壁是家精品店,音响声挺嚣张。
《2002年的第一场雪》刚谢幕,接在后面登场的是《老鼠爱大米》。
刀郎垄断的市场,被今年夏天的这首歌砍断,横空出世,所向披靡,带起一个全新的网络歌曲时代。
论洗脑程度,各有各的精髓。
这一年,刀郎跟老鼠在大街小巷厮杀,战况激烈凶残。
江随一听这旋律,就快听吐了。
他正要说换个地儿,却见女孩在认真听歌,话到嘴边,打了个弯。
“我听见你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感觉。”
“让我不断想,不敢再忘记你,我记得有一个人……”
“……”
歌声轻轻柔柔,如情人耳鬓厮磨。
陈遇捞出车筐里的背包,拉开拉链看看:“梨子没碎。”
江随的面色漆黑:“你就只关心你的小梨子?”
陈遇拿了个出来给他看:“大的。”
江随冷嗤:“哇哦,真的欸。”
陈遇轻抿嘴角,乌羽般的睫毛扑扇。
江随等半天也没等到她的反击,新鲜了。
“我会轻轻在你耳边说,对你说……”
精品店的歌在响,江随的目光落在女孩微微张合的唇上,说什么了吗?
他听不清。
歌声深情唱着:“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管有多少风雨……”
江随盯着女孩拨头发时,露出来的白皙小耳垂,有一点儿走神:“你说什么?”
陈遇重复道:“谢谢。”
江随还是没听见,但他不承认是自己心不在焉,他暴躁地冲着精品店方向骂了声:“妈的,吵死了。”
“你,”他虚虚指向女孩鼻尖,“大点声,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
陈遇踮起脚,凑到他耳边,面无表情地吸口气,大声一字一顿:“谢——谢——”
江随耳鸣恍惚,犹如灵魂出窍。
……操。
江随听力恢复了,老鼠也放完了,又换成刀郎,这回是《冲动的惩罚》。
真他妈要疯。
江随要回饭店了,汤还没喝完:“走了。”
这么说着,他没迈几步就停住,扒扒脑后的发尾,转身:“巷子里那会儿,我那么喊你,那么对你,你不介意吧?”
陈遇摇头:“不介意。”
江随见她这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平静样,心里头就不快了,语气也锐利起来:“你怎么不问我介不介意?”
陈遇轻挑了下秀眉:“不是你自己提的?”
江随语塞,绷着脸道:“那叫应急措施。”
陈遇“哦”了声:“你介意?”
江随冷着眉眼:“介意。”
陈遇沉默几个瞬息:“知道了。”
江随的额角暴跳,这是什么回答?
搞得就跟他是无理取闹的小媳妇儿一样。
江随捏两下后颈:“巷子里的事,只能你知我知。”
乐于助人英雄救美侠肝义胆这种标签,不适合贴在他的人生当中。
莫名奇妙。
陈遇提醒:“那几个人都知道。”
“不包括他们。”江随说,“画室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
陈遇淡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随闻言,心里更不快了,疑似有种心肌梗的感觉。
算了算了,回去喝汤吧。
江随刚迈开脚步,就被叫住,他侧身的时候,一个大黄梨就被送到他眼皮底下。
“这个给你。”
“陈同学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一句谢谢太没诚意,所以加个梨?”
“随你怎么想。”
“……”
江随不喜欢吃水果,他的余光扫向女孩拿着梨的葱白手指,掠过她袖口处的一小截纤细手腕。
上面系着一圈红绳,衬得周围皮肤更白。
陈遇胳膊酸了,准备把手放下来时,手上一轻。
梨落在少年手中。
“行了,梨我收了,事儿翻篇了。”
江随拿着梨转身往前走,抬起一条手臂,慢悠悠地扬了扬。
陈遇在原地待了片刻,骑上自行车走了。
饭店里,谢三思把小朋友哄到三楼打电脑,陪着玩了一把牌,他返回包间,想把剩下的玉米烙吃掉。
进门就看到了桌上的大黄梨。
“随哥,你回来了?”
谢三思在包间里东张西望:“随哥?随……”
江随从洗手间里出来:“叫你爹呢。”
“嘿嘿,这个是哪儿来的?”
谢三思拿起梨。
“放下。”江随说。
第6章
大黄梨进了江随的肚子,之后就萎靡了。
肠胃脆弱,伤不起。
谢三思砸吧嘴,换成他,别说刚吃完饭,喝完鸡汤没多久就吃水果,即便一口水果,一口鸡汤,他也不会怎么着。
哥别的没有,身体一级棒。
江随窝在沙发里:“几点了?”
电子表在腕上带着,自己却懒得看,眼皮耷拉着,遭受过命运摧残的样子。
“六点三十七。”谢三思凑上前看他的手表,“得去画室了吧。”
江随撑着沙发坐起来,胃里轻微痉挛。
“哥!”
门“哐当”推开,江秋秋冲进来,蹬蹬蹬扑到沙发前:“哥你怎么了,哥?哥?哥?!”
江随的耳膜再次受害,他把不知道看了什么电视,被荼毒致脑残的妹妹揪起来:“你哥没死。”
“说什么呢,呸呸呸。”
江秋秋趴到她哥腿上,继续她的戏瘾:“脸怎么蜡黄蜡黄的啊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说啊,不舒服你说啊,你一定要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一旁的谢三思汗颜,随哥很宠妹妹了。
这世上除了秋秋,估计不会有谁能在他面前这么闹,还不会被打死。
要是出现了,那……
那也正常。
男人嘛,总归是有媳妇儿的。
江秋秋还在车轱辘,为什么脸都蜡黄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江随没什么表情地指指头顶的暖黄灯光。
江秋秋小朋友一秒脱离角色,回归本我:“哥你这人一点都不幽默。”
江随抄抄额发:“嗯。”
江秋秋一愣,她哥竟然没说她,这不对:“真不舒服呀?”
“吃多了点。”江随起身,“去画室了。”
江秋秋连忙道:“现在就去吗?那我去穿外套,哥你等等我。”
江随来一句:“你去画室干什么?”
江秋秋傻眼:“不是说好了的吗?”
“哦?”江随拍拍裤子,将几处细褶抚平,“谁跟你说好了?”
江秋秋跳到沙发上抱不平:“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说话不算数。”
江随捏她鼻子:“你哥能。”
江秋秋:“……”
汪经理过来了,恭恭敬敬问要不要打包几份甜点。
江随说不要。
江秋秋重重坐到沙发上,呜呜呜的假哭,见她哥没理,大眼睛就真的红了起来。
谢三思抽纸巾给小朋友:“你哥说着玩的。”
“他是气自己被咱俩下套了,郁闷着呢,去还是让你去的哈。”
江秋秋没哭出眼泪,还是像模像样地接过纸巾擦擦眼睛:“我哥骗人的时候,就跟真的一样,他怎么那么爱心口不一?”
谢三思心想,小学生的词汇量很丰富啊,他随口一说:“更年期吧。”
江秋秋的小脸上写满惊恐:“我哥才十八啊!”
谢三思翻翻白眼,还不许人提前了?
快七点的时候,陈遇在书店逛了会回画室,她刚拿下挂在画架旁的帆布袋子,整理了一下里面的日用品,腾出空间把两袋画纸放进去,门外就响起清脆的声音。
是个小孩子。
陈遇不在意地坐下来,拿出她的晚饭肉夹馍,隔着油纸袋把馍往上挤挤,凑上去咬一口。
偶尔会有家属来画室,紧盯,或者好奇。
正常现象。
那小孩不管是哪个画室的家属,只要别是第三画室的就好,否则她进来待多长时间,陈遇就会浪费多长时间,没办法静下心来画画。
因为陈遇不喜欢小孩,不知道怎么相处,大概身边接触到的都很闹腾,她会烦。
这么想着,门就被拧开了,伴随着小女孩小小的惊讶。
陈遇蹙了下眉心。
手里喜爱的肉夹馍变得难以下咽。
江秋秋呆在门口。
江随提着她的后领,把她拎进来。
江秋秋一改平日的活泼,“嗖”地一下躲到他背后,害羞探头。
江随看谢三思:这谁家的?
谢三思:母鸡啊。
门一关,隔绝了其他人陆续回画室的嘈杂声,气氛更沉闷。
江随往自己的位子那里走,衣角被揪住了,他差点一个踉跄。
江秋秋在她哥回头时,用嘴型说,你还没介绍我呢。
“……”
江随叫了陈遇,拇指后指:“我妹。”
江秋秋趁机走出来,粉嫩的小圆脸上挂着可爱的笑,礼貌喊人:“姐,姐姐好。”
陈遇淡声道:“你好。”
江秋秋过的是小公主的生活,说众星捧月一点也不夸张,从来没被这么疏远地对待过,她有点不知所措,赶紧跟她哥说悄悄话:“哥,我是不是被讨厌了?”
江随拍开妹妹的手,抚平被揪皱的衣角。
“人刚才是头一回见你,理也理了,还想怎么着?”
“没有笑。”
“她对你哥都没笑过。”
江秋秋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转而对坐在画架前的漂亮姐姐更好奇,好瘦喔。
哇,还有酒窝。
江秋秋激动得让她哥看。
江随斜睨过去,女孩一边拔画板上的钉子,一边吃肉夹馍,随着咀嚼的动作,右边脸上的小酒窝时隐时现。
盛满白炽灯的光。
晃眼。
不多时,第三画室的另外三个男生都回来了。
小房间里一下子活跃起来。
三个男生还是第一次见江随的妹妹,都觉得很稀奇,兄妹俩的性格差很多,长相也不怎么像,一个锋利,一个软萌。
江秋秋不是很关注他们,她只喜欢漂亮姐姐。
晚上也是临摹透视。
陈遇拿了根2b铅笔削,江秋秋坐到画室唯一空着的那张凳子上面,很小声跟她说话。
“姐姐,我帮你削吧,我削铅笔很厉害的。”
陈遇道:“不用。”
江秋秋被拒绝,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不过她感觉得出来,姐姐不是厌恶她,是真的觉得不需要。
陈遇把铅笔削出一截。
江秋秋眨巴眨巴大眼睛:“姐姐,不再削长一些吗?”
“笔芯太长了,画画的时候不好控制,也容易断。”陈遇拍掉了腿上的木屑,“削出来差不多1厘米就可以了。”
江秋秋没想到姐姐会跟她解释,她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道:“噢噢噢。”
陈遇直接把铅笔抵在画架一角,用美工刀慢慢刮笔芯,不时变换角度。
末了又把椅子往后挪挪,弯下腰,捏着铅笔在水泥地上磨了磨。
江秋秋凑着看。
“姐姐,你学画画学多长时间了呀?”
“不久前才开始学。”
“那你画的开心吗?”
“嗯。”
陈遇几乎没有犹豫,她的成绩没掉出过本科线,学美术是真的喜欢画画,并非为了考上大学的几率大一点,才走的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