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于氏那姐妹,信中却是没有再提,只让把春喜发卖了,这样的丫鬟,赵家不敢再用。
于氏做事有决断,她没提,傅清凝两人就不问。
得到信的时候是晚上,赵延煜看过之后,道,“明日沐休,我们去那边院子,把这件事情处理了。”
傅清凝当然是愿意的,本来那边院子找人看着顺便打扫一番,根本不用费心。但是里面住了赵婵就不行了,找人看着他不说还得找人伺候她,真心麻烦。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看到傅清凝,赵婵还好,只和以前一样瑟缩着不敢靠近。春喜就不同了,有多久没见傅清凝,她就有多久没见赵婵了,姐妹俩见面后都眼泪汪汪。
赵婵是怕的,春喜则是真的惧怕了,这一两个月,她每日睁开眼睛就开始做衣衫,一开始做到深夜,根本没时间睡觉。不止如此,因为做不完,她还没饭吃。后来她做习惯了速度加快,也只是勉强混个饱饭。
至于最近天气冷,手指冻了不灵活,也没有炭火,手上脚上都是冻疮,还照旧是五身衣衫,最要紧的一点,她整日忙着做衣,也没个小丫头伺候。她身上的衣衫也就没有人帮忙换洗,所以,这会儿她形容狼狈,身上还有淡淡的臭味,虽没有刻意虐待,但她已经足够凄惨了。
赵婵看到这样的春喜,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春喜则在看到傅清凝的那一瞬间立时就乖顺的跪下,“以前是奴婢错了,求夫人恕罪。”
傅清凝没看她,别看她现在凄惨,前几日她还又搞出事情来。只问道,“是不是你让人去官署那边传信息说我们家还有姑娘未议亲?”
春喜霍然抬头,屋子里找了一没找到原来的那个小丫头,面色惶恐,趴在地上哀求,“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夫人恕罪。”
虽然回答,但直接求恕罪,显然已经是默认了。
“你们想做什么?”赵延煜放下茶杯,淡然问道。
春喜和赵婵对视一眼,春喜道:“奴婢觉着,公子现在已经入仕,姑娘的婚事不应该只是那样,哪怕入高官府为妾,也多少是个助力……”
赵延煜冷笑,“是你娘那主子的助力吧?”
春喜缩了下身子,不敢再说了。
赵延煜看向赵婵,冷声道,“我倒是没想到,赵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一心向着外人,白眼狼也不过如此,可惜了我娘一片心。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不用尽心照顾。也就不会养大了还让她伤心。”
赵婵眼泪汪汪,“哥哥……”
赵延煜不为所动,“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是我送你回梁洲,过完
年就乖乖完婚……”
“我不要!”赵婵几乎是尖叫。
赵延煜面色不变,“既然如此,你还有一条路。我们赵家的姑娘,今年八月被掳走后不久,就在梁洲城郊发现了尸身,已然暴毙。”
赵婵捂着嘴后退一步,颓然落在椅子中,“不会的,母亲不会让你这样对我。”
赵延煜没接她这话,反正结果就是这样,于氏还是心软了。照他意思,还完什么婚,直接暴毙就完了。
春喜眼中则是惊惶,“不,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傅清凝坦然道,“凭什么不能?还有件事,你这样的丫头,我们赵家用不起。”
春喜面色瞬间苍白如纸,“你们想要做什么?”
“就是你以为的那样。”傅清凝再不看她,扬声道,“荞老,带她出去交给牙婆,我不想再在京城看到她。”
沐央拖着她出去了,春喜挣扎着求饶,见赵延煜两人不为所动,又看向赵婵,“婵儿,救救我,救救我!”
赵婵瑟瑟发抖,缩在椅子上。
赵延煜眼神里一丝怜惜也无,“你是我妹妹,我也不卖你,一会儿我让人送你上船。从今日起,我们赵家再没有姑娘,往后若是让我得知你打着赵家的名头生事,我绝不会再放过你。”
赵婵满面哀求,哭道,“哥哥,我没有地方去。”
赵延煜站起身准备出门,“你不是有你的好姨母吗?我赵家费心养你一场,还不如人家在你耳边几句挑拨。”
赵婵再忍不住,唰得起身,尖叫道,“能一样吗?从小母亲就对我冷淡,就算是我娘不对先背叛了她。可那些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赵延煜冷笑一声,回头冷冽看着她,赵婵惊住,不敢看他眼睛。“你搞清楚,我娘不欠你们母女。反倒是你娘和你,一个个没良心,一次又一次背叛她。我就不相信这么多年你在赵家,不知道她和你那姨母主子之间的恩怨。可是你呢,留着她派来的探子。由着她在你耳边诋毁我娘……你已经十五岁,不是五岁。没道理我们要迁就你一辈子。”
“我回去完婚。”赵婵忍不住尖叫。
赵延煜面色不变,眼神里冷意更甚,满是威胁,“那就乖乖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
说完,看向赵伍,“送她上船。”自然是连着新买的小丫头一起送。
赵延煜拉着傅清凝往外走,这边离官署太远,得赶着回去,要是耽搁太久就会如那次傅清凝一般赶夜路了。
讲真的,半月才有一日的沐休专门跑这边一趟,怎么算都划不来。
身后传来赵婵的声音,“哥哥,你能不能把春喜……”
“不能!”赵延煜头也未回,直接打断她。
出了院子,傅清凝让马车从她铺子那边路过,就在外面看看就得了。如今琴弦已经不住在这边,搬去了总店,那人还没去,他还没有正式上门提亲。
马车缓缓走了起来,傅清凝靠在赵延煜膝上,“别生气。”
赵延煜摸她的如云顺滑的发,柔声道,“我不生气。就是觉得让你跟我一起费心,很是歉意。对不住你。”
傅清凝笑了,“别说这种话。”
两人眼中俱是笑意,气氛正温馨呢,马车突然停下,外头响起了一个男声,“夫人,我有话想跟您说。”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傅清凝掀开帘子,看到站在外头的是余兰氏的儿子,她远远的见过,“有事儿?”
余进脸有些红,拱手道,“不知可否请大人和夫人喝一杯茶?”
很知礼的模样。
赵延煜看了看天色,“我们要赶回官署,喝茶就不必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赵延煜待人本就冷淡,一本正经的模样,毫无商量的余地。
余进面色白了白,左右看看后,上前两步靠近了马车,“夫人,听说琴弦姑娘婚事已经在议?”
傅清凝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毕竟琴弦和那人都住这边,有人议论也是常事。
傅清凝点头,“近日就会有人上门提亲。”
得了笃定的回答,余进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些,“那……那留书呢?”
傅清凝微微皱眉,她私心里是不想让留书和他再纠缠的,本就没有结果的事,早些了断了才好。“我们家的丫鬟是否婚配,似乎不关你的事?”
余进面色难堪,“我放不下留书……”
余兰氏打开门出来,看到路上的情形,面色难看起来,“进儿,赵大人一家要赶回官署,你不好耽搁他们的,赶紧回来。”
余进有些不甘心,回头对上余兰氏痛惜的目光时,心中顿痛,退后一步,“夫人慢走。”却是再没有提留书了。
傅清凝见状,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也觉得正常,读书人和丫鬟两人之间,说是天堑之别也不为过,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跨过的。
马车帘子落下,再次缓缓启程。赵延煜抱着她,“你太宠那俩丫头了。”
傅清凝摇头,“她们陪我几年,我想让她们有个好归宿。尤其是琴弦,为了我差点丢命,身上还那么大的疤,若是她以后过得不好,我心里也不好受。”
说起疤,傅清凝瞄他一眼,又瞄一眼。
赵延煜失笑,“有什么话直说。”
于是,傅清凝直接问,“我背上的疤,你觉得难看吗?”
“不难看。”赵延煜一本正经,“我只是后悔,那时候没有及时赶到,而让你受了伤。”
第七十章 有孕
傅清凝心里温暖,嘴上却道,“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熟,你就算是没伸出援手,我也不怪你。”
赵延煜眼神里似有万千情绪闪过,复杂得很,傅清凝看不明白,心里疑惑。
却只是一瞬,赵延煜温热的手已经抚上她的额,“你不怪我,但我每每看到你的伤,总是自责。这是我没保护好你的证据。”
傅清凝笑了,“照你这么说,若是我不嫁你,你就不会如此自责了?”
赵延煜眼神危险起来,“你不嫁我,你想嫁谁?”
傅清凝讪笑,“肯定嫁你,我又不傻,别人也没有你对我这么好啊,对不对?”
赵延煜满意了。
小院子空了下来,傅清凝也就不再管了。她如今正筹备琴弦的婚事。
那人姓魏,名魏兴。他们从小院子回来的第二日,魏兴就上门提亲了。
傅清凝再一次问过琴弦的意思后,答应了这门亲事。她打算还了她的身契,再帮她备一份嫁妆,好好的把她嫁出去。
对于婚期,琴弦和魏兴都想要越快越好,还是傅清凝拦了,无论如何也得过年后。
琴弦备嫁,并没有如一般姑娘家一般留在家中绣嫁妆,还是留在铺子里打理生意。等她成亲后,没了身契,就再不是奴婢,也就不会再留在傅清凝的铺子了。
因为他们俩都没有住的地方,傅清凝打算给她个小铺子,顺便后面带一个房间那种,这样两个人住的地方有了,也能有个维持生计的活计。不过这个事她暂时还没有告诉琴弦。
那边赵婵处理好了,赵延煜给于氏去信,拿着毛笔写得起劲,傅清凝端着茶水进门,站在一旁看了半晌,看着上面洋洋洒洒都是交代赵婵的事情。
赵婵这一回去,于氏又该操心了。
想到这里,傅清凝提议道,“不如先请个大夫?”
赵延煜疑惑的看着她,上下打量一番,“你身子不适?”
傅清凝摇头,伸手抚上肚子,“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如果真有了,也能让娘高兴高兴。”
赵延煜看到她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扬声道,“沐央,快请个大夫回来。”
院子里几人面面相觑,虽然是请大夫,但赵延煜的声音却没有担忧,似乎还挺高兴?
留书和沐雪隐隐都猜测到了,沐央闻言疑惑看向两人,见她们脸上不见忧色,顿时一喜,“我马上去。”
两刻钟后,老大夫气喘吁吁被沐央拉了来。
屋子里安静,气氛紧张。一行人的眼睛都落在老大夫把着的白皙手腕上。
半晌,老大夫收回手,“已经有孕,近两个月。往后切忌多思多虑,前三个月要安心养胎,不能大动,母体身子不错,孩子也康健,无甚大碍。”
赵延煜捏着傅清凝的另一只手,嘴角笑容温和,看着她的眼神里一片柔情。
还是留书最先反应过来,“大夫,我家夫人可需要喝安胎药?”
老大夫摇头,收拾脉枕,“是药三分毒。夫人和孩子都身子康泰,不必喝药。但是鸡汤和补身子的汤盅可以多喝。”
等沐央送了老大夫出去,赵延煜才回过神来,一把抱住她,喜道,“清凝,我们有孩子了。”
见状,留书几人悄悄退了下去。
屋子里气氛温馨,看得出来,赵延煜对这个孩子很是期待,一个晚上嘴角的笑容都没落下过。
高兴过了,他重新提笔给于氏写信,笑道,“等娘和岳母收到信,肯定也会高兴的。”如此一来,赵婵应该就不太能影响到她了。
傅清凝也有些梦幻,虽然心中有猜测,但真的得到确切的答案,她还是如在梦中一般。
她……即将有孩子了,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由她生下的孩子。
傅清凝抚着肚子,想起傅诚和吴氏从小待她的耐心,轻声道,“以后我会对他好。”
赵延煜闻言,放下笔,从身后拥住她,“我和你一起。”
傅清凝有孕了,但快要过年,她还是要备年货的。而赵延煜翰林院那边因为过年要封笔的缘故,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暂时也不好再请假。
傅清凝自己也不觉得他需要请假,往后还有八个月呢,大夫都说,如果不害喜,现在应该是她身子最轻松的时候。她自己确实是没觉得有多难受,只是有些乏力,胃口差些,比起当初吴氏好了不知多少。
等翰林院封笔,已经是腊月二十四,街上都喜气洋洋的,今年算是个丰年,大部分的百姓都能过个好年了。
赵延煜不用去翰林院点卯,除非同僚相邀,每日大半的时间都陪着她。和隔壁的周大人一样得空就陪着妻子,现在翰林院私底下都在传,赵延煜对妻子一心一意,得空就陪着,也不知道图什么。
人家周隐,好歹哄好了妻子岳父那边还能给些好处,赵延煜……怕是只能让老丈人多给些银子了。
无论外人怎么猜测,夫妻两人倒过得挺舒适。大年三十,两人相对而坐,烛火映衬下的两人言笑晏晏,颇为愉悦。隔壁的厢房中,沐央并赵伍他们,也开了一桌,琴弦也回来了,她这一次过完年,婚期定在正月底,刚好傅清凝三个月胎坐稳了,也能帮她操持。
屋子中寂静,偶尔能听到隔壁传来的阵阵笑声。
“今年你不能喝酒。”赵延煜拿起酒杯放在一旁,给她盛了一碗汤,也给自己盛一碗,“我陪你喝汤。”
傅清凝的面上有些一言难尽。此时她突然就想起吴氏有孕的时候,她和傅诚两人陪着她喝汤,喝得想吐,简直是闻汤而逃。
此时看着对面人面上的兴致勃勃,一脸幸福满足的模样。她突然问,“你能陪我喝未来的八个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