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舒了口气,再抬起头。
然而一张奸笑着的脸却突然直直跃入她的眼前!
一个四十余岁的枯瘦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在了她们的身后。在阮青禾在小巷中等待的时候,游魂一样突袭到苏屏身边。
那人目光阴狠,鼓起的眼睛瞪得滚圆,油腻的长发遮住半张脸。
而他手里握了一柄匕首,在路灯之下泛着令人心惊胆战的白光。
阮青禾紧紧抓着苏屏的手。
可是那人却自身后环住苏屏的脖子,匕首贴在她的脸边。
“钱包…”他开口。
阮青禾再不等他说第二句,伸手就去摸苏屏的腰上。
空无一物。
她没有带钱包,也没有带钱。
本来不也是这样吗?深夜出现在超市的苏屏,不也是没有付钱,随手取了货架上的烧酒?
阮青禾紧紧咬牙,顺着她的腰摸到她的裤兜,抽出了苏屏的手机。
“我们同学还在等呢,钱包在同学那里。您要是不嫌弃,手机送给您。”她努力镇静地回道,装成和同学出来的附近的大学生。
那人却迟迟不接,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别当我傻,我跟你好几天了。”
阮青禾蓦地瞪大眼。
跟她好几天?那就是超市晚上下班的时候被盯上。前几天超市的男生总坚持送她回宿舍,阴差阳错间没给坏人下手的机会。
“那句话怎么说的?”男人笑得恐怖,“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CN的艺人都有钱,今晚不出点血,别想走。”白色的刀刃从脸上往下,带着明显的侮辱,滑到了苏屏的胸口,顺势戳了戳。
苏屏的脸色霎时铁青。她本就喝了酒,又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连匕首都不顾,冷冷侧脸:“你再动我试试,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阮青禾在心中大吼一声不好,再想伸手去捂苏屏的嘴,哪里还来得及。
那人一愣之后放声大笑,阴狠的声音伴随响亮的一耳光,啪地一下扇在了苏屏脸上:“给脸不要脸!”
他力道之大,直接将纤瘦修长的苏屏扇翻到了地上,又迅雷不及掩耳之间跨坐在了苏屏身上,左右手开弓,照着苏屏的头上狠狠打去。
苏屏耳中霎时嗡嗡作响,鼻间温热一片似是鲜血流下,眼泪在疼痛之下夺眶而出,双手徒劳在眼前挥舞。
然而一声闷响传来,苏屏睁开模糊的泪眼,才发现阮青禾将一路拎着的烧酒瓶子,狠狠砸在了那人的头上。
烧酒瓶与啤酒瓶不同,阮青禾用尽了全力,一砸之下酒瓶却并未破裂。那人捂着头,缓缓转身,站了起来。
阮青禾立刻后退两步,再砰地一下将酒瓶砸在地上,将碎裂的瓶口攥在指尖,对准眼前那人。
而她的目光越过那人落在苏屏身上,冷静无比地以眼神催促刚刚爬起来的苏屏。
“走啊!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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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揣测
苏屏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先于意识而行,
依循逃跑的本能跑出数米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还有阮青禾。
苏屏红着眼睛回头,只能看见那男人阴森的背影,和阮青禾举着啤酒瓶,在寒风中只穿了一件薄外套的样子。
苏屏顿住了脚步。
是回去,还是跑开?
回去的话,她们两个人会不会落个一起死的结果?如果跑开求救,是不是能更快地回来救她?
求生是本能。
可是人之所以为人,就因为能做出的选择不仅仅是基于本能,不是吗?
苏屏停下来,往回走了一步。
又抬起头,去看现在的阮青禾。
可她片刻的犹豫,像是彻彻底底被阮青禾看在眼中。
两人对视的那一瞬,苏屏清楚地看到了她眼神中的…绝望。
不,不是绝望。更接近于,大祸将至前的看破和淡然。
她没有愤怒,没有不平,也没有紧张,甚至还对苏屏微微勾了唇角,又用口型再重复了一遍:“走啊。”
金文熙实在听不下去,转过头对阮青禾皱眉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这种时候,还要逞英雄呢?”
“也不是逞英雄啊…”阮青禾笑着回,“只是那种情况之下,没办法的选择。”
“姐姐家里亲人都在,又有那么多朋友,如果她出事,会有多少人伤心啊。”她轻轻说,“可是我呢…我家里人都不在了,进了公司这么久,连说过几句话的朋友都没有。”
阮青禾抬起眼睛,笑得云淡风轻:“所以如果我出事…会有人为我伤心吗?”
“那时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就觉得,比起姐姐来说,也许出事的那人是我,会让更少的人受到伤害。”
金文熙转过头,半晌没有说话。
苏屏在他身后细细碎碎地安慰着阮青禾,他却觉得她字字句句都如重拳狙击他的心。
父母双亡的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
比起众星捧月的苏屏,宁愿出事的是没有人在意的她。
没有人比他再懂这种孤家寡人的感受了。他父母去得早,从出道开始就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也不像陆宗林这些后辈,起码能有全心信任的队友。
是不是就连上天也会选择这样的孤家寡人来受苦难?不然娱乐圈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一向洁身自好从无污点的他遇上郑美岩的事。
“正因为你不像别人有那么多人关心,所以才要加倍地爱自己才是。”金文熙叹息,“你才二十岁,过去失去的,会在未来千万倍地补偿回来。”
他只是有感而发,安慰她也激励自己。
阮青禾却眨眨眼睛,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那当然,我不是遇见你了吗?”
腻人的情话说得无比自然。
真真是撩人一把好手。
金文熙揉揉她的头,问:“那天晚上…然后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
苏屏冲了回来,和拿着酒瓶子的青禾一前一后。她们闹出的动静颇大,引来了之前那些醉酒经过的大学生。
妄图行凶的男子被血气方刚的学生按倒在地,惊魂未散的苏屏和阮青禾紧紧抱在一起,直到最终警察来到。
两个姑娘毫发未伤,就连相关的新闻也被CN和苏家联手压了下来,生怕两人的名誉受到半点损伤。
金文熙紧提的心这才松快,脸上带了笑,觑了苏屏和阮青禾一眼:“所以这件事之后,你们的感情就好了起来?青禾在CN的日子好过了吗?”
阮青禾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狡黠的神色和苏屏满脸的不自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啊啊啊,才不是。”
恰恰相反,她的苦日子在那件事后,才真正的来临。
苏家。
是苏家不信阮青禾。
“摆平了这件事之后,家里难得与我彻谈了一次。”苏屏苦笑,“一开始说得还好,感谢青禾仗义相助之类,无论她欠下多少钱,都愿意帮她还掉。”
苏家哪里是省油的灯。自家女儿想当艺人,为了铺路先买了CN大笔股权。自家女儿遇上危险,岂不是要把阮青禾从头到脚都调查清楚?
“说着说着意思就变了,要我仔细想想,青禾初露面的时候为何打扮出位,好像为了引起我注意似的。又问我什么样的十七岁女生,能九个月不与人说话还坚持下来?又要我再思考一下,为什么好巧不巧,一个原本的目标是阮青禾的地痞流氓,偏偏在苏屏出现的那天晚上动手?”
话里话外,尽数是在暗示阮青禾接近苏屏别有用心,挟恩情以求回报,后患无穷。
金文熙勃然大怒。
善意被人践踏,好心被恶意揣测,捕风捉影的臆想被用来含血喷人,这实在算得上是世间最残忍的事。
苏屏虽然年少,却也有一腔热血和正义,刚刚与阮青禾历经生死,又哪里肯信家里的这些说辞?
她梗着脖子不肯认,摔了苏家的门回了CN。
而她与苏家硬杠的后果,便是苏家对了CN娱乐施压,要将阮青禾彻彻底底赶出公司。
“回到宿舍之后,发现床没有了,只能睡在地上。”阮青禾轻叹。
苏屏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的被褥搬过来,与她一块躺在地板上。
“我没有了课程安排,每月没了生活补助,连去食堂打饭也没人搭理。”阮青禾说。
苏屏日日与她在一起,连一杯水也要分两个人喝,摆明了要将她护到底。
“做人不能没良心…是不是?”苏屏说,“你图我什么呢?钱?我们认识三年了,连一个手机你都不要我买给你。”
她们日日相处更见真心。
没有课上,就一起窝在大楼的角落,拿着金文熙的直拍和MV一遍遍看。
“青禾一点点抠舞教我,跟着你的歌来学。”苏屏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倒没想到硬汉风格的舞,我跳得比她还自然。”
她们成了彼此的老师,四面楚歌一片中愈发珍惜彼此情义。
“直到后来,我家彻底断了我的生活来源。”苏屏长长叹息。
而她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当时苏家这样毫不留情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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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礼物
实话说,之前的坚持对她们来说并不算难。
阮青禾原本就被孤立了很久,苏屏又一向是我行我素的独狼性格,两个人在苏家的施压之下,反倒像是青春期叛逆的小孩子,享受着与铁血家长对抗的快乐。
可钱没有了之后,苏屏几乎是立刻就体会到生活的艰辛。
她金尊玉贵长大,嘴刁又挑,连喝水都挑牌子,勉力跟着阮青禾艰辛捱了几日,当即知晓这样的情况不能维持多久。
“要么,我出去打工吧?”阮青禾和苏屏肩并肩,躺在她们铺在地上的毯子上。
苏屏叹她天真:“我家放了话,连CN都不敢给你我发钱,还有哪家敢要我们?”
她想了想,抬起眼睛望阮青禾:“…说真的,你来当艺人不是为了还钱吗?你拿了我家的钱,不仅能还清欠下的债,连大学的学费都不用愁。好好去读书,重新走上正路,不好吗?”
苏屏的目光中有着明显的温柔:“反正无论你是不是艺人,我们都可以做朋友。为什么一定要在CN做吃不饱睡不好每天练到快累死的练习生呢?”
阮青禾久久没有回答。
苏屏奇怪地转头去看,却发现十八岁的阮青禾,眸光中闪烁着无数意味不明的情绪。
“姐姐…”阮青禾轻轻地说,“我不能走。我要出道,做一个像金文熙前辈一样完美的艺人,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喜欢。”
“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哪怕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为什么?
苏屏想问。
可是她转头看着阮青禾沉默的侧脸,良久之后再开口,却只是带着笑说:“我知道了。”
十八岁生日前三天,苏屏一个人,离开了生活两年的CN娱乐。
她并没有提前告诉阮青禾,只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她。
她离开CN大门的那一刻,CN娱乐就将消息递给了苏家。
苏屏没有回家,而是在市厅一间苏家的公寓住了下来。
她手中有钥匙,进门就躺在柔软的床上,明明疲惫到了极点,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她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苏家请来的家政阿姨小心翼翼进门,站在床前问她想吃些什么。
苏屏缓缓闭上眼睛,只说了一句话:“别再为难她。”
苏家当真没有再为难阮青禾。
可是阮青禾没有放过她自己。
苏屏将回家的机票定在了生日之后第二天。
生日当天,她独自一人走遍了这个她生活了两年多的异乡城市。
她生平第一次坐了地铁,像个见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样沿着地铁线路,每一站都下来看一看。
只除了CN娱乐的那一站。
她认认真真地与过去告别,深刻地遗憾自己错过了与阮青禾好好相处的过去的九个月。
凌晨十二点,她足足等到最后一班地铁,这才回了公寓。
可她在公寓楼下,看见了只穿一件薄薄外套,冻得瑟瑟发抖的阮青禾。
春寒料峭,阮青禾笔直地站在那里,宛如青松,一动不动。
她看着苏屏一步步走近,古井无波一般平静,仿佛苏屏从来未曾离开过。
苏屏红着眼眶走向她,问:“我给你留下的衣服呢?”
阮青禾摇头,紧紧抱住苏屏,抬高的手臂不肯相信似的久久之后才落下。
“姐姐,生日快乐。”她在她的颈窝咕哝着,塞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冰凉的东西到苏屏的手里。
“我想了很久要送你什么。”阮青禾仍在苏屏的怀中,扬起头来看着她,露出清澈的笑容,“要送最珍贵的东西…”
我最珍贵的东西,就只有这个。
苏屏隐约猜到了是什么,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缓缓展开手掌。
她的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银色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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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和苏家到底说了什么,她不肯告诉我。”阮青禾说,“只是生日那晚之后,她开始跟我一样拼了命地练习,两年时间近乎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