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忍心呢?”金文熙咬牙,“父母双亡身负巨债的一届孤女,被这样有意地孤立。”
他在圈内出了名的心软和善良,若是还在CN娱乐,绝不会坐视不理。
苏屏牙关紧咬:“前辈说得对,我就是个人渣。”
她也不是真想逼死谁,只是青禾不服输不妥协的倔强,愈发激起她的怒火:“就想看看她到底能坚持多久,到什么时候才肯对我认输。”
阮青禾笑得没心没肺,掌心紧贴在苏屏的后背:“我倒是想认输啊,但好长时间云里雾里,又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还以为这就是大公司的规矩呢…”
十几岁的孩子,说单纯是真单纯,可是说残忍,也可以比谁都残忍。
金文熙叹息,问阮青禾:“那你坚持了多久?”
“九个月。”
她坚持了整整九个月,境遇一天比一天糟糕。
最困难的时候,有两个月的时间,公司无人与她说过一句话。
“新年大家都回家。连食堂的阿姨都放假,我去超市买了面回来煮,收银的时候人家问我要不要塑料袋,我一开口,才发现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阮青禾的语气轻松,往日的苦难像是能带着笑说的趣闻轶事。
金文熙却喉头酸涩,回头看她笑意盈盈的样子,胸口一阵阵地闷痛。
他沉默了不说话,她却突然探身到他面前,放大了数倍的脸就凑在她的眼前。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怎么撑过去的?”她盈盈的眼睛像会说话,万千情绪交杂。
“怎么撑过去的?”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
“靠你。那年你上了很多综艺,出了专辑也拍了戏,我每天都在追着你的行程,看你…”
她说出的话像是不可闻的叹息。
她没有手机,只有一只旧电脑。每天除了食堂和练习室,就是躲在电脑前,得到一角四方安宁。
他的小小的屏幕上光芒四射,而她卑微地崇拜着他,靠着幻想有朝一日与他并肩而站而努力挣扎着活下来。
“就像现在这样…坐在金文熙的身边。”她的眼眶中终于有了隐约的泪意,“一直都是我的梦想啊。”
那年他刚满三十,正是由青涩少年转型的时期,拼命做了很多节目接了很多戏。
他疲惫得想放弃的时候,也曾问过自己,钱和地位,他明明都有了,就是吃喝享乐一辈子也不必愁,何必再这样拼搏?
就在现在的这一刻,金文熙才终于明白。
在他为了未知的未来而努力的时候,也有一个孤单又寂寞的女孩子,靠着他出现时的点滴光芒而得到慰藉。
他存在的意义,他做偶像的意义,他至今仍不放弃的意义…成为了同一片夜空之下,另外一个人坚持下去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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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烧酒
苏屏和阮青禾之间的转机,出现在她们十八岁那年的初春。
阮青禾绒毛一样的短发终于齐耳,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不常出门愈加晶莹剔透。
九个月孤独的舞蹈训练和表情练习,让她整个人有了脱胎换骨般的转变,沉静的气质如瀑布倾泻而出。
她越来越接近于金文熙初录综艺遇见她时,人前温柔婉约的样子。
外貌改变带来的最直观后果,就是身边的异性试探的接近和示好。
“公司里的其他男练习生想追你?”金文熙皱了眉头。
他印象中的CN娱乐,对于男女关系一向管控极严。老师不能教异性学生,男性工作人员不能进入女生宿舍区域。
不仅男女练习生分开宿舍,分开教室,甚至连在食堂吃饭的时间都错开。
算是尽了最大努力去杜绝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同公司恋爱的机会。
阮青禾笑着摇头:“公司制度我清楚得很,跟前辈谈恋爱要被劝退,我哪里敢?”
喜欢她的那人不是公司的男生,而是她新年假期时,偶然去买东西那家超市的收银员。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看着是附近的大学生来兼职收银,遇见阮青禾几次之后,逐渐对她上了心。
“他大约猜出我是CN的女练习生,问过我叫什么名字。”阮青禾说,“也约过我出去吃饭看电影。”
她自然是拒绝了。
可是男生却没放弃,又从她每次来超市时的拮据和十分寒酸的私服,隐约猜出了她生活窘迫家境寒酸。
同是苦孩子,最理解其他苦孩子需要什么。
阮青禾有次再来,他便红着脸问她,超市正在招聘收银员,是否有兴趣一起做兼职赚钱。
“每天晚上7点到10点,三小时,60块。做满整月还有奖励,能拿到整2000块。”她轻声说,“这个诱惑太大了。”
出道遥远,可是欠下的债却每天都在涨息,成为一天重过一天的负担。
她太需要钱,太需要钱了。
阮青禾猜到男生多少有些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盼头。
可是又觉得只要自己意志坚定工作努力,也没什么好担心。
她低调谨慎,每天口罩帽子戴好,开始了背着公司的兼职工作。
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了两个星期,遇到了假期归来的苏屏。
苏屏也有了变化。
新年她回了一趟家,身量像杨柳一样拔长,露出纤痩的腰线。
CN娱乐这么多年“乖孩子”训练营的口碑,彻底在苏屏身上翻了车。
她在耳骨上穿了七个连续的耳洞,锁骨上穿了镶一圈碎钻的长体环,腰窝那里刺了文身,惊得管风纪的老师目瞪口呆。
“我也吓了一跳。”阮青禾笑,“她迟了一个月才回公司,也不去上课。我们新年之后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我打工的那家超市。”
那天晚上超市冰柜漏水,她擦地板耽搁了时间,十点半还没有出门,心急如焚。
喜欢她的那个男生特意留下等她,怎么说都要发挥风度送她回家。
阮青禾焦躁又烦恼,匆匆忙忙收了东西往外赶,迎面就撞上了来买东西的苏屏。
“…你这是在干什么?”苏屏瞪大了眼睛打量她。
阮青禾只想脱身,冷脸低头,从她身侧穿过。
苏屏霎时沉了脸,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跟你说话,装没听见?CN娱乐是没给你发钱吗?大晚上的不回宿舍,在这超市里面打工?”
她问这话倒没有恶意,多半只是出于好奇。
可她高傲惯了,惊讶时发问的语气又冷又硬,配上她一头蓝色短发和出位的耳钉,怎么看都是来挑事的小太妹。
等她下班的超市男生见她二人僵持,放下手里的背包就来“英雄救美”,隔在苏屏和阮青禾之间,做出保护的姿态:“有什么事吗?”
阮青禾心中暗暗叫苦,如今情状,太容易被误会。
苏屏果然冷笑,上下打量了一圈男生,又冷冷瞥她一眼,唇角讽刺的笑容拦都拦不住。
“你算是什么东西?”苏屏半点不客气,一把推开眼前的男生,径直朝着超市里走,伸手便想去拿货架上的白酒。
“我们已经关门了,我连收银都关了。”那男生伸手就拦,语气也强硬起来,“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苏屏笑得有恃无恐,上扬的眼角扫到脸色惨白的阮青禾。
报警啊,让你的小男友报警。出道前若是有了污点,看看CN娱乐是让你背锅,还是让我来受罚?
阮青禾咬牙,转头对那男生恳求:“给我...给我一点时间。求你,别报警。”
一瓶普通的烧酒而已,苏屏出得起钱。
可她就是拎着那烧酒,大摇大摆出了超市。
阮青禾一言不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烧酒的钱还没付...你可以给我,我明天会送过去。”她低头,声音带了颤抖,“帐平了,这事就了结了,谁也不会知道。我也不会将你喝酒的事说出去...”
苏屏嗤地笑出声:“你去宣扬得全公司都知道,看看我会不会怕你?”
她回头,上下打量着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冻得鼻头通红的阮青禾:“你脑子进水了吗?还没成年就和个超市的收银员谈恋爱,这么看不起自己?”
青禾强忍寒冷,努力镇定解释:“我没有在谈恋爱。”
苏屏眉头一挑:“那你在干嘛?别告诉我你翘了晚课去超市是为了打工赚钱啊...”
公司虽未明令禁止,但是前年亦有背地里接了广告私活的练习生被辞退。
她这样,算是踩在试探底线的边缘。
阮青禾不敢认,也不敢不认,薄如纸片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能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苏屏却被她这样子逗得哭笑不得,想了想,拧开了烧酒的盖子:“喝点吧,能暖和点。”
阮青禾抿唇,轻轻摇头:“...还没付钱...”
苏屏冷哼,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怕什么?回去就给你。”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一口酒落肚,她在这样的月光下突然有些伤感,无论如何也不想一人独处。
“你现在这发型不是挺好?”她看青禾顺眼了很多,“一开始何必学我?”
阮青禾叹息:“...我没有学你。哎,你少喝一点。”
“你来这么久,还没跟我打过招呼。”苏屏看了看阮青禾,“以前觉得你又寸又倔,今天看你,虽然还是这么犟,但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一眨眼的时间,一瓶烧酒大半入了苏屏的口。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看着街道两边光鲜明亮的橱窗。
青禾紧紧跟在她身旁,在她下台阶踉跄了一下的时候,托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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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酒瓶
晚夜风寒,阮青禾和苏屏沿着汉溪江的岸边走。江水半冻,能看到大块浮冰在黑色的江面上碰撞。
“真这么缺钱,不如我借你。没得传出去被外人笑话,CN的练习生还要去超市打工。”
苏屏喝完了酒,侧脸瞥了眼阮青禾,随手便将酒瓶子塞进她手里。
阮青禾默默接过,又劝了苏屏一遍:“这么晚了,回去吧。”
冬日里汉溪江本就没什么人,现在接近凌晨,更显得江边空空荡荡。
阮青禾没来由地心慌,像是身体超越了意识,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她攥住苏屏的手,冰凉的手指贴在她的掌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姐姐,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苏屏姐姐。
苏屏一愣,抬头对上了她非同寻常的严肃眼神。
“你怕什么?我来过很多次了,从来没出过事。”苏屏反握住青禾,“偶尔走走夜路,不会遇见鬼的。”
话虽这样说,苏屏却像是被阮青禾说动,跟着她的脚步往回走。
“多美啊。”苏屏边走边抬头,“不觉得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吗?天空,月光,风与星星,不论是什么,都比人要漂亮一万倍。”
酒劲儿上来,苏屏大着舌头说分不清真假的醉话。
阮青禾眉头紧锁,拽着苏屏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的环境,脚下生了风一般,走得飞快。
快了,她只穿了一件薄外套,额上却沁出汗。
她已经能看见她打工的超市。卷帘门紧闭,一同打工的男生早已经回去。
到了超市,离公司的宿舍就不算远,穿过小巷再走十几分钟就能到。
苏屏还在她耳边嘟囔:“那男生没等你?看来也不怎么真心啊。甩了他吧,别把自己看轻了。”
说她醉了,偏她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
说她清醒,她又满嘴疯话:“…我不想回去。太吵了,哪里都很吵,所有人都很吵。只有晚上才安静…”
安静吗?
算是安静吧。
空无一人的街道,摇曳的灯光投在地上。再不用去面对那些别有用心的阴谋,也再不用应付那些别有所求的人。
阮青禾叹气:“…我不想回去,是因为受了欺生和排挤。你是CN的公主,人人捧在掌心里,你还要啥自行车啊?”
苏屏却突然抬起头,目光定定看着一个方向,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嘘…”
阮青禾停下脚步,静静站在幽黑的小巷中。
转角以外,像是有几个喝醉了酒的人结伴经过,吵闹嬉笑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阮青禾本能地感到了危险,伸出手捂住苏屏的嘴,蹑手蹑脚拉着她等在墙边。
那些人在街道上唱起了歌,吵闹的声音更大。有一个男的朝她们的巷子走了过来,她们屏住呼吸,绷紧了精神等待着。
那人走到墙根,停了下来。
黑夜中传来皮带扣清亮的声音,和很快响起的淅淅索索的水声。
阮青禾满手是汗,直到听到那人脚下皮鞋蹬蹬的响声渐渐离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快回去。”她压低声音,拉着苏屏往前,“晚上这样晃太危险了。”
苏屏没有动弹。
阮青禾狐疑地回头,脚下却突然咯吱了一声,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滚到她脚边的啤酒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