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艺人自杀身亡,金文熙遗憾送别再展善良。”
冥冥之中像有什么召唤,她下意识点开新闻链接,打眼一望,就看见左边那张——虽然只过一面,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忘记的脸。
秀美自杀了。
她的哥哥朴佑振,一直以来喜欢的女明星,因为抑郁症而自杀身亡。
阮青禾脑中嗡的一声,第一个窜出来的念头却是:“那朴佑振,现在人在哪里?”
客厅和房间被阮青禾翻了个底朝天,满地散落了一片纸张。她脸颊泛红,神情镇定,拼了命地在房间内找朴佑振留下来的蛛丝马迹,猜测他最有可能的去向。
最差的状况,她不敢也不愿去想。
阮青禾泛白的嘴唇印上深深的齿痕,手里紧紧握着当年和星耀娱乐签下的合同,一心想冲进星耀娱乐的大楼里去。
可是她拉开房门刚想下楼,却被门前的人影吓得连连后退。
是朴佑振,沉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
他整个人黑了一圈,还穿着离家时的那身衣服,几天时间却瘦了许多,衣服挂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像是经受了莫大的打击和折磨。
阮青禾猛地扑向他,嘶哑的声音带了哭腔:“朴佑振!”
他却回避着她的眼神,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敷衍地安慰:“没事。秀美因为抑郁症自杀,我作为助理,需要协助警方调查。”
“没能提前告诉你,对不起。”朴佑振避重就轻,“过几天是你的生日,我再补偿你。”
阮青禾从失而复得的狂喜中恢复过来,终于想起他离家的原因。
“秀美前辈为什么要自杀?”她一边张罗着要煮绿豆给他吃去邪,一面好奇地小声问,“是谁发现的?哥哥你没事吗?”
朴佑振的脸色煞白,却突然转了头,对阮青禾说:“青禾啊,你的证件都放在哪里?”
“…秀美已经不在了,公司想尽快签几个新的艺人。艺人的证件归公司管理…你的身份证护照,就都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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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浓妆
世界并没有因为一个孤女的死亡而变化。
太阳照常升起, 什么都没有改动。
就连朴佑振也在短暂的沉寂之后,重归了忙碌的生活。
阮青禾对他的种种担心像是自作多情, 在他粉饰太平的表现下消弭无踪。
他比以前瘦了很多, 晚归回家倒头就睡,常常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她替他收拾他换下的衣服, 在那些被汗浸湿的衬衫上闻到了古怪的香气。
那种…仿佛弥漫在整个房间中的,侵入心肺的古怪味道。
阮青禾心惊,想开口问, 却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不再有勇气对他不顾一切地坦白。
她所有的心事,都讲给了电脑屏幕里的金文熙。
“我不是傻子…”她抱着膝盖,凌乱的头发散在额前,“佑振哥说那是烟味, 可我知道…那绝不是普通的烟…”
“在我来之前, 佑振哥暗恋了秀美前辈三年。可是在她去世之后, 他表现得好冷淡,甚至最近还升了职…”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星耀娱乐在片场打杂的助理,不仅出入常跟随在大牌明星身边, 甚至有两次开车送姜钟勋出席饭局。
“他不再念叨让我出道。”阮青禾苦笑,看着屏幕里笑意盈盈的金文熙, “说起来, 咱们两个倒是同病相怜。你不再是他的梦想,我也不再是他期盼的未来。”
时间流逝,梦想会变, 每个人也都会改变。
可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会这样快。
阮青禾十六岁生日前两周,朴佑振带回了一条黑色的小礼服裙。
胸口深V,背后高衩,白色的褶皱衬在黑色的裙摆下方,纯情又诱惑。
“我的生日礼物吗?”她惊喜又难以置信,眼睛晶晶亮,期待地看着他。
朴佑振一愣,讶异地问:“你生日是今天?”
其实并不是。
他将她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
阮青禾尴尬地垂下头,无措地攥着那件黑色的礼服裙。
朴佑振却半点也不在意,示意她快些换上衣服:“跟我出门吧,你…很快就要出道了。总要见见星耀娱乐的老板。”
公司的奔驰停在登山道的他们的楼下,像是宝石落入泥潭,格格不入。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有冰冻三尺的凌厉,催促她匆匆上车。
以往一年半,每次朴佑振颤巍巍地举起剪刀替她修头发,阮青禾都要念叨一遍“艺人们都会去的美容发型室”。
而今天,他真的带她去了,她却连赞叹和感慨的心情都没有。
“给她化妆,浓妆!”初入入门,朴佑振言简意赅,吩咐美容室来接待的小姐。
那女孩端详阮青禾片刻,小心翼翼提议:“这位小姐看起来年龄还小,建议还是淡妆为好…”
他一挥手,冷冷打断:“不,要浓妆,越浓越好!浓到,看不出来她本来的样子。”
阮青禾被按在椅子上。
他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化妆师和造型师在她的脸上和头上忙碌。
柔顺的齐肩发被烫成了奇怪的小卷,让她的脸看起来成熟很多。眉眼画上极重的烟熏妆,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朴佑振仔细端详许久,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拽着她的手腕上了车。
车开了很久,几乎横穿了整个江南。
阮青禾从来没有来到过圣水洞的别墅区,忐忑不已地看着窗外会所里闪烁的霓虹光。
“哥哥,来这里做什么?”阮青禾扬起了声音,“如果是面试,为什么不去公司,要来这么偏僻的会所?”
她咬牙坐在车上,将门把手攥得死紧,死活不愿意下车。
朴佑振扒住车窗,牙齿在唇上磕出白色的齿痕,鼻翼翕动,强自忍耐许久,终于开口。
“青禾,你信不信我?”
让她无条件听他的话,到头来也只需要“你信不信我”这五个字而已。
阮青禾跟在朴佑振的身后,踏入了这间金碧辉煌,又异常安静的别墅。
沉默的男服务员穿着白色的西服,一言不发将他们带向最后的房间。
门一推开,一阵诡异的香气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坐了三个面目模糊的中年男人,举着酒杯,在小声地说些什么。
“姜总。”朴佑振对着中间那位低头,“人,我带来了。”
阮青禾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姜俊英的模样。
他精瘦又干练,圆圆的眼睛总是带笑,像个比谁都和善的老好人。
可是他上上下下打量她的目光,却让她恨不能夺门而出。
他纹丝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冲他们伸出手。
朴佑振在她腰后轻轻一推,将她送到了姜俊英的面前。
他与她握手,双手交错那瞬,大拇指在她掌心似有似无地抠了一下。
她的恶心瞬间从骨子里窜了出来,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部泛起了鸡皮疙瘩。
“这就是你养了两年的小丫头?”姜俊英冲着朴佑振点头,又柔声问阮青禾,“家里还有什么人?都会些什么?”
她还没出声,朴佑振抢先回答:“…演戏没天赋,唱歌跳舞倒不错,歌手出道最合适。”
姜俊英抬起眼睛,深深看了朴佑振一眼,半晌,终于笑着开口:“…既然是歌手出道,那你就继续做她的经纪人吧。刚好练练手,以后也好接新人。”
“东区的宿舍,挪一间给你们。”他转头,冲阴影中跪在沙发旁边的一个人影吩咐,“按规矩走流程吧。”
那人缓慢站起身,像是因为跪久了而肢体僵硬,犹豫着问:“门禁,也给吗?”
阮青禾清晰地感到,朴佑振攥着她臂膀的手,骤然用上了力气,浑身的肌肉都像是拼命绷紧,紧张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姜俊英微笑着打量朴佑振,视线落在了他攥着阮青禾的手臂上。
“你过来。”他冲阮青禾招手,将桌上的酒杯塞在她手中,“要做我们公司的艺人,酒量可得练好。喝过酒吗?第一次吗?”
第一次这三个字,被他说得轻佻又油腻。
阮青禾没有去接那酒杯,目光定定地看着朴佑振。
不要,请你,求你不要这样。
求你不要这样背叛我的信任。
求你不要让过去的两年岁月,成为我悲剧的开始。
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哀求和哭泣,可是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半点也没有意识到她恳切的哀求。
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十六岁的阮青禾,乖巧地咽下了她生平第一杯葡萄酒。
又酸又涩的味道,让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将她脸上浓重的烟熏妆冲成了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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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想逃
从那个灯光昏暗的房间出来, 阮青禾跌跌撞撞,拼命冲出了别墅的大门。
朴佑振寸步不离她身后, 拖住她的后腰往车上塞。
“人多眼杂, 别任性。”他目光深沉,将她牢牢压在副驾驶上, “阮青禾,你要听我的话。”
她绝望地坐在椅子上,脸转向窗外, 一眼都不肯再看他。
朴佑振沉默地开着车,连一句都不为自己解释。
他们经过汉溪江,阮青禾却突然看见汉溪江广场上的巨幅屏幕,正在滚动金文熙的代言广告。
她第一次在这样大的屏幕上见到金文熙堪称完美的那张脸,即便是日日相见, 心跳仍如漏了一拍。
而她神情的变化被朴佑振敏感地捕捉到, 第一次出声询问:“在想什么?”
阮青禾闭上眼睛, 神色悲戚。
“在想如果走到金文熙这一步,需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在想原来佑振哥每天做的事情,竟然这样令人恶心。”
“在想秀美前辈到底是怎么死的, 而你晚晚接送她,又是将她送到什么样的人手里?”
她再天真再单纯再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也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初见我, 你为什么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她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是不是像秀美前辈一样没有了亲人的孤女,更容易受人掌控?即便是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和委屈, 也没有能站起身来,替自己撑腰的人?”
身如漂萍,又负巨债。
小小年纪,一直生长在经纪公司的掌控中,没有读书,也从不让她出去打工。
她像是一只依附着星耀娱乐而生存的寄生虫,一点点被侵蚀掉人之为人能堂堂正正站起来的能力。
愤怒、伤心、绝望的情绪同时涌上,她控诉他的时候,牙齿磕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顺着洁白的下巴往下滴。
“你在我的父母去世之后,像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对我最好的人,可是你最终的目的…”阮青禾哽咽,说不下去。
“只是要将你卖个好价钱…”
一直沉默的朴佑振却突然开口,面不改色,连声音都没有一点波动地说。
“你猜的不错,姜俊英从发家开始,就最喜欢招像你这样家徒四壁或者亲人不在的小孩子,从小圈养起来。”他平淡的语气下压抑了崩裂的恨意,“你是,我也是。”
他何尝不是如同她一样,早早踏入公司,再也无力抽身离开。
女孩子,用来当招待客人时的贡品。
男孩子,用来当管控女孩的打手。
所有的流程,早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对你所有的好,只是为了将你卖个好价钱。”朴佑振攥紧拳头,“明白了吗,青禾?”
“青禾啊,别这么轻信。再也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
“你永远不知道他皮囊之下包藏的祸心。”
心碎的极致,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
阮青禾抬起头,想忍住眼泪,不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转头,抓住车门的把手拼命摇晃:“让我走!让我走!”
“你想逃,逃去哪里?你有钱吗?除了唱歌和跳舞,你还会做什么?”朴佑振曾经温柔的眉眼,在冷寂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更何况…”他冷笑,“你的证件早都已经留档和上交,就算你现在要逃,又能怎么逃?”
“普天之下,哪里都是他们的爪牙。除了死,再没有解脱的办法…”
孤女仿若漂萍,任人鱼肉宰割,行色匆匆的路人,并不会给一个十八线演员更多的关心。
“秀美死得那样惨烈,腕上的血放了整晚,在东区宿舍雪白的墙上,写下了百来个名字…”朴佑振的声音扬高,又渐渐低了下去,“每一个都是她这些年来陪过的人。”
又有谁在意?
就连新闻,都只是因为金文熙随手送来的一个花圈。
“谁会相信你?又能说给谁听?”
“电视台的老板和姜俊英称兄道弟,星耀娱乐每年百余份影视合同,早和各大律所关系甚笃。报纸杂志更不必说,找了记者爆料的你,一个小时之内就会被带到姜俊英的办公室里。”
“阮青禾啊,还想逃吗?”朴佑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