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真心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不给衣衫和吃的不好,并不算苛待她,赵延煜还没开口让她饿肚子呢。
她这边沉默,沐雪有些忐忑,“夫人,您要过去看看么?”
傅清凝抬眼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午后,天都要黑了,她要是现在启程也得赶夜路,再加上她今日连着拜访两家邻居,到现在还没吃饭,肚子正饿,“不去,她若是真要寻死,让荞老不必拦着。本就是想让她暴毙的,真死了倒还省心了。”
谁能想到向来胆小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这一跑不要紧,无论对外是她自己跑了还是被贼人掳去,对赵家的名声都有影响。
且虽然是春喜撺掇,但这些年来该教的于氏都教给她过,应该不至于傻到听从别人摆布,跑出来这件事她自己最少要占一大半责任。毕竟春喜虽然是她表姐,但在赵家她才是主子,她要是不愿意,春喜也不能逼迫她不是?
傅清凝说不去就真的不去,京城中虽然巡逻的官兵多,但也没有走夜路的女眷,真要是出了事,她才冤枉呢。
不过,赵延煜没回来她也睡不着,一直翻账本看到深夜,将近一年来的账本都看差不多了,隔壁响起了鸡鸣声。
傅清凝听到后揉了揉眼睛,和留书对视一眼。留书习以为常,“夫人,我们搬来的那天晚上奴婢就听到了。当时只以为是厨房采买没来得及杀的,但看今日的情形,他们家应该是……喂的。”
隔壁尤家连菜都自己种,养鸡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何氏虽然出身商户,但她是尤大人还未考取进士时进门的,家中只能算殷实,嫁妆丰厚也只是相对尤夫人而言。她就这一样能压过大嫂,自然要拿捏一二。再有就是,尤家两位老人住在乡下习惯了,种菜养鸡这些活干着才有劲。
这些事情是傅清凝后来才知道的,鸡叫两遍后,外面大门有人敲门,沐央赶紧去开门,很快,赵延煜就走了进来。
白皙的脸此时晕红,眼神迷离,平日里就俊秀的容颜姝丽无双。进门后一把抱住傅清凝,头埋在她脖颈间,“夫人,我回来了。”
留书和沐雪垂着头不敢看,飞快送了热水进来后带上了门。
傅清凝无奈,扶他进里间洗漱,刚刚将他扶进浴桶,手上一股大力袭来,傅清凝收势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中,赵延煜低低的笑声落在头顶,傅清凝哪里还不明白,他根本就没醉,或者是没她以为的那么醉,她浑身衣衫都湿透了,好在水是温热的,倒不会冷,但这也足够她恼了。她回身质问,“你故意……”
她的唇被堵住,喉间的话再说不出,身上一双大手游走,她似乎也醉了,醉在他带着酒气的唇舌间。
翌日早上,天蒙蒙亮,赵延煜已经起身,他一动,睡在里面的傅清凝也醒了过来。
见状,赵延煜笑道,“抱歉,昨夜累着夫人了,天色还早,反正无事,你再睡会儿,等晚上为夫回来再跟您赔罪。”
他说得诙谐,本还有些恼的傅清凝哪里还生得起气来。拥着被子坐起,问道,“昨夜你根本没醉?”
赵延煜弯腰抱了抱她,“那样的地方,我怎么敢醉?”
也对,官员的名声尤其要紧。事关前程,不敢大意。
傅清凝对他的谨慎很满意,警告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说得是昨夜的事。
赵延煜拱拱手,“不敢了。”
傅清凝冷哼一声,又想起赵婵,将昨日的事情说了,道,“昨天得到消息的时候天色不早,我就没去看。”
赵延煜点头,“你的安危要紧。”
“一会我还是看看去。”傅清凝也起身,“我打算早去早回。”
赵延煜不赞同,“不去看也行,昨夜根本没消息传来,她若是真要寻死,荞老那边应该会再传消息过来。”
这话也对,再是有傅清凝和赵延煜两人吩咐,赵婵也始终是主子,要是真想死,荞老肯定不敢不拦,且他搞不定赵婵,就只能往这边送消息。
傅清凝商量道,“我还是看看去吧,顺便看看那边的铺子。这边开分店的话,我去点点货,盘算一下哪些合适拿到这边来。”
赵延煜抱抱她,“都依你。”
傅清凝满意,又想起昨夜,“昨夜你怎么不依我呢?”
赵延煜笑容更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就舍得……”
傅清凝脸红了,噌他一眼,“赶紧去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赵延煜愉悦的笑声一直到了院外才收住。
他出门了,傅清凝也收拾收拾出门,因为启程早,到了那边院子时还没过午。
看到她下马车,荞老飞快迎了过来,“夫人,昨夜小人盯了一晚上,没发现有不对,今日还让宝儿借口送早膳亲自进去瞧了,姑娘面色虽然不好,但还是好好的。”
“荞老辛苦了。”傅清凝认真道。
荞老摆摆手,“都是应该的。就是有些不方便,小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始终是男子,盯着姑娘家不方便。”
傅清凝若有所思,抬步进门,看到面容憔悴了的赵婵,问道,“想死?”
赵婵抬眼,冷笑道,“与其让你折辱,不如死了干脆。”
傅清凝看着她上下打量一番,淡然道,“你要是真敢死,我倒还佩服你。寻死觅活威胁谁呢?你大哥挺忙的,没空管你,你若是真死了,可能还是我给你收尸。”
赵婵面色煞白,“你怎么敢?”
傅清凝笑了,“我有什么不敢的?都说长嫂如母,如今母亲不在,想来我还是能做你的主的。从今日起,你好好呆在屋子里,饭菜爱吃不吃,饿死我刚好省事了。”赵婵的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她又转眼,看向一片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春喜,道,“你的想法太多了,本来我还想着陌生的地方你们两个小姑娘害怕,让你们互相陪伴。看来是我心太软,反倒让你们凑在一起商量些事情来给我添堵。”
春喜霍然抬起头,“你想做什么?”
“在不知道你娘和你娘主子的谋划前,我不想对你们俩做什么。”傅清凝甚至还笑了笑,“只不过把你关起来而已。”
“沐央,把她带到那边的厢房,从今日起,没我的吩咐,不让她们见面了。”傅清凝话落,沐央过来一把拎着她胳膊就把她往出带,春喜并不怎么反抗,甚至是顺着他的力道,以期能让自己少受些罪。
傅清凝见状,眯了眯眼,突然道,“既然是丫鬟,好好养着算什么道理,合该做些丫鬟做的事情。从今日起,每日做五身衣衫,做不完没饭吃,也不能睡觉。”
赵婵垂着头,似乎没听到一般,沐央回头应了声是,那边的荞老也欠身表示明白。要说反应最大的,还是春喜,她猛然回头,“怎么可能做得完?”
傅清凝闲闲道,“你都没试,怎么知道做不完?省得你得空就琢磨些不好的事儿。”看向留书,问道,“忙起来应该就没空了吧?”
留书福身,“夫人,五套不行就六套,总能忙起来的。”
傅清凝拍拍手起身,“那就行了,一会儿我让人送料子过来。”
见傅清凝根本不讲道理,春喜急了,这两日让她明白,荞老根本就是个讲不通的,到时候可能真会让她不睡觉不吃饭,那样会死人的。“表妹,我做不完……”
看到她苍白的脸,赵婵不忍,看向傅清凝,“大嫂……”
她的话在对上傅清凝冷淡的眼神时咽了回去。傅清凝看着她半晌,直到看得她不自在的垂下头去,才道,“话说在别的府中,不是没有人把庶女当丫鬟一样养,你想和她一样吗?”
赵婵哪里会做衣衫,当下捂住嘴飞快摇头。
傅清凝没再多说,起身出门,她得抓紧时间去看看铺子里,然后还要赶回小院。
马车停在铺子门口,傅清凝没下来,从帘子缝隙看得到许多妇人来来去去,有身着绫罗,首饰精致的夫人姑娘,也有粗布和细布衣衫的妇人,不一而足,看得出生意不错。
却有女子高亢的声音突然传来,“这是黑店,卖的东西是有毒的,你们看看我的脸,大家别再买了,小心被毁容。女子容貌何等要紧,这是想要毁人一辈子啊!!”
第六十七章 闹剧
京城中各家的马车都是不一样的,哪怕乍然看上去一样,自家人还是能认出来的。
所以,傅清凝的马车一停,站在门口处理此事的琴弦一眼就看到了。她面色微变,想要过来又被那细布衣衫的妇人一把揪住,她只好回身看一眼边上的掌柜,示意他看这边。
掌柜看到傅清凝的马车,本就慎重的脸色越紧张,几步过来,躬身道,“夫人,您来了。”
傅清凝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掌柜面色发苦,“夫人,小人也不知道哇,这人突然就跑来说这些话,小人根本拦不住,拉她进门她也不愿意……”
傅清凝挑眉,“这么说来,是故意来闹事的?”
掌柜点头,“小人看来,八成是这样。想要讹诈我们铺子赔银子给她。”
傅清凝转而看向那边当街叫嚷不休满口都是铺子里胭脂有毒的妇人,眯了眯眼,“怕是不止如此。”赔银子的话直接进门商量就是,没必要在门口闹腾。
掌柜也不敢多问,眼看着那妇人手指都要指到琴弦脸上,焦急道,“夫人,您看这事情怎么办?开铺子做生意,也不能真的强拉她,街上这么多人看热闹,万一伤到人可怎么好?”
傅清凝看了半晌,见人群里群情激奋,突然道,“你让人去保育堂把我原先跟你们说过的老大夫请过来。”
掌柜微怔,而后面色一松,行了一礼后赶紧跑了回去。
很快,铺子里一个伙计不显眼的溜走了。
掌柜是个聪明的,要不然也不会做了掌柜,傅清凝的吩咐一出,他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见伙计走了,他才站上高处,挥手示意众人安静。至于妇人那边,则被琴弦一把抓住,“有事说事,吵吵闹闹不能解决问题,你若是再吵,就是来闹事的,我可要报官让大人做主。”
底下安静了些,掌柜高声道“我们铺子虽然是近两年才开的,但从未出过今日之事。自从开张,承蒙在场各位照顾,今日在这里,小人代表东家,多谢各位。”
“至于这位小嫂子说她脸上的伤是因为我们铺子里的胭脂而起这件事……”他顿了顿,底下顿时一片议论。
那妇人的脸着实伤得厉害,满脸红斑,好些地方还破了皮,乍看上去颇为可怖。她用帕子捂住半张脸,露出来的那些也看得到她的脸上伤势很严重。说破相都是轻的,反正挺吓人的。
妇人捂着脸,怒气冲冲,“你可别不认。无论怎么说我的脸是因为你们铺子里的胭脂而起。你就说三日前我是不是在你们铺子里买了盒胭脂?”
掌柜点头,“胭脂确实是有买过。”
妇人怒气稍减,“那不就得了。”
掌柜语气稳重,不紧不慢的“但是您的脸未必就是因为我们的胭脂而起。”眼看着妇人又要发怒,掌柜忙道,“当然了,我们铺子里的东西对女子来说很重要,所以,不是说今日我们认了这罪,赔偿了您的损失这事情就算完了。这款胭脂我们卖了这么久,怎么也得找到原因才行,大家说是不是?”
“是。”底下立时就有人附和。
“要是不找出来,谁敢再买你们铺子的东西?这生意也再做不下去了。”这是说实话的。
无论如何,众人的注意力从铺子里的胭脂毁了脸转移到胭脂为何会有毒上了。
掌柜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妇人似乎觉得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恰在此时,伙计拉着两个老夫人急匆匆赶到。掌柜站得高,最先看到,扬声道,“为了让大家放心,今日我特意从保育堂和康安堂各请了一个大夫,在场各位应该有的也认识他们,我请他们来,将铺子里所有,是所有的东西全部检查一遍。”
底下一阵哗然,一般如这种胭脂铺子,里面多少都会加药材,药材这东西,安不安全全看东家的良心。没想到掌柜居然敢当着众人查看。
妇人面色微变,正想要说话,掌柜也没落下她,指着她道,“顺便让大夫帮这小嫂子看看她的脸,若真是我们的原因,我们肯定负责,若不是,就当帮她请大夫了,当然了,药费自理。”
一番话有理有据,妇人想要偷溜,周围全部都是人,见她想出去,忙拉着她,“嫂子,你这伤势这么严重,大夫都到了,倒是看看,人家掌柜都愿意了。”
边上有人附和,“对啊,要是铺子里胭脂的缘故,还会给你治。”
“说不准还有银子拿。”又有人道。
妇人尴尬笑笑,“我去茅房。”
见她有些心虚,见多了骗局的人顿时有些怀疑起来,“大夫看看又不费事,再说大夫都到了,铺子里的东西放在那里不耽误,不如先给你看?”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人上前。
傅清凝坐在马车里,下面人那么多,她不合适出去,要是有人起了歹意拥挤起来,太危险了。
看到这里,此事应该会安稳解决。铺子里的东西她最是清楚,要不是自信,她也不会找人众目睽睽之下让大夫查验。今日之后,她这铺子里的胭脂应该会更好卖才对。
她重新坐回了马车中,放下帘子时,余光看到一行人从她前面的酒楼出来,她抬眼看了看酒楼上面,刚好看到伙计关窗。
看着那酒楼的窗户,她心情有些微妙,要是没估计错误,方才坐在窗户旁,应该刚好能看到铺子门口的争执。
看热闹嘛,现在热闹看完了,也合该离开了。但让人疑惑的是,那两女子上的马车富贵,其上绫罗绣工都精致非凡,倒是与这酒楼不甚相配,她有理由怀疑,那两人兴许是特意跑了看热闹的……但事前谁知道她铺子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