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不走,有事儿。”
“你还有啥事儿?”
“有人下单要无名草,我今晚去找找。”
钱大缸走回来,“采无名草相当危险,今晚我帮你吧。”
“危险的事情,我一个人干就行了。”蒲一面色沉静,“你忙完早点儿休息。我在江婶家睡够了自己去。”
钱大缸不放心地叮嘱,“你可千万千万当心啊。”
无名草都是长在悬崖峭壁上,采摘相当危险,曾经有人就是为了采摘这玩艺儿摔下悬崖而死。蒲一是幸运的。
“放心吧,死不了。”蒲一不耐烦地推了把钱大缸,不喜听他啰嗦。
白天还是西装革履的精英形象,晚上就成了攀山越岭的野小子。
深夜时分,蒲一头上戴着探照灯,身上系着粗粗的绳索,身子攀在悬崖上小心地采摘无名草。
这草,采起来难,所以价格很贵。
蒲一从不在白天采摘,因为白日天光大亮的,上下攀爬的时候容易害怕。但夜间就不同了,看不清楚,便消去了不少的恐惧心。
只要足够小心,便可以保全自己。
蒲一采一些之后会爬上去,将采到的无名草放在一处,再寻着一块地方继续采。
如此折腾几回之后,无名草已有可观的一大捆。
蒲一见好就收,抱着一大捆无名草下了山。
他没有再回江婶家,而是把无名草绑在后座上,骑着摩托车回了出租屋。
将无名草抱到阳台,一一摊开后。蒲一才神色疲惫地洗澡休息。
天色大亮的时候,钱大缸跑来敲门,他拍门的声音特别响,咚咚咚地,像是上门找事的。
蒲一呵欠连天地出来开门。
门刚打开,钱大缸便一个箭步蹿了进来。
“好消息,好消息,”他手舞足蹈地说道,“姚家同意相亲了,同意了!”
蒲一揉眼睛的手顿住,抬眸看向钱大缸。后者神采飞扬地说道:“准备准备吧,相亲时间约在明天上午九点。”
第11章
傍晚,姚迦妍和苗艳坐在一家装修雅致的咖啡店里聊天。
桌上放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是盛开的百合,香气怡人,沁人心脾。
苗艳手里端着咖啡,眼神纠结地看向姚迦妍,“你这不是瞎编的?你妈真打算找个耳朵有痣的男人,让你一个月之内跟他结婚?”
姚迦妍抿了口咖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苗艳非常无语地“哦”了声,“天哪,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怕咱们枫云镇再闭塞,地理环境再偏僻,好在我们也是生活在新世纪的中国人吧?迷信那一套早不流行了。你妈也真是,把如花似玉的闺女这么胡乱打发,将来有她后悔的。”
姚迦妍倒不以为然,“我妈就是迷信了点儿。”
“可你爸呢,他是上过大学的人吧,他还是管理一镇的镇长,他怎么能纵容你妈的行为?”苗艳拿手在脸前扇风,“不可理解,太不可理解了。”
“也没啥不可理解的,我爸不想为小事跟妈妈争吵,他觉得肯定找不到这么个男人。”姚迦妍眼神转向大街上,“耳朵上有痣的男人应该不多见吧?”
“怎么着,你还抱希望找不着这么个男人?”
“我妈迷信,但不代表不疼我,耳朵上有痣的前提下还得保证工作不错长相过得去,人还要善良,在咱们枫云镇范围以内,你觉得这样的男人好找?”
“只要找不着,你不是得一直相亲?”苗艳单手支起下巴,“迦妍啊,我怎么有点儿可怜你了,长这么漂亮,还见天地去相亲,倒底累不累啊?”
迦妍耸耸鼻尖,“累,太累了。”她促狭地笑了,“我要是身体正常,不用你说,我可能在大学里就会跟喜欢的男生恋爱。”她一摊手,“可你知道的,我这么个情况,不方便祸害别人。”
她脑袋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我是药不能离身的。你说我要真结了婚,跟男人那个的时候,咋办?不得把命搭上?”
苗艳不知是哭还是笑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种话?”苗艳在桌子底下蹬了她一脚,迦妍迅速往侧面一躲,咯咯直笑。
苗艳,“你真能笑得出来,你是傻子么?非得一.丝.不.挂那啥?”苗艳恨铁不成钢地低语,“半遮半露的,不更诱惑?你就笨死吧!”
姚迦妍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煞有介事地说道:“值得考虑!”
苗艳:“你这段时间相亲那么频繁,没得相亲恐惧症吧?”
姚迦妍漂亮,这上门说媒的,能排出好几里地去,得亏姚母还挑挑拣拣,要不然迦妍一天24小时相亲的话,时间也不够用。
最开始的时候是一天十个八个地相,姚迦妍对母亲控拆后,姚母有所收敛,目前是一天两至三个。
姚迦妍无一例外是不感兴趣。
姚母的解决方式简单粗暴。
不喜欢?那就接着相。
对姚迦妍来说,的确有些倦了。
她最近正琢磨解决之道呢。
姚迦妍:“倒没那么严重,就是变得越来越懒。”
苗艳:“那个叫乌龙的还缠着你?”
“他最近打电话我都没接。”姚迦妍意兴阑珊地说道,“反正我爸不同意找在职人员子女。”
苗艳拿出手机,“对了,上回给你看的是侧面照,这回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销售经理的光辉正面照。”
姚迦妍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推开了,“得,我最近对男人过敏,连小黄文都看不进去了。”
苗艳噗嗤笑出了声。
早上六点,蒲一起床后便跑到洗手间洗了个澡,天热,他没用热水器,凉水往身上一浇,透心地舒服。
洗完澡,他对着镜子刮胡子洗脸。
从里到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简单清爽的白色衬衣配上深色的西裤,他对镜自览。
除了头发有点儿短,其他没毛病。
他脸上皮肤白了些,是昨晚十张面膜的功劳。
蒲一皮肤不黑,看大腿上的肌肤便可以知道,他的肌肤在男人堆里算是比较白净的,只是长年累月在外面风吹日晒,皮肤糙了也黑了。
他昨晚下了苦功,花费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敷了十张面膜。
肌肤喝饱水的同时,沉积的黑色素隐隐淡去不少。
涂上柔肤水和面霜,站在镜子前的男人,标准精英模样。
因为激动,蒲一没有胃口,他只咬了口面包便出发了。
相亲地点是一家咖啡馆。
蒲一去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比约定相亲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多小时。
他点了一杯咖啡,淡淡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沉默而安静地等着。
等待的时间既煎熬又兴奋。
蒲一忍住了要吸烟的冲动,老僧入定般一直坐在那里。
八点五十五分,身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姚迦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服务员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姚迦妍眼神四顾,轻声问服务员:“有没有姓蒲的先生在这里订位?”
服务员指指蒲一那边:“靠窗那边。”
姚迦妍点了点头,慢慢往那个方向走去。
蒲一背对她坐着,正低头看手机。
姚迦妍走近后,很直接地打了声招呼:“蒲先生你好,我是姚迦妍。”她边说边走向对面。
蒲一却似受惊了般,在她开口的刹那,猛地站了起来,或许是紧张的缘故,胳膊抬起时碰倒了桌上的咖啡杯子,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咖啡悉数泼到了他的裤子上。
幸亏咖啡已凉,洒到裤子上只有粘腻,没有灼烫。
姚迦妍愣了下,忙伸手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并小声道:“没事吧?”
咖啡洒的地方是腰及大腿处,姚迦妍不方便上前帮忙,只能语言关心一下。
蒲一接过纸巾,胡乱擦了两下,便将纸巾扔到了脚侧的垃圾桶。他眼神迅速抬起,定定地看向姚迦妍。
两人眼神对上,姚迦妍不由得愣了愣。
这张脸似曾相识,可细想又觉得不认识。
姚迦妍愣了几秒缓缓坐下。
蒲一站在她的对面,竟跟失语了一般,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姚迦妍表情懵懵地坐着,蒲一像是罚站一样站在对面,腰部以下还沾染着深色的咖啡渍,他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里有紧张,还有一丝丝的痴傻,但天生的好底子,让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是蛮黝深有神的。
如同一个准备射击的战士,眼睛死死的盯着目标,但那份神采和光芒却难以掩盖。
禁不住这种压抑而尴尬的气氛,姚迦妍避开对方炽热的视线,主动说道:“你好,你要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她怕不是遇上了一个傻子,这么半天不言不语的,光盯着自己看。
这可能不是来相亲,而是来买货的。
蒲一的眼神令姚迦妍有种不适感,但具体哪里不适又说不上来。
蒲一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终于让自己的意识回拢。
开车遇到紧急情况时,他从未如此紧张过。
攀越险峰差点命悬一线时,他也从未失措过。
可在姚迦妍面前,他变得不像自己了。
“不用。”他轻轻咳嗽了声,慢慢坐下了。
服务员在这时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她分别将一杯咖啡和一杯冷饮放在姚迦妍的面前,说了句“请慢用”便离开了。
姚迦妍神色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一冷一热的饮料,语气不确定地问:“蒲先生,这是你给我点的?”
蒲一点点头,嗓音紧涩地回答:“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随意点了两杯。”
姚迦妍淡淡吁了口气,将冷饮挪到自己面前,并顺手将咖啡往他这边推了推:“正好,我喝冷饮,你喝咖啡,谢谢。”
早上,老妈在姚迦妍耳边已经大致说了蒲一的情况,但迦妍当时忙着画漫画,只听了个名字,其他则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无印象了。不知道他多大,家住哪里,是干什么的。
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姚迦妍便使出了惯用的手法,沉默地坐着。
本也是应付公事,端看对面的表现吧。
她不说话,蒲一更不知道说什么。
他现在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脸上表情看似淡定如斯,但实则大脑空白一片,什么都不知道了。
什么套路说辞,在这一刻,统统不好用。
沉默几分钟后,姚迦妍的手机响了。
她滑开一看,竟然是老妈。她冲蒲一尴尬地笑笑,“不介意我接个电话吧?”
蒲一拘谨地点了点头。
“妈,”姚迦妍微微偏过头,“有事吗?”
她好看的颈线闯入蒲一的眼帘,他的紧张感加剧了,眼睛眨动再眨动,频率逐渐不受控制。
“不用正里八经相亲了,差不多回家吧。”姚母声音急切地说道,“找到了,已经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姚迦妍听得稀里糊涂的,“妈,你找到什么了?”
姚母难掩激动,语气兴奋地说道:“耳朵有痣的男人,我找到了。”
姚迦妍心一跳,大眼睛忽闪几下,“耳朵有痣……”
话没说完,她警惕地看眼蒲一,对着话筒说道,“我知道了,妈。”
挂断电话,姚迦妍拿着没喝完的冷饮站起来,“谢谢你的冷饮,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相亲很突兀地结束了。
第12章
姚迦妍离开的时候,看到了蒲一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之色。
她眼睛在他脸上停顿了有三秒之久,然后才转头往外走。
虽然今天相亲的男人貌似有点儿傻,但无疑他是一个很帅很帅的男人。
这种想法只在脑海里闪过一瞬,便有新的烦忧涌上姚迦妍的心头。
她匆匆忙忙回家,刚一进门,眼神便在家中逡巡,以期尽快看到母亲的身影。
客厅没有,姚迦妍试探地喊了声:“妈,你在哪里?”
阳台那里传来母亲喜滋滋的声音,“妍妍,我在阳台。”
姚迦妍把包往沙发里一扔,迫不及待地跑到阳台,她手把着门框,问:“妈,你电话里说找到耳朵有痣的男人了?”
她眼睛盯着母亲的嘴巴,希望她能说出否定的话。
但令她失望的是,母亲乐呵呵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找到了。”
姚母将浇花的水壶放置到地上,她拍了拍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她太高兴了,忍不住就要多絮叨几句。
“谁,是谁?”姚迦妍的心直接跌入谷底,她迫不及待地要知道个结果。
姚母:“那人你认识,就是乌龙。”
“怎么会是他,你跟他见面了?”姚迦妍脸色越来越差。
“这小伙子人挺不错的,我上午出门的时候,他就搁咱家楼下等着,看到我主动过来打招呼,也不嫌脏,热情地帮我去倒垃圾。我看他人还不错,又是你爸同事的儿子,就聊了几句,”姚母拉着女儿往屋里走,“这一聊我就发现了,他右边耳朵上竟然有个痣。”
“为了看清楚,我故意跟他多聊了会儿,”姚母摸摸自己的耳朵,“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是痣。”
“他有痣有什么用,我爸早说过了,绝对不让我跟官场子女结婚。”
姚镇长多半是为了避嫌,在姚迦妍未成年的时候就多次强调这一点。
女儿要找个普普通通的人嫁了,绝不能跟官场子女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