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钦北看她咬着唇隐忍不发的样子,唇瓣都快要失去了血色,手指扣着皮沙发,纤细的指节泛白。
他皱着眉头,戳灭了手中的烟蒂,从窗边离开,踱步到她身前,从苏菲手上拿走棉签,“我来。”
“好的沈先生。”蹲在地上给方悦上药的苏菲站起身,将位置腾给他。
沈钦北在方悦跟前的茶几上坐下,稍稍弯下腰,边给她抹消毒水边呼着气给她吹。
轻柔的风吹在伤口上,瞬间不那么疼了。
方悦稍稍侧过脸看他,男人收敛的眉眼带着一股子戾气,然而他给她上药的动作却又极尽温柔。
真的是很矛盾,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跟女佣不同,他说:“疼就喊出来,不用忍着。”
“哦。”方悦嘴上应着,望着他竟一时完全忘了疼不疼这回事。
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沈钦北漫不经心的一眼,抬眸和她的眼神碰撞到了一起。
方悦顿时尴尬得脸红,将脸转到一边去。
沈钦北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侧颜上,修长白皙的脖颈,往下蔓延进衣领,如上等羊脂玉一般的肌肤,留下几个显眼的青紫痕迹。
他咬了咬牙后跟,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勉强压下急速升腾的怒火,眼睫垂落,视线重回她手臂的伤处。
**
一楼。
程静踩着高跟鞋,疾步穿过偌大客厅的同时,跟身旁的男人小声抱怨,“把那个女的从酒会上带回来也就算了,怎么还为她亲自动手?”
程静,恒东投资集团总裁十八大金牌助手之一,团队里唯一的女将。跟在沈钦北身边做事三年,她从未见他为谁急过眼,更别提为谁动手。
荣光比程静跟在沈钦北身边更久,同样为这件事感到惊奇。
他们眼中的沈钦北,无论什么样的人和事几乎都不能挑起他愤怒的情绪,他就像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即便有那么一点不爽快,他交代一声便能解决了,毕竟已经是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多的是人为他冲锋陷阵。
怎么就为一个姑娘大打出手了?
当他们上楼,推开门见到沈钦北亲自给姑娘上药,更是目瞪口呆。
程静一时没说上话,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幕。
同样身为男人,荣光似乎比较能够理解,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且他那天是亲眼看见老板在酒会上,看见这个女孩后走不动道的。
“沈总,您的手受伤了。”荣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过后,落在沈钦北的手上。
方悦扭头看向男人的手,发现他右手手背的指骨有轻微擦伤。
沈钦北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小事。”
他从不让女人近身的,这会儿他不表态,程静尽管心疼,亦不敢轻举妄动。
“上点药吧?”她柔声说。
“不用。”
沈钦北语气淡淡,消好毒后,给方悦抹药膏。
跟在沈钦北多年,虽说习惯了他的冷漠绝情,但今日亲眼目睹他对方悦这般照顾,程静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不轻易对人温柔。
沈钦北拒绝了下属的好意,将纱布缠在方悦的手臂上的同时,平淡无波地问,“后续都处理干净了?”
荣光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好了。”说着他上前几步,弯下腰,将一个透明档案袋放在了沈钦北坐着的那张茶几上。
“方小姐,这是你的。”
方悦往上面扫了一眼,是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他们帮她拿回来了。
“谢谢你。”方悦抬眸,感激地望着他。
女孩很漂亮,标准的瓜子脸,大约是哭过,眼眸含泪楚楚可怜。
荣光的心都跟着柔了一下,弯唇一笑,“能为方小姐效劳,荣幸之至。”
沈钦北用剪刀将纱布剪断,“你们两个没什么事,就先回去。”
荣光一愣,后跟程静对上一眼,欠身点头道:“好的。”
荣光利落地退出去,程静不甘似的,又多看了两人几眼,才抿着唇,十分不爽快地转身走开。
伤口处理好了,沈钦北将药品收进药箱里,方悦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小声开口,“你的手,还是上点药吧。”
走到门口的程静闻声,不由停下脚步回过头,手搭在门把上。
只见沈钦北盖药箱的动作一顿,转头看方悦。
“可以。”沈钦北唇角浮笑,拿出一根棉签递给她,“换你帮我?”
他才帮她擦过药,方悦本着投桃报李的做人原则,点点头接过棉签,“好。”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佬,告诉我们,未来媳妇儿上药,是会好得快一点吗?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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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到自己的房间,方悦拉开床头柜子下边的抽屉,将证件放进去。
看到家里的户口本,她猛然想起自己的爸爸。
这次跟蒋蒙彻底决裂,他会不会对爸爸……
方悦推上抽屉,快步离开房间往书房跑,“沈先生,沈先生……”
她边跑边喊,刚下到一楼的沈钦北听到了,抬起头望向二楼,见到她慌张的身影从走廊飘过。
他取下刚衔在唇边的烟,“这里。”
方悦跑到书房门口,听到楼下传来的男人的声音,转头一看,赶紧又往楼下跑。
沈钦北大步跨上台阶,在楼梯转角接住她的同时,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了?”
方悦扶着他的手臂,气喘吁吁地说:“我爸还在医院,蒋蒙会不会对他……”
原来是这回事,沈钦北皱着的眉头松开,“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适才荣光过来,沈钦北问他是否处理好了,原来还包括这件事?
方悦放下心来。
沈钦北朝她摊开手掌,“手机给我一下。”
方悦按他说的,将手机放在他的手上。
沈钦北往上面输入一行数字后,还给她,“今明两天我不在家,有任何问题打这个号码。”
“好。”方悦小心地将号码存起来。
沈钦北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烟塞进嘴里咬着,甩开金属打火机,边用手拢着点火,边款款走下台阶。
方悦就站在那里,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姿穿过客厅,空气中一点香烟味飘散开。
沈钦北将她从酒会上带走时,方悦以为他不过是见色起意,会将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没想到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现,反而他一再地给予她帮助。
现在的沈钦北对她来说,身躯伟岸得宛若救世主。
她遥望着他的眼睛里,全是闪着光芒的星星。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方悦才转身上楼回房。
她坐在房间的床边,回忆了一下众人是怎么称呼他的?有人叫他沈总,蒋蒙求饶的时候还叫他北爷。
于是,她拿起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沈、北两个字,紧接着页面跳转到了沈钦北的人物介绍。
她点开,确认过上面唯一的一张图片,和他本人对应上了,才知道他完整的名字叫沈钦北。
关于他这个人的介绍,方悦大致看了一遍:
恒东集团总裁,哈佛大学毕业,早些年在美国创业成立科技公司,两年多以前,父亲病危逝世,母亲抑郁症一度传出自杀,恒东集团内部动荡,沈家地位摇摇欲坠,他回到国内力挽狂澜。
现如今的恒东集团,业务遍及全球,囊括各行各业:房地产、医药制药、娱乐影视……等等。
方悦真正的安心下来,至少有这样一棵大树庇护,她和爸爸暂时是安全的。
**
中午,方悦一个人坐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收到了邮局的电话,通知她去签收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方悦的妈妈是艺术爱好者,从小培养她学习舞蹈和各种乐器,而她自己本身也喜欢,又有天赋,渐渐地有了个明星梦,现如今她如愿以偿考到了金城电影学院。
不过,这个消息却不像从前那样令她雀跃。
领到录取通知书后,方悦到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抱着去医院探望父亲。
在那场连环车祸里,妈妈和司机抢救无效死亡,方悦的父亲脑部受到重创,严重的脑损伤导致他成了植物人。
什么时候能够苏醒?医生也说不准,方悦只能等待一个奇迹的发生。
病房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滴滴声。
方悦将带来的新鲜花束拆开,将它们一支支插在柜子上的花瓶里,为这个寂静的病房增添一丝生气。
插好花,方悦拉了张椅子到床边坐下。
她握着父亲搭在床单上的手,跟他分享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爸,你不用担心我哦,我现在已经脱离蒋蒙的控制了,遇到了一个叫沈钦北的男人,他是比蒋蒙要厉害许多的人物,他会保护我和你的。说不定你也认识他?”
“还有呀爸,我收到金城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啦。”
“我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实现我自己的梦想,不辜负你和妈妈的期待,然后努力赚足够多的钱把‘嘉行’买回来。”
“到时候爸爸也要醒过来好吗?那你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演的电视剧了。”
无论方悦说什么,方父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方悦假装出的轻快语气,到后面变成了哽咽,止不住的眼泪低落在被单上,手背上,最后情绪失控地趴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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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接送她的黑色劳斯莱斯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刹停在医院门前,方悦踏出电梯,穿过大厅走到门口,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
驾驶位上的司机阿南往后视镜刮过一眼,看到女孩哭红的眼,伸手将纸盒递向后座。
其实哭过就好多了,不过方悦还是接住,谢过对方的好意。
特种兵出身的阿南其实不只是司机,同时还兼任沈钦北的保镖,为人比较沉默寡言,安慰人什么的他不会。
他重启车子,问:“悦悦小姐接下来想去哪里?回家吗?”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方悦好似渐渐融入了沈家,沈家上下对她,也都从客气的“方小姐”改口成更亲密的“悦悦小姐”。
方悦扯了张纸巾印印眼角,“嗯,回家。”
车子转了个弯,汇入涌动的车流。
行至红绿灯路口,方悦转头看到路边一间咖啡厅,被门口立着的招聘广告吸引了注意。
把钻石项链卖了,估计可以凑到学费,再找一份兼职,生活费应该也不成问题了。——方悦在心里快速盘算着,当下做了决定。
“稍后在路边停一下吧。”她对前面的阿南说。
阿南扫一眼车内后视镜,“是有什么事吗?”
方悦:“我想下去逛逛。”
阿南:“好的。”
过了红绿灯后,阿南将车子刹停在路边,方悦交代他去忙自己的后下了车。
她沿着街道往回走几百米,来到适才看见的那间咖啡店。
她站在招聘广告前认真看了一下,目前在招的有学徒、服务生和咖啡师,上面有对应的要求,工资面议。
咖啡师需要专业技能要求,她做不了,学徒和服务生还是可以的。确定了之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收银台后的小妹微笑着抬起头来,“欢迎光临,里边请。”
随后就有服务员过来领她去选位置,方悦摆摆手,跟她们解释说:“我是看了外边的广告,想要来应聘的。”
“应聘?”
还不等两位女孩说话,里边走出一位染着酒红发色的女士,包臀连衣裙裹着极致性感曼妙的身材曲线,气质妩媚。
她手里握着一只贴钻的手机,扭着水蛇腰游到方悦跟前。
收银台后的小妹介绍说:“这是我们的老板娘,Lily姐。”
“老板!”女人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点收银台,更正自己的员工。
收银小妹红着脸吐吐舌。
“Lily姐好。”方悦弯腰向她问好。
女老板的视线重回到方悦身上,打量着她身上阿玛尼最新款连衣裙和香奈儿的链条包,撩起头发笑了,“现在都流行这样吗?有钱人家的小孩,出来体验生活?”
方悦低头看了眼自己,她不认为有必要解释这身装扮哪里来的,也不想用自己的经历博取同情,想了想,说:“不管我是否为了体验生活,你需要招人,我需要工作,我们的需求是契合的,所以你只需要考虑我能否胜任店里的工作。”
女老板伸手取柜台计算器的手顿住,眼尾轻挑,再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外。
方悦又说:“况且,有钱人家的小孩也有工作的权利,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不给她机会,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歧视吗?”
“嘴皮子很溜嘛。”适合留下来招呼客人,不过……女老板端详着她稚嫩的小脸,眉头稍敛,“成年了吗?”
见对方神情有些松动,方悦打开包包,将身份证递给她看,“已经满十六岁了。”
按法律规定,雇佣满十六岁的人员,就不算是雇佣童工。
“了解得倒挺多。”女老板说她。
方悦笑了笑。
她也是平常听爸爸管理公司,耳濡目染了一些。
“行吧!”女老板放下计算器,爽快答应她,“留下!”
没想到这么顺利,方悦先是一愣,后嘴角往上划开一抹弧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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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职按时薪算,正式员工按月薪,方悦之后要上学只能做兼职,跟女老板谈好后签了临时用工合同。
她从咖啡厅出来,沿着公路走了一段,左顾右盼地找公交和地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