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不掉,也不能逃。
可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沦落到这个地步。
阮青禾缓缓松开了握着车门的手。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她柔声问,像是放弃了最终的反抗,脸上也已恢复最初的平静
可她背在身后的手却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近乎颤抖。
她不认命。
可她要逃跑的第一步,就是要重建信任,拿回她的身份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短了点,当然是因为——我写了《凤灵》的番外给大家当做七夕礼物!
读者们可以点进作者专栏,看《凤灵》的第一篇番外。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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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剪刀
17岁生日刚过, 阮青禾和朴佑振搬进星耀娱乐在汉溪江边的公寓。
与她预料中和同龄女生合住的场景不同,他和她单独住在一间靠角落的房间。
他依旧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而她依旧睡在靠南的小房间。
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除了…她每晚睡觉都会将房门靠靠抵住,再也不像以往那样, 即便是敞开房门睡觉,也不会对他有半点防备。
朴佑振对她的管控也远超以前,即便是出门上班也会将房门反锁, 不给阮青禾任何出门的机会。
信任仿佛一夕崩塌。
他们在日复一日的沉默中无声地对抗。
她练舞唱功都懈怠了许多,而他却一反以往的放养姿态,对她前所未有地严厉。
他开始经常上夜班,白天在家的时候多了许多。
而他在家的时候,总是抱着双臂, 目光深沉地坐在沙发上, 看她一遍又一遍地翻跳前辈的舞。
“说了一万遍, 不要总是跳金文熙的舞。”朴佑振神情烦躁,毫不留情地批评,“你既然做女团成员, 什么风格都需要会跳。在镜头前的表情更要控制好,才能让粉丝喜欢你!”
阮青禾不驯地扬起眉头:“以往是你催我学金文熙, 怎么, 如今要将我卖个好价钱,就先得换个风格,学着怎么卖弄风/骚?”
她站如青松, 纹丝不动:“让我练这些有什么用?反正都是你圈养在房间里的狗,总有一天要被送出去,杀了吃肉。”
朴佑振面不改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淡淡说:“再来一遍。”
他比谁都严厉,压着她把钢琴重新拾起来,抱着吉他坐在她身旁,手把手教她作曲。
“这几首歌,你到底背住了没有?”他皱着眉头问。
阮青禾冷冷嘲讽:“星耀每年投几千万培训艺人,怎么,就只剩你这么一个半路出家的?怎么不让我跟其他女孩一起训练,你也好继续当姜俊英的皮条客?”
朴佑振咚地一下,将吉他墩在了地上。
琴弦共振,淡淡的回音在房间中回荡。
他在琴声余韵中,深深看了阮青禾一眼。
一开始逼着她学金文熙的风格 是为了让郑美岩面试她时的那一点点恻隐之心。
如今他恨不能她和星耀再没有半点关系,巴不得将她曾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都通通抹掉。
她越是暴露在其他星耀的艺人和工作人员面前,将来越是不容易脱身。
只有像现在这样深居简出,藏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渐渐被遗忘,才会有全身而退的一线生机。
就像他第一天在咖啡馆里遇到的她一样,即便过了两年,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
金文熙缓缓吐出胸口憋闷的浊气,平复了心情。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像是在叙述窗外的天气:“练习生圈子很乱,彼此防备猜忌,又有利益冲突。你和他们在一起,容易受伤害。”
她冷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也好过和你这个人渣在一起。我就是轻信,才会落到你的圈套中。”
他越是忍让后退,她越是想挑战他的底线。
可是又在种种试探中自我否定和怀疑。
“什么都变了,除了你。”阮青禾抱着膝盖苦笑,对着屏幕里的金文熙轻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佑振哥为什么会这样?”
说他包藏祸心,又处处忍让关心。
说他其实是个好人,可他恨不能画地为牢,将她时刻都禁锢在自己的视线中。
阮青禾看不懂朴佑振,也不能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背脊永远有不散的寒气,像是头悬利剑,下一秒就会向她砸来,砸得她脑浆迸裂尸骨无存。
唯有屏幕里的金文熙,是她荆棘遍布的世界中,残余一点的温暖。
“金文熙,谢谢你,总是出现在电视中,陪我说话解闷。”她自言自语,“现在的我,真的很需要你能带给我一点力量。”
瞬息万变的世界中,有一个一如既往的人保有初心。
而有一群平凡又普通的人,站在遥远的地方,默默凝视着他的背影,从他永不放弃的拼搏中,汲取到支撑自我的力量。
阮青禾不放弃。
她站在镜子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在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苍白得可怕的脸上比划。
“脸毁了,是不是一切就结束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连手臂都在颤抖,刀锋压下又松开,连续几次之后,到底还是将剪刀探向了自己的头发。
咔嚓一下,咔嚓两下。
冰凉的触感紧贴头皮,一下下都昭显着她的决心。
朴佑振下班回家,推开公寓的房门,入目便是满地的碎发。
而阮青禾站在窗前,将自己的柔顺黑发剪成了坑坑洼洼的板寸,隐约露出雪白的头皮。
她傲然扬起下巴,目光中既有挑衅又带绝望,让朴佑振在那一瞬,痛到了骨子里。
所有的刀具都被没收,十六层的窗户被朴佑振安上了限位器。
她连餐具都不能用,顿顿吃外卖,用塑料刀叉。就连家中长一些的衣服和围巾,都被朴佑振通通收了起来。
适逢冬天,他们住在中央地暖的公寓中,并不感到寒冷。
阮青禾看着自己的衣服被一件件打包放进了白色的塑料袋中,像丢垃圾一样丢到门外,绝望地冲朴佑振喊:“一辈子都不准备让我出门了吗?”
他骤然转身,眼角隐约有泪,嘴唇嗫喏。
“本来还想再等等…可是看你这样,我…恐怕不能再等了。”
他的声音颤抖,强挤出来的笑容诉尽悲伤。
“青禾啊,就快了呢。我很快就会带你出门,让你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做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阮青禾的脊背上升了起来。
她霎时脸色煞白,生生往后退了两步,意识到了他话中的深意。
是跪下来哀求,还是干脆一头撞在墙上,鱼死网破?
她要怎么做,才能逃脱即将而来的厄运?
朴佑振却上前一步,托住了她的手臂:“青禾啊,学到教训了吗?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别人。”
那一天来得比想象中更早。
清早天未亮,客厅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阮青禾这些日子轻眠,几乎立刻就从睡梦中醒来。
她蹑手蹑脚推开房门,朴佑振微笑转过身,西装革履站在她的面前。
“醒了?快吃饭吧?”他一边冲她招手,一边将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放在了沙发上。
她一眼就认出那袋中放了一条雪白的纱裙。
纱裙上一块诡异又突兀的黑色——那是一顶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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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听说
在那一瞬间, 阮青禾几乎恨朴佑振入骨。
她怨愤地看着他,从他矮胖的身形, 到他平淡无奇的眉眼, 再到他说话时那柔缓的语气,处处都是那样惹人生厌。
眼泪汹涌而出, 她却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那一面,只是别过头,任凭他将那顶令人恶心的黑色假发套在她的头上。
雪白的裙子, 很适合十七岁的阮青禾。
她站在镜子面前,脸色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格外苍白,柔顺的黑色长发披了下来,纯洁又温柔。
朴佑振站在她身后,盯着镜子里的阮青禾。
“我的妹妹, 真的漂亮。” 他低下头, 像慈爱的长辈, 极浅极淡地笑了。
阮青禾下意识地想怼他,却在看到他脸上欣慰、绝望和离情别绪交织在一起的神色时,鬼使神差住了口。
朴佑振牵着阮青禾, 另外一手拎起沙发背后一只白色的塑料袋,走出了他们住了几个月的小公寓。
她眼尖, 一眼认出塑料袋中装着他之前为她收拾好的衣服。
“我们去哪里?”阮青禾不寒而栗, 下意识地问,“为什么要带这么多衣服?”
难道要经受的折磨并非一晚,而是他已将她彻底打包, 卖给了另外一个人?
朴佑振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抿唇。
无论是背包还是行李箱,万一在电梯内遇到公司其他人,他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是想给你多带一些的,可是塑料袋…只装得下这么多。”
朴佑振答非所问,阮青禾云里雾里。
他们从幽深的地下停车场出去,又爬了两层台阶,终于从后门穿出,走在洒满阳光的江南街道。
车如流水,人群熙熙攘攘。宽敞的街道两旁挂满形形色色的广告牌。
是恬淡又幸福的美好新世界。
她被阳光晃了眼,眼泪唰地流了下来,站在人群当中,却觉得自己早已在阴暗的角落慢慢腐烂。
朴佑振攥紧她的手:“闭上眼。”
她下意识地听话,乖巧地闭上。
他带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小心翼翼,牢牢交握的双手满是冷汗,却不愿放开哪怕一秒。
他们走到了地铁站之前,朴佑振递给阮青禾一张地铁卡。
“我们去哪里?”阮青禾心中浆糊一般,不安和怀疑愈发扩散,渐渐浮上不详的预感。
朴佑振笑而不语,只轻轻拍拍她的头:“去你原本就该去的地方。”
地铁在地下轰鸣着开动,车窗外五颜六色的广告飞逝而去,她在房中闷了数月,却无心去看。
朴佑振却看着那些广告牌,感慨地开口。
“青禾…”
“如果有一天,这里的广告牌都是你的脸该有多好…”他轻叹,“这样的话,我无论是在哪里,只要一抬头,都可以看见你。”
阮青禾屏住呼吸,静静听他几不可闻的声音。
“有的时候,我常常在想,我这样平凡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恰好在那一天,走进那家咖啡店。”朴佑振笑笑。
“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你弹钢琴。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非常熟悉,冥冥中像有个声音不断对我说,如果错过你,就像错过一切。”
“我没有妹妹。和你相处两年,一直当你是亲生妹妹。”
他们都是孤儿,两个人的时光,总比孤单时温暖。
朴佑振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她白色的裙摆上。
“如果说有遗憾,那就是我没能尽到哥哥的责任,没能保护好你。”
他攥紧拳头:“那天晚上我带你去见姜俊英,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让他亲眼见到你,我恐怕没有办法拿到星耀东区的门禁。”
没有门禁,就没有办法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那天你被姜俊英这个人渣逼着喝下的那口酒,却让我之后的每一个日夜都很煎熬。”朴佑振眼眶泛红,“青禾啊,对不起。是我…没能尽到哥哥的责任。”
他真的后悔。
后悔两年前的那天鬼迷心窍,怎么就循着钢琴声走进了她在的咖啡馆?
如果他从来都没有遇见她,她又怎么会陷入这样无法脱身的泥沼?
朴佑振想了很久,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阮青禾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到头来,我们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他极轻地叹息,“下车吧。”
叮咚。
列车门开了。
阮青禾抬起眼睛,死死盯着站牌名字,攥着朴佑振的衣袖,不肯挪动。
“佑振哥,我们到底去哪里?”她不下车,“为什么塑料袋中,只有我一个人的衣服?”
青天白日,公共交通。
若是送一个玩物去金主的家中,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时刻,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阮青禾恨自己愚钝,到得此时才意识到不对。
他拿塑料袋,他带她坐地铁走路,他送她来——CN娱乐所在的地方。
分明是…要送她走啊!
“佑振哥,你的东西呢?我们回去,拿你的东西。”她泪如泉涌,一瞬间哭得浑身都在颤抖,“要走就该一起走,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走?”
朴佑振微笑地看着她。
真是个傻孩子。
两个人一起,就再也走不掉了。
就像在战场,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善后。
可也是不够傻的孩子。
为什么这么快就能猜到他想做什么,还挣扎着抱着他的胳膊哀求?
“求你,佑振哥。我们一起回去,拿上你的东西,再一起逃走吧。”
阮青禾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放下自尊,去恳求一个人,“你不要回去…你回去了之后,姜俊英不会放过你的。”
姜俊英从来都不会放过他,早在他知道星耀所谓的“练习生招募计划”是个什么丧尽天良的玩意的时候;早在他因为秀美自杀而心生反骨的时候;早在他将浓妆艳抹,让人辨认不清面孔的阮青禾带到姜俊英面前的时候;早在他阳奉阴违,将阮青禾“出道”接/客的日期一拖再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