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不怎么出宫来,因为她害怕,怕脸上的恨意掩饰不住。
这回能跟随去南苑的人,多半都是赵誉看重的,有心想要护着的。叫他们避过徐嫔生产这一难关,不给某些人浑水摸鱼栽赃陷害的机会。
可见齐嫔在赵誉心目中,其实并不是没有分量的。
郑玉屏只觉得她太傻,太想不开了。
唇边凝了抹笑,郑玉屏踏进了内室。
这宫里上下早早打点过,侍人们都退了出去。就着一盏昏暗的灯,郑玉屏看见了蜷缩在帐子里的齐嫔。
她消瘦了不少。健壮的身材变得单薄许多。头发披散着,眼里似含了泪,晶亮亮地朝她看过来。
“你是来瞧笑话的么?”齐嫔声音沙哑,看着郑玉屏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果然咬人的狗不叫!你一直百般的装聋作哑,心里早就想好了要如何针对我,如何落井下石了吧?”
齐嫔咬牙骂着:“即便没有我,也还有旁的人。宫里头比你受宠的妃子多得是!你想上位,想得美呢!”
她朝郑玉屏啐了一口,讥笑道:“也不打盆水自己照照,宫里头略平头整脸的宫人都比你讨人喜欢!”
郑玉屏并不气恼,她在床前寻了只圆凳坐了,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凑在唇边抿了一口,旋即蹙了蹙眉。
“哎呀,是冷的。”
郑玉屏泼了茶,叹道:“也是,娘娘这里,如今何处不冷呢?还能有茶喝,便算不错了。”
她挑眉看向缩在床里的齐嫔,可惜地道:“娘娘适才骂我骂的来劲,怕惹娘娘不高兴,我便没辩驳。不过我还是想提醒娘娘一句,朝中咱们父兄们的恩怨,都是为了各自的政见和立场,没什么对错之分。自然也不当牵扯到后宫来,咱们同是伺候皇上的人,虽非姐妹,情分也如姐妹一般。我今天过来,不过是想瞧瞧娘娘,想着娘娘在宫里头寂寞,来给娘娘做个伴罢了。”
齐嫔咬牙道:“用得着你假好心?郑玉屏,是我瞎了眼,一直以为你温良无害,你才是最毒的那个!”
话音才落,郑玉屏陡然站起身,朝帐中冲了过来。细长的甲套刮在齐嫔脸上,居高临下地道:“娘娘慎言!”
齐嫔本是武将之女,自小懂些功夫,抬手就想将郑玉屏挥开,不料手抬起来,却半点力气皆无。郑玉屏指头移下去,轻轻地捏住了齐嫔的脖子。
“娘娘,莫恨错了人。我也只是无可奈何,顺应大势罢了。皇上宠爱苏氏,你我都得让路。今天推倒娘娘的若不是我,也自会有旁人。皇上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别人怎么想,娘娘怎么误会妾,都没关系。只要皇上念着这份恩情,念着我郑氏的功劳,就够了……”
“是娘娘您太看不开了。”郑玉屏缓缓松开了手,齐嫔一得呼吸,就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郑玉屏拍了拍手掌,像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娘娘,妾是好心,不想娘娘做个糊涂鬼,不明不白的在这宫里头没了……”
齐嫔脸色发青,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
郑玉屏笑了笑:“娘娘真是单纯。娘娘您想啊,这回您为了陷害谨嫔,拖了多少人下水?温淑妃也好,徐嫔也好,皇后娘娘也好,谁是善茬?谁是那等菩萨心性,会以德报怨?”
见齐嫔一脸惊惶后怕,郑玉屏叹了一声,“娘娘,妾能尽的力,都尽到了。娘娘可不要怪错了我,缠着我不肯放。望娘娘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吧。”
郑玉屏笑着离开了锦安堂。
这一夜,无风无月,宫城静谧得像从无一人来过。
当夜,赵誉与福姐儿并头躺在淡金纱帐之中,堪堪温存过,福姐儿慵懒得眼睛都不想睁开。
外头的一阵慌乱声将静谧打破,有宫人在外哭哭啼啼地禀道:“求求通传一声吧!齐嫔娘娘上吊了!奴婢们好容易把人抱了下来,这会子有进气没出气的了,皇上,皇上,求求您,容奴婢们给娘娘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福姐儿震惊地睁开了眼睛。赵誉面色深沉,依旧拥着她躺在那,福姐儿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皇上,您不去看看么?”
赵誉轻嗤一声,笑了笑,声音微扬,令道:“黄德飞,你去锦安堂走一趟,传太医给齐嫔瞧瞧。”
黄德飞领命而去。半晌,折回紫宸宫前回禀道:“回皇上,人救回来了。不知是不是憋闷太久伤了脑子,如今人呆呆的,谁都认不得,哭哭啼啼直嚷着要娘亲……皇上您看……”
赵誉垂了垂眼角,见福姐儿睁着水盈盈的眼睛盯视着他,俯身过来,在福姐儿眼角亲了两下,声音悠悠地传出去,语调极慢极缓。
福姐儿听得他用平静无波的表情,温声说道:“叫太医诊治。自戕乃是诛连九族的重罪,还要朕亲自去安抚不成?由她去!不必再来回朕。”
黄德飞犹豫地应了“是”。
他重新覆上来,福姐儿觉不出温暖,只觉透心的冷。
“皇上。”她捧着他的脸,认真地打量他的表情。
“若齐嫔真的有事……”
赵誉笑了笑,俯身扯去了她裹在身上的薄衾,“你想她做什么?朕不处死她,已是仁慈。”
在她耳畔喘息着道:“若当真疯傻了,倒也清净。就养在锦安堂罢了……哪里用得着你费心?你的小脑瓜里,只想着朕就够了,听见了么……”
语调渐渐连不成句子。
福姐儿咬住嘴唇,再也问不出任何话。
齐嫔也曾如她此刻般,被赵誉拥在怀中狂热地亲昵过吧?
也曾依偎在他怀里,许下过与她一样的海誓山盟吗?
可是转眼,锦绣成灰,浮华若泡影,他与她的宠爱,会否也如给齐嫔的一般,转眼就消逝而去,再也看不见了……
福姐儿侧过脸,看床前的那灯渐渐模糊了。
很快,齐嫔成了无品阶的齐采女,以静养的名义被关在了锦安堂偏殿中。
六月末,赵誉带福姐儿又出了一次宫。
这次没有带同旁人,赵誉挽着她的手,从车辇中走出来。
一座幽静雅致的院前,温崇山笑着行礼。
“恭请皇上圣安。谨嫔娘娘金安。”
作者有话要说: 赵誉这盘棋,所有人都是棋子。
女主很清醒,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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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是朋友文《后来我母仪天下(重生)》
上辈子槿桦被利益至上的家族利用至极,最终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重活一世,她只想早日摆脱家族地摆布。想起前世的境遇,这一次她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毅然应了上辈子不愿的侍读之事,跟在了朝中并不看好的三皇子身边。
*
世人皆传三皇子温文尔雅斯文和善,槿桦初入王府渐渐也深以为然。
直到那日她侍期已满,槿桦被人捏着下巴堵在了马车里,她才明白温润什么的都是假的!
*
再后来……
楚华樆:朕现在还缺一个皇后。
槿桦:回陛下陈家姑娘不错。
楚华樆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嗯?谁家?
槿桦:……槿、槿家?
楚华樆满意地抚上她的发梢:嗯,我也觉得你最合适。
占有欲强斯文败类腹黑皇子vs女扮男装小侍读
这是一个跟着皇子谋帝位然后把自己搭进去了的故事。
第51章 暖阳11
赵誉早想来看看温崇山从南国运回来的黑铁石。
算起来温崇山已经回京十来日了, 赵誉一直按捺着, 等朝中近来的大事都忙完了才抽空来这一回。
这处园子是温崇山前两年置的别院,京中这些年对官吏超制置备宅院的问题管理极严格,谁家逾制多用了奴仆, 多买了姬妾, 都有可能被扣个“奢靡”的帽子被御史弹劾。
温崇山这院子买的虽极隐秘, 可不妨朝中那些大臣耳目门路众多, 还是没能藏住, 温崇山为此没少被人参奏, 赵誉御书房案上此刻还摆着三五本参温崇山不遵法度私设宅院的奏折。
赵誉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皆用安抚或是敷衍的法子混了过去。在外人瞧来,那是赵誉偏宠温淑妃, 连带纵容其族人。其实这倒是冤枉了温家了。这宅子是用温崇山的名义置的, 可实际的掌有人,其实正是赵誉。
这里头藏了不少赵誉不方便弄进宫城的东西。比如这回从南国运回来的铁石。
赵誉践祚以来,天下兵马分为三部分。十之半数在赵誉自己手里,他年纪不大就在军中,威望颇高,众将士对他很是忠诚。余下半数,又有一半掌握在林家手里。林氏父子抗洋十数年, 常年屯兵南湾,那边的兵马,连赵誉这个九州掌权人也抽调不得。只要稍有妄动,那红毛鬼就会觑机来犯, 屡战不退。
余下四分之一,便是守戍四关的边塞兵马,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得调用。
另有各处的散兵游勇,都是当地地方政权召集调用,赵誉对此有监管,但过问不细。
林家是抗南的一支好剑,同时,也是悬在赵誉心头让他夜不能寐的刀。
自登基为帝,赵誉这十五年来只御驾亲征过一次,余下时间都被困在皇城里头梳理朝政,有一支不受自己管控的兵马在外,叫他如何不能安心。
这次运送铁石,是为铸炼更好的武器,增益京中九门城防。
林将军即将率三万兵马回京述职,于赵誉来说,是好事,也是威胁。
穿过狭长的□□,温崇山带二人来到一处假山前面,在某处石头上按动开关,伴着哑哑声响,花园中部蓦地现出一个方形的空洞来。
温崇山在前执了火把,拾级而下,穿过幽暗的窄道,前头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地下锻造厂。
里头百来名赤膊大汉,挥汗如雨地在敲打着手中的铁器。
每个人身旁地上都丢着一只巨大的竹筐,里面盛放着已经打造好的刀枪剑戟。
里面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见到温崇山和赵誉前来,便从一旁的石墙上取下一把镶了宝石的剑来,躬身奉上前。
温崇山拾起那把剑双手奉给赵誉。
赵誉嘴角弯了弯,刷地抽去剑鞘,一把透着寒光的乌沉剑刃现了出来,拿在手里颇有重量。
温崇山道:“皇上,此剑乃是请最好的铸剑师傅为皇上造的,皇上试试?”
赵誉微微一笑,执剑朝一侧的木架上斩去,只觉剑身好似入了泥石,尚未举出震感,那木架顶端的横橼就悄无声息地断开了。
断口整齐平直,再好的锯子也难达成此等功效。
赵誉笑赞了声“不错”,温崇山笑笑,又叫那管事取了把黄金鞘的匕首过来,举过头顶送到福姐儿面前:“娘娘,这小东西本是铸来试炼刃度的,娘娘若不弃,可带一把回去把玩。”
赵誉一瞧那鞘的精致程度,就知这多半是温崇山做给他自己用的,温崇山虽是文臣,但他经常走南闯北,身上带个防身用的匕首也不奇怪。多半是没料到自己今天会带谨嫔一块过来,这狐狸便灵机一动,借机讨好一下谨嫔,免得冷落了人给人记恨。
赵誉不动声色,见福姐儿摆了摆手:“我在宫中,用不到这些东西,温侯爷留着吧……”
赵誉笑了下:“是崇山一片孝心,你收着吧。”
福姐儿这才接过谢了。
从地下锻造厂出来,温崇山又带赵誉去了书房,转开书架,后面一间密室,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密封的火|药。另有个室内专门置放硫磺。
福姐儿猜测这些多是军备上头用的,她对这些东西不大懂得,也不甚感兴趣,不过是赵誉非要带她一块来,不得不凑趣四处瞧瞧。
赵誉看来心情不错,从进了院子就一直勾着抹淡笑。
看完了这回温崇山带回来的东西,就被请入一个极大的房间里头休息更衣。
福姐儿换过衣裳,坐在炕上对着小镜子理妆,赵誉自后将她腰搂着,下巴抵在她细窄的肩上瞧她画眉毛。稚气的面容多了几分原本不曾有的媚意,眼波流转间也有几许风流。
赵誉叹息一声,低低地道:“朕原想待两年再幸你,意念作祟,终是没等得……”
指头顺着细腰朝上轻抚,颇可惜地道:“怪只怪你生得太可人疼。朕瞧你父亲那般人物,若聘外室,想来也必是不逊名门淑媛才貌两全的,听说竟是个乡野出身的平民女子,倒也稀奇了。”
轻啄她面容,喷着热气道:“你这般颜色,赞一句倾国也不为过……”
福姐儿给他亲的酥痒难耐,别过脸来推他:“皇上,温侯爷不是等着呢吗?咱们赶快收拾出去才……”
话音戛然而止。赵誉欺身过来,将她按在了席上。
赵誉轻撩她面颊上落下的一缕头发,含笑道:“叫他等着吧,朕有更重要的事呢。”
二人从房中出来时,已是饭时了。温崇山一直恭候在廊外,神色自如得像是堪堪才过来接人一般。福姐儿到底心虚,迈着小步垂头跟在赵誉后头,头也不敢抬。
温崇山在花厅设宴,宾客就他三人,拍拍手就有舞姬鱼贯而入,踏着丝竹声,打头的女孩跳起了舞步。
跳得是曲胡旋舞,音律轻松欢快,感染力极强。
那领舞的女孩脸上遮着面纱,头发用彩色珠子编成无数条小辫子,身上穿着件无袖半短的彩色紧身小褂子,一抬手,就微微现出一段纤细优美的纤腰。
露在外头的肤色是健康的蜜色,浑身尽显健美活力。
身上似乎有某种魔力,明明场中心有十几个同时跳舞的美人儿,可偏只有她,吸引了看客全部的注意力。
福姐儿借着抿嘴的动作朝赵誉瞥了一眼,见他眼睫微垂,正笑着与温崇山说话,声音很低。
福姐儿心里头隐隐的有些预感。等一曲结束,赵誉很给面子地拍了拍手掌。舞姬躬身退下,场中只留着那适才领舞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