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星——容光
时间:2019-10-12 09:45:41

  他一顿,抬头说:“爸,我去买两瓶水。”
  “去吧,这有我就行。”乔慕成点头。
  乔野在便利店的角落里找到了徐晚星。
  她全副武装,穿着黑色棉衣,还戴了顶棒球帽,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像是做贼。
  “你爸妈没发现吧?”
  “没有。”乔野上下看看她,好笑,“穿成这个样子,就为了躲他们?”
  “废话。你妈妈很不待见我的样子,上次在巷口碰见她,我叫了声阿姨好,她超级冷漠地回答了一句:哦,是小徐啊。那语气简直就像在说:你给我识趣一点躲远些。”
  她振振有词,递了瓶酸奶给他,还探头探脑往外看。
  乔野看着那瓶酸奶,“这是——”
  “践行礼啊。”她理直气壮地说,仿佛丝毫没觉得践行礼是酸奶有什么问题,“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这礼是不是太轻了点?”
  “过分了啊。有礼收都不错了,没见我冒着生命危险来送你?”她白他一眼,又问了句,“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他笑笑,接过那瓶酸奶,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把手递给她。
  徐晚星心跳忽然快了几拍,咳,这是要——
  她左看右看,确定这是无人角落,借着货架遮掩,没有人会看见。这才咬咬牙,把心一横,伸出手来。
  顺便麻痹自我,这是在践行,称为握手更合适,绝对不是什么牵手。
  没想到手是握上了,下一秒,某人微微使力,把她往跟前一带,她就不由自主一头栽了过去,面颊刚好贴在他胸口。
  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额头埋在柔软的衣料上,还没来得及反应,眉心就落下一个很轻很克制的吻。
  只是轻轻触碰了那么一下,稍纵即逝,像蜻蜓点水。
  乔野的声音就在头顶,低沉又柔软。
  “等我回来。”
  徐晚星离开时,整个人是懵的,脸是红的,身体是滚烫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自我麻痹被乔野终结了,说好的握手,说好的兄弟情,被落在眉心的那个吻彻底击碎。
  没有兄弟会这么搞,除非搞基。
  她捂着脸一路狂奔出机场,欲哭无泪。
  脑子里两个小人在争执——
  “好哇,徐晚星,你早恋!”
  “不,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那他亲你干什么?!”
  “兄弟情的升华?”
  “你骗自己还是骗鬼?”
  ……
  *
  这个春节徐晚星过得很充实。
  答应过乔野不再打麻将了,就真的老老实实再也没踏入过兴旺茶馆。白日里埋头做题,苦记单词。夜里随老徐去夜市摆摊,忙忙碌碌。
  放松休息时,也并没有闲着,而是捧着那本《暗淡蓝点》,对照着字典认认真真看下去。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走神的时间多了起来。
  循环听着Coldplay的歌,一不小心就会神游天外,于是笔不动了,于是大脑停止思考了,于是整个人神神叨叨趴在桌上,一边撸猫,一边露出傻子一样的笑。
  也会偷偷搞点小动作,比如和乔野发信息。
  学霸的开场白总是很学霸——
  “今天背单词了吗。”
  “背了五十个。”
  “这才八点半就背了五十个,有没有兴趣再来五十个?”
  “并没有。”
  然后才会慢条斯理进展到——
  “今天我回母校去看望老师了,校门口卖煎饼的老伯还认识我,说我是当年最闪光的小少年。”
  “老伯不看漂亮小姑娘,看什么闪光小少年啊?也太不正常了点。”
  “可能是因为闪光小少年身后总是围了一大群漂亮小姑娘,想不看见都难。”
  徐晚星咬咬牙,“从小就招蜂引蝶,真过分。”
  没一会儿,得到回复:“放心。尽管外界狂风大浪,我一直安分守己、岿然不动。”
  她又面红耳赤、骂骂咧咧把手机拍在一旁。
  放心个屁哦。他们只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发乎情,止乎礼,她才不管他什么样。
  半分钟后,操着兄弟情的徐晚星又重新拿起手机,义正言辞说:“今后也请你继续发扬这种作风!”
  然后亡羊补牢,再补一句:“虽然跟我是没什么关系啦,但为了你的天文梦,高三当然要心无旁骛冲刺一波,继续安分守己。”
  她并不知道乔野在那边笑出了声。
  就如同乔野也不知道,其实她早已看穿他关于学习的日常问候,不过是个无聊的开头,只为引出后文的琐碎日常。
  只是那些日常有关彼此,尽管琐碎平常,也仿佛闪着光。
  *
  临近年关时,老徐生了场病。
  他去夜市摆摊这件事,一年四季、风雨无阻,除却除夕夜,从未缺席过。
  徐晚星和辛意约好了一起购置小姑娘的年货,从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归来时,天色已晚。她打算回家把东西放下,就去夜市帮忙。
  踏进玄关,打开灯,却忽然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徐晚星吓一大跳。
  “爸?”
  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徐晚星走到沙发边上,看见老徐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回来了?”
  “你怎么没去摆摊啊?我以为你都走了呢。”
  “几点了?”
  徐晚星看了眼手机,“都七点半了。”
  徐义生吓一跳,赶紧坐起来,“我就打个盹儿,怎么都七点半了?”
  他起身时,扶了扶额头,身形不太稳。
  徐晚星发觉不对,凑近了来看,“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下午肚子疼,跑了好几趟厕所。”徐义生摆摆手,“不要紧。就是这几天没按时吃饭,有上顿没下顿的,今后准时就好了。”
  年关将至,夜市的生意越发好。哪怕有徐晚星帮忙,徐义生也忙不过来,更何况他不允许徐晚星一直待在身边,总是赶她回家——
  “都快高三的人了,别浪费时间,给我滚回家看书去!”
  这些日子他没怎么吃好饭,忙起来时,直接忘了这一茬,只顾着做生意去了。
  徐晚星看他脸色苍白,走路脚都是虚的,一把拉住他,“今天就别去摆摊了,你这样子站都站不动。”
  徐义生兀自嘴硬,只说拉个肚子而已,用不着小题大做。
  徐晚星急了,直接把他三轮车的钥匙没收了,“爸,这都快过年了,你也让我省点心成吗?你要是病倒了,让我怎么过这个年啊!”
  看她真急了,徐义生才妥协。
  “就这一晚。”
  “前提是今晚你得好起来。”
  徐晚星照顾了父亲一晚上,熬了一锅咸蛋瘦肉粥,又守在一旁端茶递水。
  夜里,张姨来了一通电话,问徐义生今晚怎么没去摆摊,然后很快从茶馆赶来,手里还拎了一袋年货。
  “哟,拼命三郎也有今天啊?”
  徐义生有气无力地埋怨说:“我都说没什么事了,这丫头非不让我出门。”
  张姨力挺徐晚星,“什么叫没事?你看看你这样子,像是没事?非得撅蹄子躺地上不能动了,才叫有事?”
  徐义生:“撅蹄子???”
  “我早就说你别这么拼命了,钱能赚完吗?瞧你那样子,命都不要了,成天熬夜不说,还有颗操不完的心。晚星现在也长大了,你纯属没事找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都是同辈,张姨数落起徐义生来,比徐晚星要名正言顺得多。
  小姑娘在一旁笑眯眯听着,只差没鼓掌叫好。
  拎走时,张姨指指桌上的那一大袋年货,“这是我老顾客送的,峨眉山的老腊肉、自贡的冷吃兔,还有郫县豆瓣——”
  再没好气地瞪一眼躺在床上的人。
  “你就别逞强了,好好歇着吧你。爷俩好好过个年,不好吗?非得瞎折腾!”
  *
  瞎折腾的徐义生被数落得一塌糊涂,终于不敢再瞎折腾,再加上徐晚星虎视眈眈在一旁盯着,他老老实实在家休息了两天。
  大年三十,爷俩一同去菜市买回一大堆好菜,大鱼大肉准备起来。
  傍晚,一桌热气腾腾的丰盛大餐摆上桌,电视里响起春晚的前奏,父女俩坐在沙发上整装以待。
  常年在夜市摆摊,做的又是半夜的生意,两人鲜少有这样悠闲相聚的时候。
  说不上来小品好看与否,总之父女俩一起哈哈大笑,对歌舞节目评头论足,说谁谁谁又胖了,谁谁谁又瘦了,哪个演员好看,哪个演员不够认真。
  徐义生边吃边说:“你张姨送的腊肉还挺香。”
  徐晚星笑嘻嘻凑过去,“那你觉得张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别装,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俩男未婚女未嫁的,大家知根知底,要不要考虑一下——”
  “什么男未婚女未嫁啊,你张姨是结过婚的人!”
  “那不是八百年前就离了吗?爸你是古代人吗,别告诉我你还嫌弃张姨结过婚啊。”
  徐义生脸红脖子粗,“少说胡话。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张姨?是我——呸,小兔崽子知道个屁,少在这装大人说话。大人的事你少插嘴!”
  电视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不断。
  即便蓉城早有春节禁止烟花炮竹的规定,清花巷里也依然有鞭炮的声音。小孩子们嘻嘻哈哈,在巷子里乱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一派人间烟火气息。
  徐晚星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父亲两鬓的白发,心头一阵酸楚。
  每年只有这一天,他们才能好好坐下来一起吃个年夜饭。转眼十七个这样的除夕过去了,她长大了,父亲却老了。
  她低声说:“爸,我觉得张姨对你挺好的,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徐义生连脖子都红了,粗声粗气说:“小兔崽子,再多说一句,我把你扔出去啊。”
  “别啊爸,大过年的,让人看见你虐待儿童多不好啊。”她笑嘻嘻,半点没在怕。
  徐义生赏了他一个暴栗,“还儿童呢,过完年都十八了,你大龄儿童吗?”
  “我永远是我爸的小姑娘,有问题吗?”插科打诨,徐晚星向来是一流的,理直气壮地抱住父亲的胳膊,蹭了蹭。
  徐义生立马就笑了。
  
  零点时分,徐晚星掐在了整点,给乔野发去一条消息——
  “新的一年,祝乔同学顺遂平安,想要的一切都会来。”
  不过端端几秒钟,手机响起,他的回复抵达。
  乔野:“已经来了。”
  第二条:“新年快乐,徐晚星。”
  她定定地看着那几个简短的字,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这个人,总是这样言简意赅,却又别有深意。想要的一切已经来了,偏不说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句新年祝福,还是她呢。
  她用抱枕捂住脸,感受着狂妄肆意的心跳,耳边是老徐纳闷的嘀咕——
  “发什么神经呢你,别把自己闷坏了。”
  徐晚星大力捂住脸,心道,发的好像不是神经,是春。
  春节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她的春天,好像提前到来了呢。
 
 
第五十七章 
  乔野回来那天,是个大晴天。
  风尘仆仆抵达清花巷后,放下包,热水澡褪去一身疲倦。他换了身衣服,又拎起背包要出门。
  孙映岚正准备去买菜,晚上做顿大餐吃个团圆饭,见状问他去哪里。
  乔野含糊答:“见见同学,问下开学事宜。”
  她顿了顿,提醒说:“早点回家吃饭。”
  乔野一边应声,一边关了门。
  乔慕成在看报纸,侧头发现妻子蹙着眉,笑话她:“儿子都多大了,出个门都值得你操心?”
  “不是,我是担心他去见徐家那小姑娘……”
  “见就见吧,孩子大了,交什么朋友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随他去吧。”
  “你是不知道那小姑娘——”孙映岚欲言又止,想起曾经答应过乔野不告诉他父亲,又叹口气,把话咽了回去。
  气温还未回暖,但清花巷已有了春天的影子。二楼红砖房上,爬山虎抽出了新芽,苍翠如玉。
  乔野看了眼虚掩的卷帘门,看见老徐一边哼歌,一边在厨房包抄手。想了想,他身手利落爬上了木梯。
  书房的门开着,小姑娘在书桌前看书,手里的《暗淡蓝点》已然接近尾声,她一边翻页,一边匆匆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脚下躺着一只懒洋洋的猫,姿态闲适地舔爪子。
  笃笃两声,有人敲门。
  她吓一跳,迅速扭头看来,一见之下,先是一愣,然后就笑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
  近一个月不见,他好像又好看了一点。
  头发修剪过,细碎的刘海像麦浪在风里微微起伏。眼眸里似有光。
  你还知道回来——他品了品这个还字。
  “怎么,很想我?”一本正经说着骚话,乔野走到书桌旁,看一眼那本书,“所以睹物思人,效率惊人地看完了?”
  徐晚星镇定地移开视线,指指他的背包,“带礼物了?”
  “带了。”他从背包里拿出驴打滚一类的糕点,从容地摆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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