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春溪笛晓
时间:2019-10-11 08:35:38

  虽说容双动不动让姬晟说出让他们都不用活了的话,可他们对容双还是颇为喜爱的,当初容双广寻名医教授他们医术、征集天下医书供他们学习。那时他们被安排去“进修”,不沾姬晟这位新皇的任何事,到姬晟手握大权之后太医正这位置才砸到了他头上。
  这对皇家姐弟的阴私关系没瞒着他们,要是容双有个好歹,他们怕是真的会给容双陪葬。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口如瓶。
  姬晟本来一颗心像是被扔进热油里,又焦急又难受,听太医正说到“从前”二字,猛地看向胡子花白的太医正:“以前也是柳凌去太医院取避子汤?”
  太医正愣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柳侍郎来取避子汤之事,陛下并不知情?可是,不应该啊,柳凌可是陛下娘家表兄,此事难道不是陛下示意的吗?那他们一直未曾上报,岂不是错了?
  太医正小心地回道:“是的,不过以前这药不是我们经手,药方倒是一样的。以前我们只看到柳侍郎来取药,并不知道柳侍郎取的是什么药,直至前些天柳侍郎过来要求我们煎药才知晓药方。”
  学了大半辈子的医,太医正自然能看出这方子是做什么的。
  姬晟心中怒意翻腾。
  上次他逮个正着,柳凌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皇长子不能由容双生下来。
  实际上柳凌却不止做了那一回。
  以前他被困在宫中,柳凌可以在外自由行走、可以进宫来直接把汤药带给容双,却从未与他提过半句。若非两人之间彼此信任,容双怎么可能喝下柳凌送过来的避子汤?
  她到底要勾引多少人?
  那个帮她在宫外筹谋的人是不是柳凌?
  她有自己的表哥还不够,连他的表哥也要勾走。
  姬晟看着榻上眉头紧皱、毫无意识的人,压着满腔怒火淡淡地说:“你开个方子好好帮长公主调养身体,多用些滋补药材,”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许任何人再送避子汤过来。”
  皇宫守备森严,汤药不经过太医院是不可能送进宫里来的,柳凌上次不过是假借他的名义行事才能钻到空子。
  太医正喏然应是。
  太医正退下后,姬晟坐到塌边替容双擦去额上的汗,把小宫女送来的汤婆子放到容双下腹之上,手顺势抚过她平坦的腹部和腰身。
  她过得自在,他难受;她生病痛苦,他也难受。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是大盛子民,本就是属于他的,便是她生下了皇长子他也护得住,何必让她受这样的苦。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生下他的孩子,以前不想生,现在也不想生。
  她越不想生,他越是非要她生不可。
  她本来早就该属于他,是他不小心错过了。
  不管她想把自己的红线系到谁身上,他一一帮她斩掉就是。
  姬晟凑近亲上容双的唇,趁着她疼得昏沉讨了个温顺缠绵的吻。
  容双正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在梦里什么都看不清楚,浑身都疼,难受得要命。她昏昏沉沉地在虚空中走了很久,忽地有人覆了上来,又温又热,把四周的冰冷都驱散了。
  她下意识张开唇齿,接受了对方过分亲近的吻,脑中却在思索着靠近自己的熟悉躯体属于谁。
  是阿爹?是阿娘?还是……
  “云初哥哥……”
  容双偎入姬晟火热的怀抱,低低地喊了一声。
  “我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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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弟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9章 封侯与赐婚
  容双带着人到盛京,一来是抱着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的心看看先皇是管还不管,二来是想亲自打听一下表哥的消息。她总不相信表哥真的无声无息地死了,连尸首都寻不到,既然派出去的人找不着,她就亲自去找一找。
  老天怎么会那么残忍,连一个亲近的人都不留给她呢?
  她不信,她怎么不愿意相信。
  容双感觉身旁有个温热的怀抱,眼眶微微湿润,安安心心地依靠对方怀中。
  这一次熟睡,她没有再做梦,一觉睡到了天色微亮。
  容双睁开眼时,察觉自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挣扎着挣脱对方的怀抱,坐起身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身边的男人再没有少年时的孱弱与稚嫩,脸庞逐渐有了男子独有的刚毅和冷峻,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也紧抿着唇,嘴巴紧紧绷成一条线,隐隐含着怒气。
  容双一下子辨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倘若让她来评议,姬晟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曾想要杀她,最终不仅没能下手,还一次次把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如今他还把她放在枕边,毫无防备地与她同床共寝,仿佛彼此是世间最亲近的两个人。
  容双静静看了姬晟一会,忍不住抬手捏捏他的脸。
  姬晟皱了皱眉。
  容双忍不住两只手一起上,在他脸上捏来捏去,口里叫唤:“傻弟弟,起来了,你要去上朝了。”她唇边正噙着笑,忽地被人攥住手腕,原本熟睡的人也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容双蓦然松开捏在他脸上的手。
  差点忘了他正在生她的气。
  他生气的时候太多了,这么多天折腾下来她都不记得他在气什么了,只记起大概是哄不好的那种。
  姬晟扣着容双的手,把侧坐在旁的容双抵回榻上,想亲她一下,又忍下了,只伸手把人抱入怀中,脑袋埋进她颈侧。
  两个人脖颈相抵,心脏贴得很近,彼此的气息也交缠在一起。
  想到容双昨夜半梦半醒间呢喃出口的话,姬晟只觉五内俱焚,恨不能立即叫人去将陆云初杀了。可莫说他师出无名,不能断了陆家唯一的血脉,就算他想当一回昏君当真下了手,容双也会因此而恨上他。
  他逼迫她与他交欢,逼迫她留在他身边直至选秀开始,她其实都不在意。
  可若是他真的杀了陆云初,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姬晟抱了一会,松开她说道:“你再睡一会。”
  姬晟起身去穿上朝服去上朝,议完正事之后留下李老尚书,说是有要事要和对方商量。
  李老尚书满腹狐疑地跟着姬晟去了勤政殿,恭谨地问道:“不知陛下找臣有何要事?”
  姬晟道:“若是寻回了陆大将军家的独子,李尚书认为该如何封赏?”
  李老尚书面露异色。他一板一眼地回道:“陆大将军一门忠烈,当年曾立下赫赫战功,最后还豁出性命为大盛争取了休养生息之机,若是陆大将军独子尚在人间,便是封侯也不为过。”
  姬晟点头,淡淡地说:“朕也正有此意。”
  陆云初一直住在长公主府,名不正言不顺,哪怕是表哥表妹也难免会招人非议。与其让他们继续这样不明不白地牵扯下去,倒不如公开封赏陆云初。
  陆云初有了爵位在身,背负了陆家荣光,行事总要多顾忌些。到那时陆云初要是还想求娶长公主,于旁人看来就是贪得无厌了,爵位他想要,公主他也想尚,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姬晟把陆云初如今客居长公主府的事告诉李老尚书,让他着人准备一下封爵诸事,顺道把挑一处宅邸赐作侯府。
  李老尚书前头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听姬晟连陆云初身在何处都已知晓,便没有劝说,只追问:“那给陆小郎君的封号是?”
  姬晟沉吟片刻,说道:“忠勇侯吧。”
  李老尚书没有异议,领命下去拟定封赐事宜。
  姬晟敲定给陆云初封侯之事,命人取来奏章开始批阅。
  不多时,有人通报说柳侍郎求见。
  自从上回柳侍郎擅自入宫,他们表兄弟之间没再单独相见过。姬晟听到柳侍郎来了有些惊讶,但还是让人把柳侍郎宣了进来。
  柳侍郎入内后跪下了,开门见山地说道:“陛下,开春之后臣想外放为官。”
  旁人自然不敢直接求官职,柳侍郎与姬晟却是表兄弟,只要柳侍郎不是想一步登天,直接当个宰执,姬晟都不会生气。
  不过姬晟听柳侍郎这么说却想到了容双想回北疆的事,他没有和往常一样扶柳侍郎起身,而是走到柳侍郎跟前问:“凌表哥你想外放到什么地方去?”
  要是柳侍郎敢说出“北疆”二字,姬晟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不顾兄弟情谊把他有多远打发多远。
  柳侍郎却没想着去北疆。
  他已从太医院那边知晓容双昏迷之事,他心中有自责,也有痛苦。
  他知道自己再留在盛京也不可能再为她做什么,反而还可能激化她与姬晟之间的矛盾。
  人活在世上,总不可能事事如意,除了情爱之外,他们还应背负家族的荣誉,背负守卫家国之责。
  他从晓事之日起,便担着兄长的责任、担着柳家长孙的名头,他必须站在姬晟这一边,坚定地为他扫除亲政障碍。他大多时候都是为家族荣光而存在,待人必须谦恭有礼、温和友善,等到了年纪,他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与对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过完一生。
  过去短短二十余年中,他只遇到一桩意外。
  那日少女故作凶横地把他堵在巷子里,对他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柳尚书的儿子对不对?”他看着少女明媚灼人的眉眼,平生第一次反驳说:“柳凌,我叫柳凌。”在她面前,他莫名不想只当柳老的孙子、柳尚书的儿子。
  柳侍郎说道:“……我想去南疆。”
  他日她若是如愿回了北疆,他们一南一北,虽相隔整个中原,却也都在守卫中原沃土。
  姬晟顿住。
  过了好一会儿,姬晟才把柳侍郎扶起来,说道:“汤药之事,朕都知道了。”姬晟收回手,绷着一张脸对柳侍郎说,“她向来擅于蛊惑人心,朕不怪你。南疆乃是偏远之地,瘴疠横生,朕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的。你若当真想外调,朕会择个富饶之地让你出去好好历练。”
  柳侍郎原想替容双辩解一二,转而想到她所求的并非和姬晟和美一世、她从未想过要争姬晟的皇后之位,便又把话都收了回去。
  柳侍郎说道:“谨遵陛下安排。”
  姬晟原本有许多话想问柳侍郎,看到柳侍郎恭谨的态度却歇了心思。
  柳侍郎自小聪明机敏、足智多谋,他若是不想说,旁人很难问出想要的答案。
  既然容双一直在喝避子汤,那就不是想诞下皇子取他而代之,只是单纯地拿他寻欢作乐。她会让柳侍郎送药,恐怕也是看上柳侍郎的相貌,用皇嗣之事诱惑柳侍郎自己送上门罢了。
  姬晟记得自己从前见过陆云初一面,陆云初的相貌也是一等一地好,所以她看上的大抵都是这类姿容出众之人——即便是武将世家出身的薛昌那也是英武俊美,是不少闺阁少女的梦中情郎。
  说到底,都是她水性杨花、好色成性、见异思迁!
  姬晟好生劝抚了柳侍郎一会,让他千万要打消前往南疆那等瘴疠之地的念头,莫要惹姑母伤心。最后他还提出另一桩事:“你要外放,身边没个人照顾可不行,朕让人将秀女的画像和家世谱送一份到你们府上,这次的秀女之中你和姑母若有看上的,我可以为你赐婚。”
  柳侍郎一怔。
  姬晟说道:“凌表哥是家中长子,也老大不小了,你迟迟不成亲,底下的弟弟妹妹有样学样可不好。”
  柳侍郎缓缓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弟弟:她真是水性杨花、好色成性、见异思迁!
  皇帝弟弟:岂有此理!我才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皇帝弟弟气鼓鼓地拿起小铲铲,开始铲情敌。
 
 
第30章 如冰似火
  云初收到容双的信,心里颇为高兴,叫人陆陆续续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三月带回北疆去。
  结果送信的人前脚走,后脚太医便到了,说是奉皇命而来。
  听到太医的话时,云初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有容双的信在前,云初的心情还是欢喜居多,只要回了北疆,盛京的一切便都揭过了,他们还会和当初一样。
  其实他的腿不是容双所伤,他所需的药容双不是为他而寻,他们之间不应有隔阂才是。
  是他在察觉容双和姬晟那一重关系后愤恨交加,从此再不愿与她说话、再不愿当她的哥哥。
  可于公,她该守住容家的忠义之名、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新皇的性命;于私,他们只是表兄妹,哪怕姑丈他们不常在家、他算是守着她长大的人,却也没理由因她与新皇有私情而决绝地要与她断绝往来。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所幸,他们还能一起回北疆去。
  可云初心情没放松多久,封爵的旨意就下来了。传旨太监宣读了旨意,告诉他应当入宫谢恩。
  云初腿不能行,不好跪下接旨,他是坐在轮椅上听完旨意的。
  接过那道明黄色绢布做成的圣旨时,云初一颗心仿佛坠入冰窟,又仿佛落入了熔岩之中。
  这旨意太烫手了。
  封侯啊,多少武将梦寐以求的事,他父亲在世时也曾摸着他的脑袋鼓励说:“我儿聪慧过人,日后定能给我们陆家挣个侯爵当当。”只要是人,都免不了会有七情六欲,即便他父亲一生都在为国尽忠,心里难免也会有光耀陆家的期望。
  他隐居公主府这些年,容双从未提过一句给陆家封侯。
  从这段时间得知的消息来看,容双的处境并没有她从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正相反,她在朝中无真正信重之人,也不曾真正提拔过她看好的臣子,反而把他们都留给了姬晟。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手中的一切将要还回去。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觉得属于“国之栋梁”的人才受自己牵累,她从来不把他们放在重要的位置上,甚至还明里暗里地打压他们,给姬晟向他们施恩的机会。
  现在姬晟把爵位给了陆家。
  有陆家的爵位在,他这个陆家唯一的血脉就必须挑起光复陆家的重责。
  虽然他腿不能行,但若是用一些特别的方法,未必就不能传宗接代。有侯爵之位在身,哪怕他是个废物,自然也不会缺愿意嫁给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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