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的大脑彻底恢复正常运转。
“你把钱还给我!”李思巧情绪激动,这声直接喊破了音,“我给了你那么多钱让你收拾她,结果呢?你把钱还给我!”
“嚷个屁?”
“你特么把钱还给我!”
“还你麻痹!找打是不是?”
林初闭上眼,突然由脚底往心口窜起一阵冷意。
……
六点多,馄饨店坐满了人。
林初上楼放书包,下楼时陈执正巧走进店内。
角落一桌的客人刚离开,林曲正在收拾桌上的餐具。
收拾完,林曲招呼陈执坐下,抱着碗往厨房赶,看到站在旁边的林初皱皱眉“傻站着干嘛,快去帮忙,今天客人多再包些馄饨去。”
林初应了一声,刚准备去包馄饨,想到什么,又往回走。
林曲看到,喊住她:“干嘛呢?”
她抬起手,解释:“手破了,我想贴个创口贴。”
“怎么又受伤了?不严重吧?”
“不小心碰的,不严重。”
“哦,那处理好快点下来。”
女生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陈执坐在位置上,脑海浮现那个傍晚,她孤单单一人坐在公园长椅上消毒伤口,动作格外熟练。
手机有短信提示,是钱谦。
【我靠我刚知道!今天李思巧买的堵小莲花的人是秦晴!】
【你没去英雄救美吧?】
【一个赌不至于的哥,别因为这个跟勤哥闹掰了。】
陈执没回消息,直接摁灭手机屏幕。
……
陈执吃完饭时,林初还在包馄饨。包的荠菜肉馅的,她包得很迅速,也很标致。
林曲在厨房煮馄饨,他走到冰箱前,对坐在一旁的她低说了句,“跟我出来。”
陈执出了店门林初才起身,她跟林曲找了个借口,跟出去。
陈执站在旁边的烧烤店前,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根烟叼着,没点燃。
烧烤店的烟雾吹来,她隔着朦胧的烟雾看他一会,走近他,轻声询问:“馄饨好吃吗?”
陈执咬着没点燃的烟,含糊应了声。
林初点了下头,又慢慢说:“我不能出来太久。”
他半掀眼帘,盯了她一会,提步朝前走。
她犹豫几秒,最终跟上。
两人一同走到公交站,沉默的气氛依旧萦绕。
陈执坐到公共椅上,懒懒伸展开腿。
等了一会,见他仍没开口的欲望,她试探性开口:“那我先走了?”
“哦。”陈执没看她,把玩着那根没点燃的烟。
她挥挥手,“注意安全。再见。”
刚走两步远,身后人喊住了她。
“喂。”
她慢慢转回头。
陈执还是那副没骨头的姿态,让人感觉像是随口一问,“你觉得我凭什么罩着你?”
第18章
林初抿住唇,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相望几秒。
她想到在奶茶店,他手机上接收到的消息,她一瞥只看到几个词:今天,几个女,堵……
林初缓缓垂下眼。
他提前就知道,李思巧会带人来堵她。
是那一袋医用品把他留下了吗?
他的朋友发那条短信应该是为了让他“英雄救美”,让她好心存感恩答应他的表白,成全他们的赌约。
那无论她给不给,他应该都会来帮她。
想到当时,她和他站在这边,李思巧她们站在那边,她们气势汹汹,她战战兢兢,而他好整以暇。他站在她身边就像护盾和通行证。
但是有期限的,是带有目的的。一旦目的达成,就会消失。那个时候她会比现在比过去更惨。而且,谁知道两个月期间,他会不会以“男友”的身份对她做些什么……
陈执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没了耐心,“真不明白假不明白?”
“……”
陈执站起身朝她走去。他越走越近,压迫感极强,林初不禁往后退。他继续逼近,快退到电动车道,她不动了。
他几乎贴着她,居高临下睥睨,声音低而清晰,“想清楚了么就拒绝我?”
这话飘入耳中,揭开回忆。
“……没什么不一样。”
她无意识低喃,声音很轻。
他不知听没听到,捏住她的下巴,问:“什么?”
林初被迫抬起头,从下往上看他。两人站在路灯正下方,橘色的灯光有些晃眼,她不适眯了下眸。
心底的异样情绪愈演愈烈,她开口,声音响了些。
“你跟她们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刚好帮了我。”
陈执似乎是挑了下唇,声音淡漠,“你敢跟她们这么说吗?”
“……”
“嗯?”
“……不敢。”
“我好欺负?”
“不是……”
陈执松开手,半弯腰与她视线齐平,似笑非笑,“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所以你才敢这么说。”
-
林初做了个梦,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头疼得很。
房门外传来林趋的声音,林初愣了下,想到今天是清明才反应过来。爸爸不用去上班。
林趋和林曲坐在沙发上说着什么,见到她,林趋脸上浮起笑意,“小初醒了。”
林初点点头,弯唇轻笑,“爸爸姑姑早上好,我先去洗漱。”
洗漱完,林趋和林曲仍坐在沙发上,只是手边多了个背包。
林趋见她出来,温声问:“都收拾好了吗?”
林初应道:“嗯,好了。”
林趋:“你姑姑今天忙就不去了,我们走吧。”
林初点头。
没多说什么,三人一同下楼。
林趋开车载着林初,直奔南郊。
墓园附近停满了车。
林趋好一会才找到个空位。停好车,他从后车厢拿出一束花,递给林初,又拿出包背上。
一路无言。
林初抱紧手里的白玫瑰,嗅了嗅。
还是母亲喜爱的味道。
林趋在一块墓碑前停下,单膝跪地。林初将花递给他,他接过,轻轻放在墓碑前。
“阿染,我和小初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女人嘴角轻弯,眉眼温和。记忆里的母亲,好像总是这副模样。
林初弯起眉眼,回以笑容。
她将背包打开,里面是父亲精心准备的食物,母亲生前最爱的。她一份一份摆放端正,动作轻缓。
林趋闲聊着家长里短,林初在一旁静静听。
“阿染,小曲说让小初跟着她一起开馄饨店,你说行吗?”
林初一怔,连忙扯住林趋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
林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估计是怕我说她成绩的事。你还在的时候,她次次年级第一,你教的书法也经常拿奖,你不在后,她成绩……”
“爸爸!”
林初提高了音量,五指用力握着林趋的胳膊,一瞬不瞬盯着他。
林趋愣了愣,好一会,叹口气摇摇头,“好,爸爸不念叨你了。”
离开时,许多车都不在了。
车开了几十米远,路过一片桃林。
林初将车窗放下,风夹着细雨扑面而来,有些窒息。她撑着窗沿探出头,眺向远方。
“小初,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温柔的声音在脑海回荡,视线所触的一切都变成那张苍白羸弱的脸。她躺在病床上那么虚弱,却又那么努力的将话说完。
每每忆起,就像是在提醒林初,不可以这么不努力。
好好活下去啊……
林初望着天,忽地浅浅笑了下。
第19章
周一,李思巧几人终于来了学校。
一整天安然无事——
没人在她回答问题时恶笑,没人在课间找她麻烦,没人在厕所堵她。
空气都是蓬松的。
放学后,林初整理完书本去卫生角扔垃圾。未料到,也没看到李思巧正好从她身后路过,撞上只是一瞬的事。
李思巧当即一句“草你妈”脱口,还是那种嚣张的语气,挂了彩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她依着身体的本能扬起了手。林初依着本能后退一步。
而后,什么都没发生。
李思巧扬起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中,最后狠狠握成拳头。她瞪着林初,曾经高高在上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她憋得满脸通红,模样有些骇人。
林初后退的脚在地上踩稳,直视着她,神情波澜不惊。
顷刻,李思巧咬咬牙,不甘心地放下手。
林初淡淡收眼,将废纸扔进垃圾桶,绕开还没回过神的李思巧。
-
林初走出校门几十米远后掏出了手机。
屏幕中央是显眼的日期:4月9号。
上方显示一条未读信息。内容是简单的三个字:
【奶茶店。】
再往上,只有一条内容,林初发过去的:
【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
还是那个奶茶店,陈执还坐在那个位置。
她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推给她一张单子。
时光好像发生了交错,林初有一瞬恍惚。
店内气氛舒缓柔和,对面的人气息懒散。
林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直到两人都喝完了冰淇淋红茶,林初还是没开口。
陈执也没问,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林初不自禁想,他到底是个有耐心的人,还是个没耐心的人。
奶茶店外,天仍亮着,落日纵情铺洒大片火光,燃着云。
陈执走在前面,他身高腿长也不控制速度,走得很快。林初要多走好几步才能跟上他,走了几步,她倏地停下来。
他余光看到跟着停下,偏头看她,眼神很冷。
林初攥住衣角,她垂着眸,眼底的情绪很淡。
还有退路吗?
她意外听到他们拿自己打赌,她觉得自己被他们盯上了,他们会想方设法完成赌约,所以她想着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所以下车奔向了他,在巷子里帮他包扎,跟他们扯上了关系。
但是或许不是她最初想的那样,现在只要她拒绝,他们就会放过她,那个赌没完成也无所谓。
这又或许只是猜想。
而且,他帮她解决了李思巧她们。
没有退路了。
李思巧她们如果知道她没有跟他在一起,知道她没了庇护,一定会狠狠报复她。
她很需要……他的庇护。
她要好好活着。
林初忽然想到那天的对话。
他觉得,他跟她们不一样吗?
“她们会伤害我,你会吗?”很轻的声音,比春风还要缓。
他没动静。
林初等了会,缓缓抬眸,一下撞上他漆黑的眼。
陈执一直看着她。
他没想到她胆子会这么大,会直接问这样的问题。
然而,跟她视线相触的一刻,他忽然想到她忍痛的表情和那晚的那滴泪……
“不会。”
很淡的一声,比风还要轻,那样无棱角的荡入她耳中。
林初:“好。”
轻轻的一声如同凉雨敲在心上。
林初看着他,觉得此刻应该笑,于是慢慢牵起嘴角,弧度柔软了眉眼。
好。
我答应你。
-
不用担心课上被人丢纸团,不用在课下装睡躲厕所,不用害怕询问老师题目后被撕课本……
她好像成了一名普通的高三学生。
除了,多了个男朋友。
窗缝的风挤着往里钻。
林初将窗户开大,风迎面拍在脸上,头发被吹得飞舞,她没理,用力深吸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继续学习。
……
放学铃声几次回荡,林初没向往常一样急着离开。
她沉浸在一道数学题里,直到解完才收拾书包回家。
出了校门,林初掏出手机和耳机。主页最显眼的地方是个听力软件,她没看位置,直接点中,打开英语听力。
屏幕被摁灭的前一秒,林初看到最上方的未接来电符号。
基本不会有人给她打电话。
她点开,看到来电人怔了怔。
一串英文字母:
Chen Zhi
林初拨了回去。
一阵忙音后,通话自动挂断。
她想了想,又拨一遍。
身后传来手机铃声,她起初没多想,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
林初犹疑,转身打算看个究竟,猝不及防撞上一堵人墙。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寻求庇护跟混混在一起,这种情况三次元不少。这种事情,大多数人没立场去评价她做的对错,没有人比当事人明白那种感受。
请不要在本文下提及其它任何的文名。
谢谢。
第20章
厚重的窗帘让人看不出白日黑夜,陈执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搓了搓脸。宿醉让他头痛欲裂,头发碍眼的搭在眼前,他随手捋到后面,掀开被子下床。
胃抽得疼,他打开饮水机烧水。等待间,无聊地掀开窗帘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