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是不想看,但哪个母亲不想看着孩子成家立业。他知道母亲是怕儿媳妇嫌弃,所以才如此决绝。内心里可能对儿媳妇上门挺渴望的。
蒲一内心愧疚,盯着老妈的侧脸说道:“妈,我现在没能力,对不起你,”他顿了顿,“也对不起迦妍。但我会努力的,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所以,妈,你得保重身体。等我解决掉所有的事情就回来接你。”
迦妍在地上蹲得腿都快麻了,她不耐烦地吐舌头,心里暗自埋怨着,什么男人呀,这个时候罗里吧嗦的。但听他这么说,她心里多少舒畅了些,起码他不是个白眼狼,人生计划里还是有孝顺母亲这一项的。
姚迦妍表情痛苦地朝炕上的婆婆挤了挤眼睛,再蹲下去,她该不会晕了吧?
婆婆心疼媳妇,转头打断窗外喋喋不休的儿子:“你先走,有话以后再说。”
母亲态度坚决,蒲一重重叹了口气,将买来的东西留在院子里,神色无奈地离开了家。
姚迦妍没有马上上炕,她龇牙咧嘴地等了会儿,才双手撑着炕边跳上来。
双腿麻酥酥的,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她担心蒲一去而复返,跪行着往窗口方向移动,确认人已经离开了,她面色放松地看向婆婆,“谢谢妈。”
蒲一母亲的脸上却突然显出激动不已的样子。
迦妍吓了一跳,伸出双手欲扶她,婆婆却忽然声音颤抖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怎么就知道磕头的风俗的?外头早不时兴这个了,还有,这不是婚礼,不用行这个大礼也行!”
迦妍表情愣了。
结婚磕头的风俗?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是磕几下来着?三下,四下?
她看看自己的样子,双膝跪着,双手伸出,好像端的是要磕头的样子。
婆婆嘴上说着不用,可已经擦擦眼泪坐正了,还特意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今天头发梳得好,还赶上了。”
这是打算让自己磕头跪拜了?
迦妍长这么大没给人磕过头,都不知道这头怎么磕着好。
可老太太满怀期盼的等着,她要是说不磕了,估计老人内心会挺失落。不就磕个头吗?这有什么难的?
姚迦妍双手举过头顶,头部弯下,很实在地冲着炕席咚地来了一下,连磕三下,她速度放缓了,因为不知道风俗是三个还是四个,她估摸着要是三个的话,婆婆应该扶自己,不扶的话,她就再磕个。
头部缓缓下落,老人并没有伸手来扶,她干干脆脆地又磕了一个,磕得太实在,额头一跳一跳地疼。
果然,磕完第四个,老太太有反应了。
她双手扶起迦妍,“以后,你就是咱们蒲家人了,蒲一要是待你不好,我肯定饶不了他。他哪天惹你生了气,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治他。”
姚迦妍摸着有些泛红的额头,笑眯眯地坐下了。
婆婆双手却伸向了身后的被子里,抠索半天,摸出一个红色的布包,一层一层地翻开,里面露出了钱的样子。
迦妍眼神胡乱一扫,估摸着红布包里的钱数至多千数块的样子。
婆婆右手食指在嘴巴上轻轻沾了下,慢慢数出六百递了过来,“这是今天的改口钱,你别嫌少。”
迦妍哪能嫌少,老太太家里穷得叮当乱响,这六百已经不是小数目了。她犹豫了下,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谢谢妈。”
跟婆婆相处意外地舒服。
老太太不装,实打实地喜欢她,甚至带了一点儿讨好的意思。
吃过饭,迦妍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婆婆手里:“妈,我接了你的钱,你也要接我的。这是我跟蒲一孝敬您的,您务必收好,需要什么就去买。信封上是我的手机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付出六百改口费,竟然收到了六千块的孝敬钱。婆婆感动得一塌糊涂。
坐着出租车离开蒲村,迦妍的内心是舒服而平和的。
她在心里想着,下次,她应该给婆婆画一副肖像画。
老太太看着满脸皱纹,但五官比例其实还是蛮不错的,也许蒲一的长相有一部分是来自于母亲的基因。
蒲一自家里出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去了江婶家,他从兜里掏出一堆红包放到江婶的炕上,“江婶,大缸最近出车,能不能麻烦你给乡里乡亲的分一分,钱数虽然不多,但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有大家的照顾,我妈才没出什么大事儿。”
江婶表情诧异:“这个月已经给了呀。”
“谁给了?”
“大缸,他出车前挨家挨户送过了。”江婶把红包一股脑儿收起来,塞到蒲一手里,“你也不容易,快拿回去。以后不需要常给,乡里乡亲的,不是为钱才照顾你妈,邻居之间互相照应都是应该的。再说也都没帮上大忙,就是帮着多长个眼色。”
蒲一心情复杂,这个钱大缸,都说了不用他管,他还是悄眯眯地插手了。
迦妍回家的时候,被母亲劈头盖脸给训了一顿,“家里那么多好吃的,你还不回来吃饭,倒底跑哪儿去了?我本来还寻思让你给蒲一去送点儿。你可倒好,自己悠哉悠哉的到处跑,我做一大堆没人吃。”
辛苦做了一大堆美食,女儿不回,女婿也不回,忙得团团转的老公就更不用提了。姚母辛苦一大气,结果自己对着一大堆好吃的叹气。
不生气才怪呢。
迦妍又是撒娇又是保证的,终于把老妈身上火气给摁了下去。
晚上大家表现都不错,一家四口围坐餐桌前享受美食。
姚一发引导着餐桌上的话题,他不谈工作上的事情,就是问问迦妍在家里待着闷不闷,工作还顺利吧,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迦妍漫画画得得心应手,哪有什么不顺畅的地方,她自然是嗯嗯地应和着。
蒲一没话,但是挺注重细节的,他戴着一次性手套,主动帮大家剥虾剥蟹,还不忘倒水添酒,把一家子人照顾得面面俱到。
吃过饭,蒲一趁着姚迦妍单独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的空儿,轻轻坐到她旁边问:“回家吗?”
姚迦妍瞟了他一眼,“我已经在家里了。”
蒲一面色稍稍有些窘迫,“那,我先回去了。”
迦妍猛然领悟,他的意思是问她回不回出租屋。
既然都那么回答了,她也没打算改,就象征性地将他送到了门口,等他出去后,她帮忙将门给带上了。
听到关门声,姚一发从书房里走出来:“蒲一呢?”
迦妍:“刚走了呀!”
“你进来下。”
迦妍扁扁嘴巴跟着父亲来到书房。
书房就跟父亲的阵地差不多,父亲除了休息和工作之外,绝大多数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迦妍就不喜欢书房的冷清,她画漫画,要么是在卧室里,要么是在客厅里,她对着一大堆书籍可挤不出灵感。
“跟蒲一相处得不好?”
“没有啊。”
“没吵架?”
“没有。”
“那怎么不跟着他回家?”
“我们还没举行婚礼,用得着去他家住?”
迦妍说得很有道理,不管在哪里,都是举行了婚礼之后才会被人们认为是真正的夫妻。
“话是这样说,但你们已经同居了一段日子,更何况法律意义上你们已经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就要好好相处,不能拿婚姻开玩笑。我马上面临换届选举,能不能连任还两说着,这种时候,你举行婚礼只会遭人非议,说我是借名义敛财什么的。你和蒲一就委屈委屈,过过这段时间再说。”
迦妍倒是没考虑到父亲这块儿,她登记的主要原因是母亲催得太急了,好像不赶在八月前登记,这一辈子她就会陷入苦难之中。再是她的身体,也让她很难有信心去跟一个正常的男人结婚在一起生活。
但蒲一有所不同,他长相帅气有才华,为了跟自己结婚可谓是费尽心机,方式方法不对,但用心了是肯定的。
这种用心的程度和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契机,让她临时决定了嫁给他。
但嫁给他是对是错,就跟赌博差不多,赢或输,好或坏,她是预估不到的。只能跟随着生活的脚步朝前走。
但父亲却想得那么深远。
既然父亲面临换届的关键时刻,姚迦妍觉得有必要跟父亲坦白蒲一的事情,万一有心人利用蒲一的弱点去制造什么话题,说不定会给父亲造成不好的影响,她得让父亲有心理准备才行。
“爸,蒲一辞了枫云酒店的工作,所以枫云酒店也收回了之前承诺要给他的车子和房子……”
“我知道。”
“你知道?”
“蒲一已经跟我说过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真正想从事的是律师行业,不能为了眼前短暂的利益放弃梦想,所以他才这么决定的。我支持他。并且冯南杰那边也承诺了,万一蒲一不方便从事律师工作,可以随时回到酒店,之前所有的福利待遇都不变。”
姚迦妍表情错愕地盯着父亲,“……”
她不得不佩服,这个蒲一,哪怕撒起谎来都挺有水平的,就连逻辑思维清晰的父亲都被他给骗了,而且骗得好像很有道理。
明明是他求着冯南杰装腔作势地允诺车子和房子的福利,现在却变成了他为了梦想忍痛放弃的程度。
上来就穷到必须住出租屋的程度,父母打死也不会同意,可他虚构出了蛋糕和馅饼,等登记之后再拿走,好像就容易让人接受了。
姚一发语重心长地劝导女儿:“蒲一是个有梦想的年轻人,差的环境并没彻底改变他,他还能这么努力,我觉得不容易。虽然你跟他住出租屋辛苦了点儿,但依据我的判断,他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他难时你陪他走,等他日他荣光之时,便会更加珍惜你。”
姚迦妍在父亲的劝说下,主动收拾了行李,拖拖拉拉地下了楼,黄叔尽职尽责地将她送到了蒲一的出租屋楼下。
姚迦妍自己提着行李箱,费事巴拉地来到二楼。
拿出手机看眼时间,快接近零点了。这个时候敲门,会不会有午夜惊魂的效果?姚迦妍包里有出租屋的钥匙,她没敲门,自己掏出钥匙将门给打开了。
客厅里乌七麻黑的,姚迦妍先望了眼蒲一的卧室,很意外,竟然没亮灯。
平常天天晚上亮着,差不多哪天也亮到凌晨两三点,今天她不在家,他竟然早早睡了?再或者是没回家?
姚迦妍把行李箱轻拿轻放,摸黑换上拖鞋进了自己的卧室。
轻轻掩上门之后,她摁亮了屋内的灯。
房间内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的。
她就一个晚上不在家的空当,卧室竟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地上铺上了色彩柔和的地垫,墙上贴了好看雅致的壁纸,床的一侧,安上了漂亮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可爱的台灯。
床上的被褥倒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然是俗气的大红色。
只是此刻,大红色里包裹着一个大男人。
蒲一穿着背心短裤,双手抱着大红的枕头,身子蜷缩着侧躺在床上,红色的被子被他卷了起来,半铺半盖。
空调在呼呼地吹着冷气,他睡得很沉,眉头紧皱,薄唇抿得死紧死紧的。露出的胳膊,已经不像以前黑不溜秋的样子,在红色被子的映衬下,看起来变白变干净了。
迦妍抱着胳膊往床前迈了一大步,低头观察这个趁自己不在偷摸睡在这里的男人。
皮肤变白之后的他,好像更好看了!
第45章
平常,迦妍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蒲一。
虽然两人对视的机会不多,但蒲一的黑眼球又黑又亮,看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给人一种压力感,像是要把你吸到他的眼睛里一样。
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看起来全是肌肉,很紧实有弹力的那种。
他没有枕枕头,倒是意外的紧紧抱着怀里的枕头,这个动作多少有一点儿怪异感。
也许灯光晃人眼睛,也许是迦妍的盯视太直接了,睡梦中的蒲一眼睫眨了眨,缓缓睁开了眼睛。
迦妍内心提了起来。
这个男人醒来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了点儿。
蒲一刚睁开的眼睛里盛满了茫然,似是没睡醒。
眼神呆滞地扫过迦妍的脸,他的眼睛重新闭上了,闭上的同时,忽然就半起身子,双手快速地伸出来,自然无比地将迦妍拽到了床上,他将怀里的红枕头往身后一甩,双手紧紧搂住了她。
姚迦妍没料到蒲一会有这样的动作,神情懵懵地倒在了他怀里。
头埋在他怀里的瞬间,她整个人还是懵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还在纠结要怎么办的时候,蒲一却忽然又将她推远,他眼睛盯着她的脸,迷茫的眼神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眼神恢复清明的那一刻,他嗖地坐了起来,双手先摸了摸双腿,又无措地抓了抓头发,接着跳下床就跑了出去。
迦妍半倚在床上,懵傻了。
大半夜的,这男人是梦游了吗?
停滞了几秒钟,迦妍跳下床,脚下被一双拖鞋给拌了下,是蒲一的。
她想了想,弯腰捏起拖鞋,走向了蒲一的卧室。
他卧室的灯已经亮了,大门敞开着,他背对迦妍,正赤脚站在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迦妍轻轻将拖鞋放置到他的脚边,听到动静的蒲一唰地转过身。
两人目光对视。
只一秒,蒲一便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他声音清晰地说道。
“哦。”
“我,刚刚睡着了,脑子不够清醒,不是故意的。”蒲一解释。
迦妍觉得也是,他拉拽自己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在此之前,他一直是睡着的状态,应该不是有意冒犯,而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的屋子还是简简单单的样子,冷硬的床板上铺了块薄薄的床单,连枕头也没有。
迦妍视线在屋内扫了扫,欲言又止,转身走了出去。
蒲一神色懊恼地垂下眉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早上,蒲一上班之前给迦妍做了鲍鱼汤,刚做好,迦妍便呵欠连天地从卧室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