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往日做出的那些事,为一个清倌赎身似乎完全说得过去,但是瞒着丁夫人,说是要把人带回来,傅清凝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丁夫人面色几度变幻,最后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赵夫人,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就是爱多想,其实明理真心悦她,绝对不会有那些事,更别提还是外头名声在外的清倌了……这事情闹得……你可千万千万帮我保密!拜托了!”
第一百九十章 按捺
国孝期间寻欢,若是传出去,此事非同小可,可直接影响丁明理一生,哪怕是自己亲外甥女,丁夫人也恨不得掐死这蠢货,不过再如何,也还是要让傅清凝保密才行,她敛了神情,认真道,“赵夫人,外城临近城门那边我有一间铺子,最近想要脱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傅清凝扬眉,外城靠近城门的地方可以说是京城中除了内城外最贵的地方,因为那里靠近城门,好多赶路的人会提前到那边住下,只等着城门一开就走,所以,无论是酒楼还是客栈,基本上天天爆满,遇上年节,就连露天都有人愿意住。
丁夫人就算是手头紧想要变卖家产,也不会出手那里的铺子。那铺子拿到手中,银子自己交就会跑来,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要收买傅清凝,或者说是封口费。
傅清凝摇摇头,“不用,我最近手头也紧,没意愿买铺子。”就是买,也不要她那个,到时候说得清楚吗?她再喜欢银子,也不喜欢这样得来的银子。
这就是拒绝了。丁夫人顿时有些着急,“赵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是真不用。”傅清凝再次拒绝,“我这个人嘴紧,不该说的话一定不会说出去。不过,我这个人也不能着急,有时候一着急吧,该说不该说的我都会忍不住秃噜出去了。”
这一句也算是威胁,丁夫人面色微变,不再强求,勉强笑了笑,起身告辞。
送走了婆媳两人,傅清凝回了后院仔细思索,她自认平日里行事小心,并没有落下什么会影响自家的把柄,于氏也一样谨慎,无论说话做事从来不落人口实,赵瑾虽然不靠谱,但他已经许久不出门,且并没有和外人来往,不存在做错事的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那由丁夫人婆媳引荐上门的曹夫人送的那枚平安锁了。
先前傅清凝并不觉得曹夫人送那东西一定是有所求,兴许那平安锁是曹夫人从别人手中得来,并不知道里头的内情呢。
但是如今……傅清凝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尽去,不只是曹夫人有所求,看来丁夫人婆媳还觉得这是赵延煜收受贿赂的证据,她们是知情人,暗搓搓想要借着这个以后拿捏她。
今日之后,丁夫人只要不蠢,就不会再提起那事。要知道如今傅清凝手中也勉强算是捏着丁明理的把柄。
不过,就丁少夫人对别的女人草木皆兵的模样,那位诗意姑娘很可能和丁明理并没有什么关系。
想了想,傅清凝叫来留书,“让沐央去福运酒楼,问问那位诗意姑娘身边有没有仰慕者,是那种想要帮她赎身的。”
这些清倌身边,都有专门追捧她们的客人,平日里美名远扬,其实很好打听她们身边都围了些什么人。
夜里,赵延煜回来,洗漱过后,傅清凝帮他擦头发,低声把这事情说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让曹夫人过来,里面有没有丁大人的意思。”如果真有,就是丁府算计他们家了。
赵延煜眼神冷了一瞬,“我知道了,会注意着他的。”
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镜子里傅清凝温婉的眉眼时瞬间温柔了下来,方才的冷冽算计不在,轻声问,“这几日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挺好的。”傅清凝随口道,一边说一边继续擦头发,抬起手时,袖子滑落到肘间,露出白皙精致的皓腕。
赵延煜余光看到,眼神深邃了些,“晓晓睡了吗?”语气里多了些别的东西,昏黄的屋中,气氛暧昧起来。
于氏起的小名,一家人都跟着这么叫了。
他经常这么问,傅清凝也不意外,“刚睡着了。”
手腕突然被他抓住,她一愣,抬眼去看镜子里的人,“怎么了?”
话问出口,就对上了他的眼神,成亲几年,夫妻之间相处亲近,傅清凝太了解他的动作神情了,当下脸微微红了,娇斥道,“你做什么?头发还没干呢。”
“这有什么要紧。”赵延煜反身一拉,傅清凝就坐到了他的腿上。昏黄的窗户上影影绰绰映照出亲密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窗外,月色正美。
翌日早上,傅清凝醒来时,身边人早已不在,落月正在外头低声唤她呢,“夫人,沐大哥说有事情禀告。”
沐央禀告的应该就是福运茶楼中的诗意姑娘的事情了,昨日傅清凝吩咐过后天色已经不早,索性沐央昨日就没去,今日特意起早了去打听的。
这会儿天色还早,沐央已经回来了,可见这些姑娘的消息一问便知。
名声这东西,只能说有利有弊吧,诗意她们靠着远扬的美名吸引客人追捧,相对的,注意的人多了,她们也就没什么秘密了。
沐央低声禀告,“诗意姑娘是福运茶楼中很会作诗的姑娘,平时追捧她的多是才子,前几日丁公子和借住丁府的两位公子去福运茶楼选的就是她。”
昨天发生的事情,府中的人大多不知,但这其中不包括沐央,留书是傅清凝身边的大丫鬟,她身边发生的事和她的心思,留书最是清楚。沐央打听的时候,自然就能找出傅清凝想要听的东西来。
“她和丁公子有关系吗?”傅清凝直接问。
沐央摇头,“没听说过。不过那日一起去的还有丁少夫人的哥哥……”
若是丁明理和诗意当真清白,没道理丁少夫人的哥哥不告诉她,还由着她跑去找诗意,还赎身什么的。
可见这有没有关系还真是不好说。
“而且,昨日丁少夫人去福运茶楼,点的就是诗意姑娘,伺候的时候不知怎的诗意姑娘额头上受伤了,恐会留疤。这事情在花簇街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没人见过诗意姑娘受伤之后的模样,好多人说是谣传。”
“那之后福运茶楼传出消息,诗意姑娘往后不再见客,说已经有人答应给她赎身。今日一早我去的时候,听说诗意姑娘已经被人接走了。”
说到这里,沐央顿了顿,“我仔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昨日丁少夫人差点出不来门,还是给了东西抵押,保证两日内给诗意赎身,这才能出了茶楼的门。”
傅清凝无语,那这诗意,现如今应该是丁夫人接回来了,不过肯定不会带到官署这边来。
见她沉默,沐央试探着问道,“夫人,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她如今的住处?”
傅清凝沉吟,道,“不用刻意打听,随便问问,不知道就算了。”
又想起什么,道,“再有一个多月就出了国孝,你和留书的亲事耽搁了这么久,你们年纪都不小了。等出了国孝,还是尽快,要是你们愿意,我这就去找人选个好日子。”
沐央素来冷清的面色微微发红,声音却认真,深施一礼,“劳烦夫人费心了。”
傅清凝忍不住笑了,“不劳烦。你们过得好,我看了也高兴。”
三月初九,景安二年的会试开始进场,这是新帝登基之后开的第一回恩科,从誉国各地赶来的举子浩浩荡荡入了贡院。
这可以说是傅清凝自搬入京城以来最轻松的一回,因为家中这一回没有要参加会试的举子了。
这事情和赵延煜没关系,不过他也没空,吏部官员卖官之事还是严查中,已经审了乔大人许久,傅清凝并不多问,其实不知道他到了哪一步,不过吏部侍郎又抓了几位进去,看他神情,应该进展挺顺利的。
举子进场之后,官署中气氛有些紧张,其实每到会试之年的这个时候,整个京城都挺紧张,茶楼酒坊中众人谈论的话题大半都离不开这个,不止如此,赌坊中还有暗赌,赌会元花落谁家。等会试名次出来,还会另开一场赌一甲前三。
傅清凝是知道今年的考卷有问题的,等举子进场后,还没听说朝中哪位官员因为会试题目泄露而被责罚,到底忍不住问了赵延煜,“那考卷怎么回事?”
赵延煜也不瞒她,笑着道,“先前诸位大人商量的考卷不用,今年由皇上亲自出题,早上由霍将军送去贡院的。”
似乎看出来傅清凝的心思,他笑着解释,“今年是新帝登基后第一回恩科,意义非凡,不能闹出舞弊之事,等会试过后,再清算不迟。”
傅清凝了然,笑吟吟道,“那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闻言,赵延煜微微叹息,“查得倒是挺顺利,就是牵扯的人太多了,外任的底层官员,几乎有六成的人都是有问题的。但这些人中,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也有兢兢业业一心为民的好官。有些已经做了一州之主,真要是彻查起来……”他摇摇头,“就看皇上什么意思了。”
无论什么意思,都得等会试之后再说。
似乎真的查得差不多了,赵延煜白日里还有些空闲,有时候半日都留在家中陪着两个孩子和傅清凝。
这日春光正好,两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赵延煜还提议带她和孩子去郊外踏青呢,前面赵伍进来禀告,赵延善夫妻俩来了。
但凡是沐休,那两兄弟都会跑了给于氏请安,若是没记错,三日前他刚刚来过,现在这时候又过来……再有,于氏可是老早表明了态度,不见古月琳的。
两人对视一眼,赵延煜问,“有什么特别?”
赵伍没抬头,只道,“三公子和三夫人似乎起了争执。”
让留书带了晓晓回房,两人起身去了前院,刚刚走到正房门口,就听到赵延善沉声道,“娘,我要和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掰扯
“和离?”于氏的声音里满是惊讶。
外头的傅清凝两人也挺近惊讶,一开始这婚事是赵延善求来的,于氏对古月琳并不满意,可以说若不是他自己执着,这亲事根本不可能成。
期间古家闹了不少事,于氏对这个儿媳妇早就不满了,却因为赵延善和古月琳两人之间的感情按捺住了,古月琳请安她不乐意见,但也没拒绝她来,很大程度上保全了她的面子,最起码在外人看来,赵家婆媳之间相处还算和谐。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儿子妥协。
但是如今,赵延善自己提出和离了。
和离岂是那么简单的?
两人进门,一眼就看到上首坐着面色慎重的于氏和底下站着的两人,其中古月琳眼圈通红,哽咽着不说话。
看到两人进门,于氏缓和了面色,伸手指了指椅子,“清凝,你身子还没养好,坐着吧。”
傅清凝老实过去坐了,赵延煜也在她旁边坐下,赵延善语气还算平常,“大哥,嫂嫂。”话语里的敬重和以前一样。
赵延煜应了,看了一眼哭得厉害的古月琳,问道,“怎么回事?”
“我要和离。”赵延善再次道。
“我不答应!”古月琳语气决然,她知道在场的人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喜欢她的人可以说没有,若是再不表态,可能真就被和离了。
“不答应?”赵延善语气嘲讽,“还是你喜欢休书?”
古月琳面色一白,“夫君……”
于氏敲敲桌子,“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古月琳垂下头沉默。
见状,众人都明白,赵延善提出和离,古月琳心里也是心虚的,要不然她不可能沉默。
赵延善语气淡然,“古家的事情大哥也知道,岳父……古大人的官位怎么来的我们都清楚,早前乔大人入狱,古家就慌了,不过先前我有说过不再见古家人,却没阻止她见娘家人,所以古家人上门时都刻意避开我。那之后她就跟我说了好几次让我帮忙,找人求情想办法。”他看向古月琳,“我怕你担忧,还经常开解你,还分析了许多事情给你听,但你不听,依旧着急。”
于氏面色如常,并不说话。
傅清凝也觉得正常,自己亲爹眼看着就要被牵连,谁都会着急的,让自己夫君找门路救也说得过去。古月琳当初还跑来找她想办法,这事情于氏都知道。
赵延善顿了顿,挥挥手示意周围伺候的人下去,才道,“这一回牵连的人多,里头也有会试失利,却有真才实学认真为百姓做事的官员。皇上到底会怎么处理他们谁也不知道,只要没做贪赃枉法之事,问题应该不大……这些犯忌讳的话我都跟她说过了,就是劝她不要急,不要急。可是她呢,”他看向古月琳,“那是你爹,虽然他对你不好,你担心他不放心我,我能理解,甚至你想办法找外人帮忙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不该送银子!”
听到这话,傅清凝的心提了起来,真要是追究起来,人家可不会管这银子是古月琳自己送的代表的只是古家,当下都说夫妻一体,外人看来,这就是赵延善的意思,是他要救自己岳父。
于氏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下来,赵延煜也微微皱起眉,“送了多少?送给谁了?”
古月琳低着头,一声不吭。
于氏见状气怒交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
桌子发出沉闷的声音,显然于氏气急之下根本没省力,古月琳吓得抖了抖,面色惨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送给丁夫人了,她说会想办法改了乔大人的口供,口供里面里面不会有我爹送银子之事。”
傅清凝无语,此事分明是赵延煜主理,丁大人还得听他的,想要改口供还得经过赵延煜的手。
于氏冷笑一声,“送了多少?”
“两万两。”赵延善有些愠怒。
于氏皱眉,问道,“银子哪儿来的?”她看向赵延善,“我记得你手中没有这么多银子。”
赵延善点头,“是,我没有。”他看向赵延煜,解释道,“当初娘要给我银子傍身,我拒绝了,那时候我想着,银子放在我那边……我觉得她会拿去补贴古府,真到了要银子的时候我再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