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罢!”赵太后淡淡道:“哀家喊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是欲在赵国搅得风雨不宁,家族灭亡,还是欲要远嫁他人,异日当上他家皇后,让家族得你护荫,子孙繁荣昌盛?”
罗文茵一时不知道作何回答。
半晌方道:“太后娘娘,家国重事,岂能全部压在小女子身上?两国邦交,是缔结友好条约,相强小女子远嫁,并不是大国之道。”
赵太后冷笑道:“果然一张巧嘴。”
她随之喝斥道:“你既和李将军和离,远嫁他国,正是一个好选择,且嫁过去了,不是王妃就是太子妃,身份高贵,坐享荣华,因何不嫁?”
罗文茵低声道:“人各有志。”
赵慧茹在旁边一下冷笑道:“怕不是肖想进宫当皇上的嫔妃罢?”
赵太后便道:“你一个和离之妇,若进宫不怕御史参你一本?不怕天下人非议?不怕你的儿女们难堪?”
她说着,摆摆手,“哀家言尽于此,你退下罢!”
罗文茵出了寿春殿,不由长叹口气,这厢不答应远嫁他国,异日情况也特别复杂。
这个时刻,李汝安请了巴昱新进府,在厅中落座,这才吩咐管家道:“去请兰姑娘出来!”
乌兰很快至厅中,先是呆呆看着巴昱新,随之哭了起来,喊道:“二皇兄!”
“妹妹!”
巴昱新虽有十几年未见到乌兰,但这一见面,也是马上把她认了出来。
李汝安见他们兄妹泪眼相认,便站起来道:“你们且说话,我去去就来。”
巴昱新眼有湿意,感叹道:“再想不到还能见着妹妹的,那时失散,我们也派人四处找你,找了一阵没找着,以为……”
乌兰哭道:“孙嬷嬷救了我,我们逃至浣月国,隐性埋名,并不敢泄露身份,深怕三皇兄的人会追来。”
兄妹两人诉说一阵别后离情,巴昱新便问乌兰道:“将军待你好吗?你可要随哥哥回元国?”
乌兰低声道:“将军待我极好,若二皇兄能设法让赵国皇帝给我一个诰封,再让将军扶我当正妻,一切就更好了。”
巴昱新便道:“既如此,待我面见皇上,禀了你身份之事。两国邦交,赵国皇帝自愿意厚待你。到时我回国,再让大皇兄恢复你公主身份,一应策封书并嫁妆诸物,自会让人送过来,以高你身份。”
乌兰忙道谢,另问道:“听闻二皇兄要娶罗文茵?”
巴昱新一笑道:“莫非你不愿意她成为你嫂子?”
乌兰一咬贝齿道:“倒没有。只是听闻游离国太子也求娶罗文茵,两国相争,二皇兄能如愿吗?”
巴昱新道:“我也为此忧虑,正欲找机会上罗府拜候罗夫人,动之以情,让她选了我。”
乌兰听得此话,只好道:“这厢祝愿二皇兄抱得美人归!”
她虽如此说,却颇遗憾,本以为待自己恢复了公主身份,能让罗文茵仰望自己,现下瞧着,只怕日后相见,自己还得跟罗文茵行礼,喊一声二嫂呢!
巴昱新在将军府盘桓了一个多时辰,便起身道:“妹妹,你如今还不是将军府主母,行事不便,我也不便多逗留,这厢先告辞,待你正了名份,我再过来将军府做客。”
乌兰便依依不舍相送。
巴昱新出了将军府,骑着马,领着属下一行人沿大街往驿站方向走。
至一处街市,却突然勒住马,看向前方一辆马车。
若没有认错,那辆马车是罗府的标志。
里面是坐着罗夫人吗?
巴昱新轻轻拍马上前,拦住马车,扬声问道:“可是罗夫人?”
车夫见他拦马车,只好勒马停下,转个头朝马车内道:“夫人,有人相拦。”
罗文茵正心烦,听得有人拦马车,便一揭车帘问道:“何人?”
巴昱新见得马车内果然是罗文茵,瞬间下马,至马车前道:“夫人,是我!”
罗文茵问道:“巴王爷有何事?”
巴昱新看着罗文茵的俏脸,有片刻痴迷,待回过神方道:“夫人这是从哪儿来?怎么只得两个护卫?本王送夫人回府可好?”
罗文茵放下帘子道:“巴王爷好意,心领了。”
马车内还坐着吴妈妈并宝珠,两人齐齐嘀咕道:“这位巴王爷当街拦下夫人,也太无礼,怪道说他们元国人是蛮子呢!”
罗文茵竖一下手指道:“少说些话,速回府才是。”
她话音才落,却听得马车外一阵吵嚷,车夫吼了一声道:“让开!”接着马车颠了一下,却没有往前行驶。
罗文茵忙揭帘子朝外看,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马车外,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奔来一大群浪荡子,这些人手持刀剑诸物,把巴昱新一行人团团围住,叫嚷道:“这位蛮子,浑身野毛,怎么配得起我们赵国第一美人?识相的,赶紧滚出赵国!”
随着话声,就有人朝巴昱新一行人砸石头和菜皮诸物。
巴昱新躲闪不及,一摸头发,摸下一片发臭的黑色物事,也瞧不出是何物,瞬间便怒了,抽出腰间的剑喝道:“让开!”
他不抽剑犹好,这一抽剑便触了众怒,一群浪荡子瞬间发一声喊道:“呵呵,蛮子跟我们叫板了,上!叫他知道厉害!”
巴昱新今儿出门,只带了十个护卫,当下被一群人围住,眼看要在罗文茵跟前出丑,一时跳上马,想拍马冲出人群,又怕踩伤了诸人,过后不好交代,一时只喊道:“让开!”
浪荡子中,却有一个拿着一块扎满长针的木板,当即挥手,把木板拍在巴昱新一个护卫的马屁股上。
马吃痛,横冲了一下,数位护卫瞬间被冲向一边。
又有浪荡子在街口端起一盆东西朝巴昱新泼去,巴昱新头脸中招,只觉一股腥臭扑鼻而来,顿时无法忍了,挥剑朝浪荡子刺去。
浪荡子只会耍花招,并没有真本事,巴昱新这么一刺,他闪避不开,当即被刺中倒地,胸口的血溅了出来。
一地的血激起众人的仇恨。
“蛮子杀人了!”一群人发一声喊,冲了上去,围住巴昱新就打。
巴昱新举剑抵抗,一时又刺中两人,一边朝护卫喊道:“撤!”
至此,他也顾不得伤人不伤人之事,拍马朝诸人踩过去。
马蹄扬起,踏开了面前几个人,疾冲向前。
猛地里,却有一支箭破空而来,射中了巴昱新的手臂。
巴昱新手臂吃痛,身子一晃,却硬是稳住了,嘶喊道:“出城出城,作速回国,此地不能再留!”
今天这番事故,分明是赵国有人要取自己性命。
巴昱新拍马狂奔,身后一群人发一声喊,相继追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吴妈妈和宝珠吓愣了。
罗文茵倒是比她们先回过神,喊车夫道:“快走!”
马车辚辚,罗文茵有一股灭顶之灾的感觉。
巴昱新在赵国境内被人刺伤,两国休想再谈什么邦交之事,说不定,还会引发两国大战。
而适才这场混乱,是在自己马车前发生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不远处屋顶上,一个身穿褐布衫的汉子跳下暗巷,把手中的弓箭丢在暗巷内,低声跟一个贴墙站着的年轻人禀道:“箭头淬了毒,巴王爷想保命就得斩下手臂,这番不死也得残。”
年轻人点点头道:“太子殿子命你作速回驿站,扮作赵国浪荡子,杀了那个巴青。”
褐布衫汉子点头,飞速走了。
年轻人也潜出暗巷,慢慢朝杨世浩府中过去。
今日太子殿下在杨大人府中作客,饮酒作乐,跟巴王爷这桩事故,是毫不沾边的。
这番,巴王爷不管是死是伤,元国皇帝定不能隐忍,只能发兵攻打赵国了。
而游离国,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太子殿下还能顺利收了美人。
第64章
杨世浩正在府中和淳于明饮酒,忽有侍卫跑来禀道:“大人,不好了,巴王爷在街市遇见罗夫人,当街拦马车,被一众浪荡少年围打,手臂中了一箭,已飞速出城。”
杨世浩惊得站起来,问道:“可抓捕了浪荡少年?”
侍卫答道:“浪荡少年围打巴王爷时,死了三人,十几人受伤,余者追至城外,作鸟兽散。已告知城守,正令人追捕。”
杨世浩马上道:“你速带人出城,护卫巴王爷。”
说着忙站起来,朝淳于明一拱手道:“太子殿下,我这厢须作速进宫跟皇上禀报此事。”
淳于明也一副惊讶状,站起来道:“杨大人请便,孤自行回驿站罢!”
杨世浩又喊出几名护卫道:“护送太子殿下回驿站,这段时间轮值守着驿站,万不能再出事故。”
护卫应了,送了淳于明出去。
杨世浩才至宫门前,又有驿站的官员飞马来报,哭丧着脸道:“杨大人,元国公主巴青在驿站被杀。元国使者并一众属下,不顾拦阻,飞马出城。”
杨世浩拍着额道:“元国公主死了?赵国和元国这番结下仇了。鸿胪寺也要落一个保护不力之罪。”
杨世浩飞奔进宫跟张子畅禀报事件。
那一厢,罗文茵回到罗府,惊魂未定,忙忙喊出花大娘道:“大娘,你速速出城,打探看看巴王爷如何了?”
她说着,又喊吴妈妈道:“速去崔府,告知崔将军适才发生之事,请崔将军作速出城去护卫巴王爷。”
说完再吩咐田妈妈道:“速去请两位舅老爷过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罗文轩和罗文远很快来了,听得事情经过,齐齐变了脸色道:“巴王爷因着拦下姐姐的马车而和浪荡少年起冲突,姐姐这番怕是脱不了干系。”
罗文茵道:“如今只能希望巴王爷伤势稍轻,不伤性命。若伤了性命,两国不单失了邦交,只怕还会大战。”
诸人齐齐发愁。
罗文茵思索一番,吩咐罗文轩道:“你派人去查一查,是谁挑拨那些浪荡少年行事的?怎么恰好我在街口经过,那些人就出现了?再有,查问是谁射了巴王爷那一箭?”
罗文轩马上领人出门去调查。
罗文茵说着话,心中突然一跳,巴王爷在赵国出事,对谁最有利?
很明显的,对游离国最有利啊!
一旦赵国和元国失和开战,游离国便能渔翁得利。
莫非今日这事,是淳于明捣鬼的?
但是证据呢?
罗文茵定一定神,跟罗文远道:“你速去将军府上,跟李汝安说,我怀疑这件事跟游离国太子有关,请他悄悄带人彻查游离国太子身边的人。”
罗文远道:“李将军能信你的话么?且这件事不能光凭怀疑和猜测,得有一点说道,或者一点证据。若不然,李将军也不好浪费时间,且怕一个调查错了,又得罪了游离国。”
罗文茵沉吟一下道:“就说赵国和元国撕破脸,对游离国最有利。且巴王爷撤走回国,之前提亲的事自然作废,游离国没了竞争对手,便以为我只能嫁去游离国了。”
罗文远一听,也忙忙出门了。
罗文茵依然心焦,总感觉事情正在朝不可控制的方向走。
她问系统道:今儿这事,算不可抗力吗?
系统答道:“不算。今儿的事,就是国与国之间常规的碰瓷事件。”
罗文茵道:我只怕我是被算计者。
系统答道:“不用怕,你一直就是被算计者。”
罗文茵:“……”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罗文远很快回府,跟罗文茵道:“李将军听完姐姐的推测,即刻就带人去调查了。”
罗文茵吁口气,李汝安愿意相信自己就好。
至晚,罗文轩也回了府,跟罗文茵道:“查到挑拨浪荡少年行事的人了,是驿站一位官员的亲属,我刚捉了人,正好崔将军从城外回归,便交给崔将军了。”
罗文茵忙问道:“崔将军可有说巴王爷如何了?”
罗文轩道:“说是巴青在驿站也被杀了,元国使者带着一众人出城和巴王爷会合,已去得远了,崔将军没追上。”
听得巴青被杀,罗文茵脸色变了,跌坐在椅子上道:“人家送一位公主过来,结果还没成亲就被杀了,这次真是家国情仇,化解不了啦。”
很晚的时候,花大娘也回来了。
罗文茵一见她,便问道:“可知道巴王爷如何了?”
花大娘脸色极不好,答道:“巴王爷手臂那支箭,箭头是淬了毒的。巴王爷当机立断,在城外自断手臂,敷了金创药,带着护卫跑远了。这番伤残,回至元国,怕命不久矣。”
罗文茵喃喃道:“看来两国要交战了。”
她说着,问花大娘道:“可拣到淬毒的箭头?”
花大娘点头,把手中一个大包裹搁到案上,层层抖开给罗文茵看,“巴王爷在半途停下自断手臂,让人把发黑的手臂埋到土里,待他们走远了,我去刨了手臂出来,在这儿了。这手臂中了毒,血都凝了,也并不腥臭,只有一股焦土味。”
罗文茵忍着恶心去瞧手臂,见手臂肿胀,上面插着箭,忙道:“快收起来!”
花大娘忙又包好,问道:“待如何处理这手臂?”
罗文茵定定神道:“得请白御医过府,看他能不能验出这是什么毒?”
说着话,她喊过田妈妈道:“去请白御医。”
待白御医来了,罗文茵便说了今日之事,又道:“你且看看这只手臂中的是什么毒?还有,这支箭有何特殊之处?”
白御医听得罗文茵的话,忙在手中套了布条,翻看一下手臂道:“这是蛇毒,并不罕见。就是这支箭,也是普通箭矢,特殊之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