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里不一——言祁
时间:2019-10-14 08:35:43

  好不容易选定, 却发现同伴一直没找来, 寻找一圈, 终于在休息区前的冰柜一侧发现她的身影。
  “你在看……”
  圆脸女生回过头, 朝她做了一个“嘘”的表情,而后又神秘兮兮地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皱眉,觉得她故弄玄虚,却还是有些不耐烦地走过去。
  “干什么啊?”
  圆脸女生伸手指前方:“看。”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真好看啊,我一来就看见他了,高言连他的一半……不,连他的四分之一都没有。”
  说完,没听到同伴的回应,以为她是在气闷自己贬低高言,回眸正欲挽回,才发现她早已经看得入神。
  前方不远处的桌前,坐着一个男生,正在写试卷,戴着耳机,线垂到桌下,头微微偏着,模样有些懒散。
  看起来和她们差不多大,或许还要长一两岁,因为个子很高,就算坐着也能分辨出。
  他的头发要比普通男生标准的发式微微长一些,皮肤挺白,身上的棉质衬衫干净又清爽,一点也不像班上那些邋里邋遢的男孩子,就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浑身莫名散发着优越感。
  两个女生几乎将他从头到尾扫描了一圈,最后才来到身侧的椅子。
  上面搭了一件校服。
  校徽显眼。
  “原来是芜一的啊……”
  声音有些落寞,又有几分羡艳,是高个女生。
  但其实也不令人意外,好像也只有芜一能出这样的人。
  “芜一离我们这里不太近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能……家在这儿附近吧。”
  “那他为什么不回家?”
  高个女生又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两个人一来二去,没注意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挑眉,而后慢条斯理地收拾起东西,起身,拿上校服,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旁走过。
  真的很高啊……
  这是她们两个共同的第一反应。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不跟出去看看呢,知道他家住哪儿也好啊。
  第二天放学,仿佛心照不宣似的,两个人又去了那家便利店。
  他不在。
  后面一连几天,都没再来。
  终于在第二个星期的同一天,他再次出现,这次没有穿校服。
  同样棉质材料的雾蓝色衬衫,袖口挽起来两圈,小臂线条流畅,细长领带随意系成,下身是一条灰色牛仔长裤。
  令人毫无抵抗力。
  两个人按耐已久,此时早已蠢蠢欲动,悄声摸到他身后的桌前坐下,伸长脖子打量。
  他这次没带书包,自然也不用赶试卷,拿出手机来打游戏,手法很熟练,手指也很漂亮。
  “喂,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你问我我问谁?”
  “他是每个星期的这一天都会来这里吗?”
  “应该吧。”
  两个人同时注意到他手侧的那瓶柠檬汁,好像他上次来也买了一瓶同样的,但是一直没打开,就那么放着。
  “这里的红豆奶茶最好喝,他应该不知道吧。”
  高个女生说完这句话,期盼似的看向同伴,希望能得到她的鼓励。
  “呃,大概吧。”
  “你说,要是我买一杯奶茶给他,他会要吗?”
  圆脸女生没说话,好像有些为难。
  高个女生没等到回应,心下也有些纠结,正犹豫着,又进来一个人,径直朝她们这处走来。
  两个人同时抬头去看,不约而同地微微张大了嘴。
  好漂亮啊……
  来人穿黑色无袖连衣裙,挎着一个小小的流苏包,小臂夹着两本书。头发散落在肩下方几厘处,再往上,眼尾微微上挑,唇畔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一路走来,然后,拉开椅子,堪堪坐在了男生对面。
  两个人嘴巴张得更大。
  男生察觉有人,眼眸微抬,眉尾轻挑,看一眼时间,问:“今天这么早?”
  女生漫不经心地揽头发:“老师提前下课了。”
  男生点点头,将手边的柠檬汁推给她。
  她接过,并不喝,只问:“打完了吗?打完了就回去吧。”
  “还有一局。”他淡声答着。
  女生也不催,耐心十足地等他打完这一把游戏,两个人这才起身,离开便利店。
  后桌的两个女生透过落地窗看他们走远的身影,缓缓对视一眼,其中滋味各人知道。
  回去路上,方疏凝道:“你下周不用来接我了,我妈明天就回来。”
  柏池闻言,面上未显情绪,只极淡地“嗯”了一声。
  方疏凝物理不好,周清筠替她报了补习班,每周过来一次,之前都是她亲自来接,最近去国外演奏,便拜托了柏池,毕竟有个男生一起也能放心得多。
  可这个时候的男生女生,十四五岁,正是敏感的年纪,对异性的了解加深,双方都会若有若无地保持些距离,只和同性聚集,即使是他们两个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方疏凝对情之一事懵懵懂懂,恍惚了解,又不透彻。
  这个时候,柏池也还没发现自己异样的心意,只当她是邻家的妹妹,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是,他也没有细想过,为什么筠姨一拜托他,他丝毫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
  回到家,方疏凝脱下裙子,外面有些热,出了汗,得马上洗个澡。
  柏家晚饭开始前,柏母叫柏池去唤方疏凝过来吃饭。
  “你方叔常年不在家,清筠又出去了,我们得多照看一下阿凝,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家吃饭多不好。”
  柏池没说什么,脚下动作却比谁都快。
  按了方家的门铃,来开门的是阿姨,说方疏凝一回来就上楼去了,应该在房间。
  他点头道谢,径直上楼敲门。
  第一下,没人应。
  第二下,依旧没人应。
  他有些烦躁,下意识地拧了门把手,竟然没锁。
  小时候两个人的房间互相也没少去过,这时也没想那么多,只单纯地想知道她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轻轻一推,房门敞开,他没走进去,只在门口观望。
  刚想出声叫她的名字,那半截字眼却生生卡在喉咙中,化作了心尖的一把弯钩。
  她在睡觉。
  只穿一件吊带背心和短裤。
  方疏凝睡觉一向不老实,踢被子是常事,此刻,那薄薄的凉被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床角,被主人遗忘。
  她背对着他,长发散乱在枕间,裸/露在外的肩头光滑而细腻,腰间盈盈一握,细得令人心颤,再往下,是那一双毫无瑕疵的腿,白而细长,微曲着,脚踝交叠。
  柏池足足看了有五秒,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头脑有些发晕。
  他突然想到一个词,秀色可餐。
  柏母见到柏池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微有讶然,问:“阿凝呢?她不过来吗?”
  柏池的耳尖泛着红,仿佛着火一般,只模糊地答:“嗯,她累了。”
  柏母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当晚,柏池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她。
  第二天去上学,他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中午吃饭,他和一群哥们儿坐食堂位置最好的地儿,远远地看见方疏凝和姜荟端着餐盘走过来。
  身旁几桌男生都在看她,那目光,赤/裸裸地透着渴望。
  他突然觉得烦躁,筷子一放,再吃不下饭。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看到有男生对她献殷勤试图靠近她,就会不舒服,翻来覆去地不舒服。
  下午,有人找上了他。
  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柏池,跟你打听个事儿。”
  他抬眸,懒散地看他一眼,语调不变:“你说。”
  男生有些犹豫:“那个,听说你和四班的方疏凝……关系不错?”
  他手上翻书的动作顿住,再看向那人时,多了三分警觉,三分打量。
  “有问题?”
  男生连忙摇头,只从裤兜里摸出一封信,放在他桌上,诹媚笑道:“帮我把这个给她呗,顺手的事。”
  他没说话,目光凝在信封上,敛眉深思。
  下午的体育课,他没去上。
  待教室人走光后,他才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那封情书,先将外表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一通,才撕开封口,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就着明亮灯光,从头到尾品读了一遍。
  评价不高,做作而肉麻。
  也不知道是哪里抄来的情诗,真好意思往上誊。
  他嗤笑一声,将纸张原封不动地装回。
  路过后门,脚步微滞,突然之间,某种恶念在胸腔中翻涌,驱使他封存理智,动作失控。
  抬手,将那封信扔进垃圾桶。
  笔直的一条线,仿佛生来便是此般宿命。
  他松了一口气般抬头,目光撞上从教室门口路过的方疏凝。
  她似乎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面上不期然地显露鄙夷。
  这死小子行情还真是好……
  柏池本来有些心虚,被她这么看着,倒琢磨出什么来,理直气壮地回视。
  方疏凝轻哼一声,从容走过。
  晚上八点,周清筠女士终于抵达家门。
  收拾整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携方疏凝带着纪念品和礼物去柏家,柏池是首要感谢对象。
  两位太太聊得起劲,她便自告奋勇去叫柏池。
  敲了许多下门,他才匆忙赶来打开。
  鼻尖有汗,双颊微红,尚还轻轻喘着气。她往他身后看一眼,是大开的窗,风吹得窗帘摇摆,屋子里有某种浅淡味道未散。
  她狐疑地问:“你在房间干什么呢?”
  柏池面色有些不自然,反问她:“有事?”
  “下去拿礼物,我妈给你带的。”
  她说完,又疑虑重重地看他一眼,这才转身下了楼。
  柏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眸色渐深。
  这个年纪的男生,好像每个人心头都有一个白月光女神。
  或是荧屏之上风情万种的女演员,又或是红遍大江南北的玉女歌星,甚至是那曾经回眸一瞥却再未见得的都市聂小倩,总而言之,各有所爱。
  可他没有。
  他只知道,那个天天出现在他梦里、在开门的前一刻脑中幻想着的那个人,刚刚还站在他门外。
  这个时候的柏池,终于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第70章 番外二
  在方疏凝十八岁之前的印象里,柏池为她打过两次架。
  印象最深的一次, 自然是他和顾行亦的那一场。
  还有一场, 是在高一。
  那天是周六的傍晚, 夏日里夕阳未散,火烧云蔓延在天际边缘,渺岸内的环卫工人正忙于修剪过于茂盛的树枝。
  方疏凝躺在自己露台的沙发上, 腿翘起来, 翻看当季新出的杂志, 封面模特穿清凉的夏装, 露一小截肚脐,她扫一眼,抓起边上的草莓送到嘴边。
  楼下门前种了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 是周清筠女士所钟爱。
  透过繁密的枝叶, 她瞥见数道身影拍着个篮球穿行而过, 间或还有几声嬉笑传上来, 就着蝉鸣听得不大真切。
  她认识这些人, 都是家住在渺岸里的富家子弟, 分散在各个区域, 有空时才聚在一起, 也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不多时, 他们在柏家门口站定,开始敲门。
  柏池站在门后, 扫他们一眼, 问了句什么, 才关上门出来。
  “你上次不在,那群孙子把我们虐惨了,最后十分钟一个球也没让我们进,妈的,老子想起来就窝火。”
  “他们领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脸长得跟鞋拔子似的,看着就不爽。”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抱怨着,柏池只轻轻笑着,偶尔附和一句。
  方疏凝依旧翻着杂志,耳朵却竖起来偷听,她在等待着什么,内心期盼而又隐隐紧张。
  终于,路过楼下,柏池抬头望一眼,叫她的名字。
  她好像才发现他们,漫不经心地看过去,放下杂志,起身来到围栏处,手搭上面,问:“干嘛?”
  底下众人齐齐看上来。
  柏池微不可察地挑挑眉:“晚上有事吗?”
  “没啊。”她答。
  他了然,又道:“来看打球吗?就在前面那个球场。”
  渺岸内各项设施齐全,游泳馆篮球场应有尽有,他们要去的,应该是最近的那个露天球场。
  方疏凝没说话,一众男生在边上看着,想替柏池把她抬过去。
  终于,她收回目光,淡声说了句:“行啊。”
  柏池还想说什么,她已经回身进了屋。
  方疏凝极爱出汗,偏她又十分讨厌身上黏黏腻腻的感觉,打算在出门前洗个澡,闻了下头发,没什么味道,但还是一起洗了。
  吹得半干,拿上小提包出了门。
  路过便利店,她给自己卖了个甜筒冰淇淋和牛奶糖,想到什么,又折回冷柜拿下几瓶饮料。
  收银员替她将饮料装进袋子,她则不急不缓地撕开甜筒的包装。
  走到篮球场,冰淇淋只剩一半。
  她先站在网栏外,往里张望了一眼。
  柏池戴着黑色的护腕,眉间飞扬,腕骨精瘦,手指又细长,就那么轻轻一抬,球入框,周围响起欢呼。
  在这些欢呼声中,方疏凝敏锐地察觉出什么,抬眸看向对面,果然,一群娇俏女生站在那儿,望向球场中央的目光炽热而神往。
  她轻哼一声,咬着冰淇淋,走向场内一旁的长椅,装饮料的袋子扔一旁,自己也坐下,接着打量场上。
  柏池发现她,朝她所在的方向招招手,引来那几个女生向这里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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