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野——纵澜
时间:2019-10-16 07:32:29

  童倩摇头哭出了声,哭得抽噎了几下,仍然大声喊:“但是就是不会有多少人愿意站出来!我觉得自己特别倒霉啊!为什么我上个学要遇到这种事,为什么我要遇到你被欺凌?除了我,多的是不会站出来的人,他们没经历过,他们不知道他们也会变成自私自利的胆小鬼!”
  “他们没遇到,他们可以干干净净地过完学生时代,然后再指责我们,指责我们是胆小鬼袖手旁观,但是他们只是没遇到,不然他们比我好不到哪去……只是我遇到了,如果我没来这个学校,我没遇到这些事情,我也是干干净净的,我会一直是所有人包括我自己认为的好学生,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要背一辈子的帮凶的罪名!”
  林初冷着眼,十指不受控制地发颤,心脏像被什么腐蚀了,她颤抖地发声。
  “对啊,你好倒霉啊,你怎么这么倒霉?要看到我被校园暴力?”
  “你第一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二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三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十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五十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一百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你怎么这么倒霉?怎么一直看到我被校园暴力!”
  童倩看着林初,眼泪挂在眼角,每一句话每个字都像钉子敲在心上,让她忘了哭泣。
  林初牙齿在打颤,一滴泪落下,她倔强地别过脸,不再看童倩,跑回教室。
  背起书包,林初看也不看教室一眼,大步往外走。
  后面几天都不来学校,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站在这个班级。
  丝毫没有值得留恋的。
  林初走出班级,踩上走廊的一块地砖,她望着远方的操场。
  再也不回来。
  一切都会好的。
  高考。
  林初一步也没有回头地走出学校,坐上回家的公交。
  回到馄饨店,店里还在忙,林曲见她脸色比早上还差,放下手上的活,“要不要去医院啊,怎么这么严重啊?”
  林初摇头,“姑姑,我想吃小馄饨。”
  林曲皱皱眉,“小馄饨肉少,大馄饨肉又多又香,吃大馄饨吧。”
  林初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林曲莫名不敢看回去,心里被她看得有些难受,摸摸她的脑袋,“行,姑姑给你盛。”
  ……
  暖暖的汤流进身体,林初身体停止了打颤。
  她上楼洗了把脸,回房继续学习。
  直到路灯亮起,本子上被照出一抹橘色,她才回过神,眼睛干涩地望向窗外。
  梧桐叶挂满了枝头,随着风飘到这又飘到那,不会落下,绿茵茵的一片片笼罩着温柔的橘光,生动又安然。
  手机一声振动,从桌子那边传到这边。
  林初颤了一下,僵硬地将头转向手机的方向。
  好一会,她才伸出手,慢慢拿起。
  屏幕亮开。是临时会话。
  林初点开消息,瞳孔微扩。
  李思巧发来的消息。
  【你跟执哥分手了?】
  【执哥在酒吧喝酒,提都不让人提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不是吧,这么不小心?啧,这个时候分手,唉……】
  林初颤了颤睫毛,将手机放到一边。阖眸休息了一会,继续做题。
  不知多久,手机又响了。
  林初攥着笔,死死咬住唇,最后还是拿过手机。
  【你真他妈牛逼啊,陈执跟秦勤闹掰了!】
  【陈执把裴冬给打了!】
 
 
第57章 
  灯光穿透黑暗,穿过摇头晃脑的人,携着酒味烟味,将夜场分割成一块块不眠的狂野。
  陈执坐在酒吧角落灯光最暗的地方,进行了一场无声的不眠。
  顾树夹着烟,就看着他一杯一杯地灌酒。
  昨天他们一群兄弟见他这样,惊奇地眼珠子都快掉了,一群人想问又不敢问地围在边上,硬生生看他把自己灌醉。
  陈执喜欢喝酒喜欢抽烟,他们都知道,但没见到他这么喝过。
  谁知道今天又来了一遍。
  他们心里没了昨天的稀奇好玩。
  这种情况发生在陈执身上,是个问题。
  麻烦的大问题。
  一群人把钱谦和顾树推了出来,要他们助陈执振作起来。
  钱谦又跟顾树比划拳,最后顾树输了。
  结果,顾树在这坐了半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怎么劝。
  陈执的事谁都管不了,许多事他比谁都看得透,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心思跟明镜似的。
  没人管得了。
  想到这,顾树顿了顿,想到那个眼睛清亮的女生。
  厉害啊厉害。
  顾树将烟摁灭,酝酿该怎么说。
  舞池里的钱谦在朝他甩手,从唇形看在催他。
  顾树白他一眼,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干咳了声,再向舞池那看去,却没见到钱谦的身影。
  顾树找了一圈,没找到钱谦,看到了秦勤,他从楼上下来,还搂着小女友。
  顾树抬抬眉。
  嫂子很执哥分手,不会因为这女的吧?
  正想着,就见李思巧朝这边走来。
  “你们这两天经常来啊。”李思巧声音里含笑,语气里好像把自己当成这酒吧的女主人。
  顾树耸耸肩,“没事就来给勤哥捧捧场。”
  李思巧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想到白天林初说的话,犹豫片刻,缓缓说出来,“执哥,今天我在学校看到林初了。”
  说完这句,她刻意停了停,看陈执的反应,然而对方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思巧眯了眯眸,又说:“执哥,我……”
  话没说完,被陈执没温度的声音打断:“滚远点。”
  李思巧脸一僵,干笑,“执哥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啊,脾气比勤哥的都大,真是的。”
  顾树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陈执,朝她摆摆手,让她先离开。
  李思巧目的没达到,不肯离开,她深呼吸,加快语速,“执哥我就是关心你跟林初,今天在学校林初居然跟我说不认识你,你们怎么了?”
  一句话成功让陈执停下一切动作。
  酒杯举在半空中,杯里的酒摇摇晃晃,陈执盯着那透明的液体,空气里的味道微醺,他眼前出现她眼中带泪的模样。
  陈执放下杯子,力气很大,有酒洒出来。他冷冷抬起眼皮,黑眸像夜里的刀,“我打女人。别惹我。”
  李思巧脸色一白,身子向后缩了缩,她僵硬地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勤哥找我,我先走了,慢慢喝。”
  走到远处,李思巧停下来,心里的惊吓与不安消失后,想到秦勤,她骂了一串脏话。
  她为什么要怕陈执?
  草,她都是秦勤的女朋友了!
  所以,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思巧托着下巴,坐到吧台前,从班群里翻出林初的联系方式。
  发完消息,她要了杯酒。
  等待期间,看到安全出口那儿钱谦跑过来,急冲冲跑到陈执那。她心思微动,拿着酒做到陈执那桌附近的沙发上。
  钱谦举着手机冲到陈执面前,“执哥你没醉吧?”
  陈执没了喝酒的兴致,在抽烟,烟雾袅袅,钱谦的脸模糊。
  钱谦将他没喝的那杯酒灌下,随意抹了下嘴,笑说:“执哥你心烦对不对,走,我刚刚接了单生意,我们收拾那小子一顿去。”
  顾树闻言松了一大口气,身上的包袱彻底卸下。
  有人肉沙包让他发泄发泄,事情就好办多了。
  陈执指尖微动,一截烟灰落下,掉在黑色运动裤上。
  他皱起眉,又吸了一口,淡声说:“不去。”
  钱谦和顾树都愣住了,异口同声,“为什么?”
  陈执有一搭没一搭抽烟,反问:“为什么去?”
  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再次浮现。
  比烟还要浓烈。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啊?”
  她那么问他。
  为什么?
  因为他要赚钱,他嫌那个女人的钱恶心,不想花那个女人的钱,就自己挣钱。
  陈执懒得找别人麻烦,但总有人主动找他麻烦,多的是看不惯他的人打他。他孤身一个人无所谓丢命,谁打他他打谁,时间长了打架就厉害了。
  后来有人被欺负或者想收拾谁,就给他钱让他帮忙,于是就帮了。
  “伤害别人会快乐吗?”
  他打得快乐,他受伤也快乐。
  有人靠保护别人赚钱,享一世清誉,最后还不是早死,老婆跟别人跑了,儿子成了废物。
  他靠做代打赚钱,享不了一世清誉,最后可能早死,但他乐意。
  想到那个男人因为他名声败毁,他就痛快。
  陈执拉了拉嘴角,将烟丢到酒杯里,问:“谁?”
  钱谦眼睛一亮,“靠,你刚刚说不去吓我一跳,你不在我不保证这次的打得过。就上次KTV那挺拽的男的,他把人女朋友给睡了,被戴绿帽子的有钱,听说你打架厉害,够狠,就想找你。”
  打架厉害,够狠。
  换个意思,就是看中了他不要命,就算出了什么事,第一责任也不在那些雇主身上。
  陈执站起来,“走。”
  钱谦:“我去喊其他兄弟。”
  陈执靠着沙发扶手,把玩打火机,等钱谦回来,他将打火机握在手里,走了几步远,他看到李思巧。
  自然而然想起林初。
  记忆如鞭炮,这头点燃,刺啦一声,浩浩荡荡燃到那头。
  陈执忽然不想去了。
  “不去了。”
  钱谦正跟兄弟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往外走,耳朵听到陈执的话,硬是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
  他僵住,松开搭着别人的手,猛地回头,“啥玩意?”
  顾树一口烟雾憋在嘴里,这个时候才边咳边吐出来。
  陈执皱眉,烦躁如针眼,密密麻麻让他想发泄什么。
  眼前全是她哭的画面。
  “不想跟你这种没人性的人来往。”
  “不想跟你这种混混来往!”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啊?会开心吗?伤害别人会快乐吗?”
  打人和被打的时候陈执能明显感受到生命的真实。
  肉体在疼痛,血液在流动,钱到手,吃一顿玩一顿,再睡觉,睡醒睁开眼,伤口结了血痂,他还活着。
  “怎么都站这啊?”秦勤跟裴冬路过,正好看到他们。
  秦勤注意到陈执阴郁的脸色,松开李思巧,问:“阿执你这两天什么情况啊?”
  李思巧扒住秦勤的胳膊,“应该是因为林初……”
  这话刚说出来,李思巧就被一样东西砸中,砸到额头,她痛得叫了声,低头看到一个打火机。
  秦勤目睹全过程,脸色有些难看,“阿执你什么意思?思巧都跟我说了那个女生的事,但你不是找楚檬她们还回去了,现在思巧也没再招惹那女生。”
  陈执黑眸盯着李思巧,掀了掀嘴角,“你该庆幸你没对她做什么,不然我弄死你。”
  秦勤脸一黑,“思巧是我女友,你这个态度对她是什么意思?”
  裴冬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连忙挡在两人之间,“别吵别吵,都是小事。”
  陈执推开裴冬,站到李思巧面前,压低声音,阴恻恻说:“收好你那点心思。”
  语罢他谁也不看走了。
  钱谦想追,却不知道该跟他说打人的事,还是该说不要跟秦勤闹掰的事,最后停下。
  “草他妈的,都什么破事!”
  顾树拍了拍他的肩。
  钱谦纳闷,“执哥他特么发什么神经呢?妈的。”
  远处,有人将所有过程收纳眼中。
  徐逸将杯子里的酒喝完,目光落在陈执刚刚坐的那张桌子,跟身边的两个兄弟说:“想不想离开霖城前收拾陈执一顿?”
  另外两人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当然想!”
  “他妈的做梦都想!”
  -
  清晨醒来,睁眼又是天花板。
  睡了一夜醒来,林初视线清晰,头脑却混沌难受。
  缠了她一晚上。
  昨晚的几条短信内容历历在目。
  林初闭上眼,好一会突然爬起来,将抽屉里的小本子拿出来。
  上面记着所有陈执为她花过的钱。
  林初深呼了一口气,将小金库拿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将钱分出来,最后检查两遍,将欠他的钱包在一张纸里。
  看着那团纸,林初呼吸轻颤,用黑色记号笔在上面写下:
  6月9号归还。
  这样就好了。
  她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将钱放进去,锁上抽屉。
  不要再想了。
  ……
  林趋知道林初生病了,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去医院。
  最后去医院检查一遍,医生说她精神压力太大,让她多休息。
  林趋知道林初想好好高考,也不逼她休息,特地请了假给她做饭。
  林初很久没吃到林趋做的饭菜了。
  林趋烧菜很好吃,以前妈妈在,他工作不忙,会经常做菜。
  吃饱后,林初心情好了许多。
  学习期间,林趋切了一盘水果送上楼,“我送个水果就走,不打扰你。”
  林初笑着接过,“谢谢爸爸。”
  林初将试卷最后两道大题做完,准备休息吃水果,还没拿起叉子,手机响了。
  她抿了抿唇,却没犹豫很久,拿起手机。
  本地的陌生号码。
  【陈执被秦勤找的人打了,流了好多血,你快来酒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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