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怀好意。
她没理会,继续啃冰淇淋。
中场休息时,一群人大汗淋漓地走过来。
柏池拿毛巾擦着汗,方疏凝示意他一旁的饮料,他轻笑一下,自己先拿一瓶,转而分发给另外几个同伴。
几人笑着恭维她几句,她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能住这儿的谁还能买不起一瓶饮料呢,不过是人情于此罢了。
他们上一场拉了大比分,对面那一帮人似乎挺不忿的,也没休息,现在都还在练习商讨对策。
柏池仰头喝水,方疏凝吃完冰淇淋,有些无聊,目光自发去寻找他们口中那个脸长得跟鞋拔子似的领头。
人没找到,猝不及防一个球砸过来。
其实也不叫砸,只顺着地面擦过来,在她的小腿上弹一下,骨碌碌滚到一边。
也不是太疼,只是在她皮肤上留下些尘灰和黑痕。
柏池放下瓶子,缓缓拧着瓶盖,冷冷看过去。
打偏球的那人一路小跑过来,毫无诚意地笑道:“对不起啊美女,一时手滑,你没事吧?”
方疏凝没说话。
周围几个男生趁机嘲讽他。
“你还当什么队长啊?球都能打歪?”
“就是,得亏没伤到人,不然有你好看的!”
“不会打球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啊,以为现在多练练,下半场就能反败为胜了?别做梦了。”
那人一直听着,只是轻蔑地笑,不反驳,也不回应,突然就转身走了。
柏池身形微动,被人一把拉住,他回头,是方疏凝。
“别管他。”
他咬了咬腮肉,终是忍下去,只问:“带纸了吗?”
她从小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柏池接过,蹲下身,扯出一张来替她擦拭小腿上的污迹,动作轻柔。
方疏凝撑着下巴看,正欲开口,前方陡然袭来一个圆鼓鼓的黑影。
来不及反应,柏池却已察觉到,动作迅速地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护住头,然后用手臂和背去挡。
一声闷响,篮球掉落在地,不甘沉寂地弹了几下。
“□□妈,输不起是不是!”
身旁有怒喝声响起,方疏凝惊疑之下从他怀里探出头,看到不远处又是刚才那个傻逼,还他妈一脸无辜地摊着手:“不是说了吗,手滑。”
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发火,柏池已经放开她,径直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攥住他的领子,音色冷淡:“你他妈没长眼睛?”
那人旋即回抓他的衣领,没抓到,口气更恶:“老子就是故意的,怎样?”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柏池一拳砸在脸上,连牙齿都要打碎的力度,一拳接着一拳,毫不留情。
那人的队友冲过去要拉他,这头的人自然也不肯,两方人马很快缠斗做一处,难分难舍。
之前看热闹的那几个女生明显被吓坏了,推推搡搡地跑出了球场,方疏凝左右看一眼,从一个路过的小孩那儿借来棒球杆,走到和柏池纠缠的那人身后,一杆子挥下去,连柏池都觉得身子微震了震。
这场集体斗殴因为方疏凝的加入而很快终结,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才忙不迭失地去拉她。
柏池将那人挥翻在地,她用棒球杆指着他鼻尖,音色冷冽:“道歉。”
那人闭口不言,有人朝他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这才嗡声嗡气地挤出一句万分不情愿的“对不起”。
方疏凝冷笑一声:“手滑?要不要我们集资给你买副防滑手套啊?不过输了场球就做出这副恶心人的样子,既然这么输不起你还出来干嘛?让你妈给你买个小皮球天天在家拍着玩啊。”
四下哄然大笑。
她话落,收回球杆,看向柏池,没在他脸上发现伤,方才松一口气。
将球杆还给那小朋友,附赠一板牛奶糖。
回身,柏池走过来。
“不打了?”
这情况怎么可能还继续打下去?他摇头,只道:“回去吧。”
除了微微有些气喘,其余没什么异样。
方疏凝还是不放心,问:“你没受伤吧?”
“没。”他微顿,“就手上擦破了点皮。”
他话音刚落,方疏凝立即抓起他的手打量,指骨处确实受了点伤,微微破了皮,有血丝缠绕。
一路拉着他回家,翻出酒精和创可贴,抓过他的手上药,眉眼间极其认真,棉签动一下便问一声“疼不疼”、“疼要跟我说”。
柏池从头到尾都没叫疼,只默默看着她的发顶,发丝柔软,有清新的香一阵阵刺激鼻间,特好闻。
他只是觉得,打这场架很值。
这是方疏凝记忆中,柏池两次为她而动手的其中一次。
其实她不知道,还有另外一次。
是寒假过后开学的第一天。
领完书,方疏凝和姜荟在校门口的冰淇淋店逗留,追了一下午的剧,都有些腹中空空,打算去小吃街觅食。
途中经过一家网吧,几个男生在门口站着抽烟,有人招呼她:“小方妹妹,去哪儿啊?”
她侧头,从一群烟雾缭绕中辨认出展叙的脸,应道:“去吃饭。”
展叙点头做了然状,微抬下巴示意,不经意添了句:“阿池在里面呢。”
方疏凝朝网吧里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
“他刚还跟我说饿了,你看看方不方便顺手给他带个什么回来?”
“行啊。”方疏凝微笑着应,“跟他说我给他带麻辣拌。”
展叙轻笑一声,只说好。
她和姜荟二人走远,这时,一波人嬉笑着也从网吧里出来,和她们同一个方向。
展叙只扫了一眼,旋即收回。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江峥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悻悻地灭了烟,转身进去。
“你朋友还没来?”
柏池伸手拿过一旁的水,顺口问了句。
展叙“嗯”了声,简直不想多说,看着他,想起什么,只道:“我刚碰见方疏凝了。”
柏池握鼠标的手微动。
“她说待会儿给你带麻辣拌过来。”
麻辣拌?
他皱起眉,内心有些抗拒。
但又不知为何,莫名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又过了十分钟,彻底坐不住了,睨向展叙:“她怎么还没来?”
展叙好笑地看着他:“你问我我问谁?”他略一沉吟,又缓缓道,“不过,好像是已经离开挺久了……”
*
两人选了条近道,人少,但胜在节省时间。
姜荟悄悄往后看了一眼,抱着她的手臂,有些担忧:“疏凝,那群人怎么还跟在我们后面啊?”
从网吧出来,就一直跟着她们,不紧不慢的速度,始终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方疏凝也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人个个都染着不同颜色的头发,身上奇装异服一个比一个扯,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学生,大约是附近的小混混。
她敛下眉,低声道:“别怕,我数一二三,我们马上朝人多的地方跑。”
姜荟点点头,等方疏凝数完,两个人撒腿就跑。
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但毕竟抵不上那一帮身强体壮的混混,很快被追上,被他们逼到角落。
方疏凝在前面护着姜荟,一步步后退,直到背抵墙壁,无路可退。
那群人渐渐缩小包围圈,将二人堵住。
领头那个直勾勾盯着她,痞气十足,只笑道:“跑什么啊,我们又不会吃人。”
周遭附和声顿起,轻佻的语气听得人不舒服。
他从上到下将方疏凝打量一遍,笑意更深:“美女,还记得我吗?”
方疏凝当然不记得,但经他一提醒,大概也有些印象,应该是上周在校门口问她要过电话号码的某一个人,不过她当时没在意,也没看清那人的脸。
那人从她脸上得到答案,也不生气,只道:“想跟你交个朋友还真不容易啊,我都盯你好久了。”
方疏凝冷笑:“你都是这样交朋友的?”
男生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那你说,该怎么办?”
她示意姜荟:“你把我朋友放了。”
姜荟闻言,不赞同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笑开:“我又不傻,放她出去搬救兵啊?”
方疏凝沉吟。
男生见她不高兴,又提议:“这样吧,你先让我满意了,我就放了她,怎么样?”
她皱起眉,“满意”这词可真玄乎得紧。
男生说着,手已经向她脸庞伸过来,方疏凝微惊,下意识地就打开。
那人顿了顿,终于撕下和善的面具,戾气陡生,吩咐左右:“给我抓住她的手!”
立时便有几人围上来,推开姜荟,去逮她的手。
方疏凝被制住,挣扎不得,男人哼笑两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再次朝她伸手,这次的目标是她胸前的外套,眼看越来越近,却在半途停住,闷哼一声,低头看去。
姜荟咬住了他的小臂。
力道很大,大约是见了血,男生咒骂一声,拼命甩开她。
“操!给老子松开!”
姜荟头发都乱了,就是不松口。
男生气得脸都涨红,一巴掌就朝着她左脸挥下去。
“阿荟!”
方疏凝急呼她一声,剧烈挣扎起来,恨意满满地望向那人,声音嘶哑:“你他妈给我住手!”
男生轻哂,正欲回驳,一道低沉嗓音在身后幽幽响起。
“找死呢?”
他回头,看见展叙一帮人。
方疏凝也看过去,顿时就红了眼眶,柏池就站在他身旁,虽然小展叙两三岁,但个子已经不输于在场任何一个人。
他看着她,沉声道。
“阿凝,过来。”
展叙好歹曾经也是这一片的老大,又人多势众的,威信力还是有那么几分。
制住她的那两人立刻就放了手,方疏凝立马扶过姜荟,走向柏池。
他揽住她们,朝展叙使了个眼色,随即带她们离开。
行到大路上,柏池道:“阿凝,你带姜荟先走,我忘了个东西在网吧。”
方疏凝担心姜荟脸上的伤,也未怀疑,匆忙应了。
柏池看着她们走远,这才折身回去。
没有去网吧,而是回了刚才那个角落。
他一到,展叙便问:“要怎么收拾他们?”
柏池脱下大衣外套,扔在一边,缓缓挽起袖子,朝那人淡淡一笑,眉眼间寒意森然。
“我自己来。”
那天,他的手又破了皮。
这是方疏凝不知道的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