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笑百媚生——谨鸢
时间:2019-10-16 07:37:19

  云卿卿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他算个什么玩意儿,别侮辱畜生!”
  云婉婉目瞪口呆。
  店里的许尉临此时也被骂得还没回神,抱着两匹缎子站在那里,眼神似乎还些茫然。
  从小到大,他被人骂过铜臭,被人骂过奸商,唯独没被人骂得如此……如此的不留情面。
  他是震撼的,之后又些愤怒,可一回想到云卿卿骂人的样子,发现自己居然还莫名的怒不起来。
  她没骂错,他确实动机不纯。
  派人在侯府胡同外守着,见到她出府了,特意制造了一回巧遇。到铺子里也是有预谋的,既然是出来逛街的,定然会逛到绸缎铺子,毕竟马上冬季都是店里上新花样的时候,何况他们家在这条街上数一数二。
  所以他也是守株待兔。
  然而,他守了只会咬人的兔子。
  还真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许鹤宁究竟是怎么在云家人跟前诋毁了许家?
  他即便有小心思,可自问是从来没有想过苛待他们母子,也没对这个会分自己家产的庶弟斩尽杀绝。
  许鹤宁那时无权无势,孤儿寡母的,他真的动动手指头就能弄死。
  许尉临站了许久,摇头失笑,然后把手中的布匹交给正低头忐忑的掌柜:“包起来,送到肃远侯去,说我的赔礼。”
  掌柜接过,忙不迭跑走了。
  他可是看到东家被骂个狗血淋头,都恨不得自己当时是个隐形人。
  云卿卿从霓家出来后还是气了一小会,然后被云婉婉一个碗仔糕给哄好了。
  自家妹妹有点让人意外,但她喜欢什么,身为姐姐的还是知道的。
  两人此时正在一家银楼的雅间,云婉婉在看金锁的样式,云卿卿把碗仔糕塞肚子里,想起这儿是南城,离许鹤宁挺近就差人去问问他情况。
  不知道他今日还有没有发热。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没多久,许鹤宁就到了街上。
  许尉临正想要离开。他已经见过云卿卿,一个不怎么愉快的见面,但也让他对和许鹤宁修复关系的难度有一定了解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被许鹤宁堵了个正。
  他没有想到许鹤宁会过来,而且也未曾见过本人,但这个身穿软甲,腰配长剑剑眉桃花眼的青年,让他第一反应这就是他未谋面的庶弟。
  许尉临先是一愣,然后朝他露出温和地笑。
  然而给他回答的是直接撞到脸上的拳头。
  许鹤宁打小就混迹在江湖市井,一身蛮劲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他没有手下留情!
  许尉临先是眼眶疼得视物不清,然后整个人被拳劲揍得踉跄退到柜台上,撞翻了一排子布匹,几乎都要被埋在里头。
  “东家,东家!”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吓得忙在布料丢里扶人。
  许鹤宁挥出一拳,一扯软甲,卸甲后丢地上,冲进店里揪着他衣襟把人拖到跟前。
  “许尉临,你有本事冲我来,算计我妻子算什么?!”他一句话刚落,一拳又砸他肚子上。
  许尉临脸色惨白,身子一软,许鹤宁此时松开手,任他捂着肚子跪倒在自己跟前。
  他居高临下见这个所谓的嫡兄狼狈不堪,眼底都是戾气。
  许尉临疼得冷淋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店里的人都发着抖,不敢靠近。
  他们认得许鹤宁。他常常起码巡城,都会从南街过。
  对他出身清楚得很!
  怎么东家惹了上那么个煞神。
  外头也围满了人,好奇探头。
  许鹤宁虽然是脱了软甲,但一身衣服还是兵马司编制,什么身份一眼就看得明白。
  不少人对着店里指指点点。
  许鹤宁此时蹲下身,嘴角啜着冷笑,一字一字对许尉临说:“你不是想让我认祖归宗?可惜,我看不上你们许家,你想要借我如今的身份?好啊,我借你……”
  说罢,他就站起身,弯腰拾起地上的软甲,慢条斯理套身上。
  许尉临在他话里听出了不对,猛然抬头看他,瞳孔都在收缩,仿佛在害怕什么。
  仿佛是印证他的猜测,外头有人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让开让开,谁人在街上撒野扰乱治安。”
  是一个兵马司的百户带着士兵挤了进来,抬头就见到他们的副指挥使正慢悠悠拾阶而下。
  百户当即堆起笑上前:“副指挥使,怎么您在这儿?”
  许鹤宁笑得自然,往后轻飘飘看了眼被扶起来的许尉临,指了指说:“没事,我嫡兄从西北过来了,惹恼了我,兄弟俩打一架。”
  百户疑惑,朝狼狈的许尉临看去:“这是侯爷家的铺子?”
  他们在街上那么久,没有听说过啊。
  许鹤宁曲指一弹袖子上的挥,闲闲地说:“算吧,虽然我是个庶出的,现在不是我家的,往后应该会是。”
  许尉临在他自揭身份中脑子嗡的一声,知道自己往后在京城的生意都要难了。
  ……他这个庶弟,反制人的一手,对他狠,对自己更狠!
  “宁哥儿!”许尉临艰难追下台阶,“有什么误会可以坐下好好谈,你如此,对你也只会不利!”
  许家生意砸了,日后他不也收益少。
  本来许家的家底就是许尉临用来让许鹤宁服软的一项。
  毕竟即便分一成出去,也足够许鹤宁三代子孙不愁!
  哪知许鹤宁眼角一挑:“你算计我妻子,就没有再坐下谈的可能!”甚至狂妄道,“即便我今日手刃了你,我也顶多是被夺爵,你敢跟我玩命,你只管来!不敢……滚回西北找你娘喝奶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许真香骂人也很带劲~~
 
 
第54章 
  许鹤宁当街打了人,被兵马司的属下簇拥着潇洒走了,留下许尉临在那里浑身发抖。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后怕。
  他从来没有想过许鹤宁会是这样的混账性子,宁愿毁掉许家属于有他利益的生意,也不让他好过。
  向来是财帛动人心,许鹤宁以前拿命去拼,不也是为了生活和银子吗?怎么到他这儿,就宁愿鱼死网破。
  许尉临甚至在想,如果他今日没有去算计云卿卿,刚才的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
  掌柜此时过来,把摇摇欲坠的许尉临扶住,听到他虚弱地说:“去吧京城的各掌柜和合作人都请到府上去。”
  他现在不能乱。
  原本他不靠许鹤宁,这几年在京城也算闯出点名堂,可今日这些都被他搞砸了。
  做生意的,谁没几个敌手仇家。他当年往京城一个大臣那送了不少银子才稳住生意,当然也得罪不少人,如今许鹤宁和云家的东风没借着,反倒兄弟不和的事闹得当街是人都知。
  既然兄弟不和,那就表明许家和许鹤宁就是对立面的。
  如果只有一个许鹤宁,可能多数人也就是看个热闹,毕竟许鹤宁在京城没有根基。可许鹤宁后头还有云家,这个时候如果仇家趁机挤兑他,那么多数人估计会因为云家那位老阁老有所顾忌,他求人帮忙也未必会帮。
  谁也不会为了他们商人这种家族争端而去得罪一个阁老。何况许鹤宁和云家肯定也有敌家,别人为难不了两人,他和许鹤宁的关系曝光,又多的是银子,那些人把怨气转嫁他身上把他当冤大头也不是不可能。
  今日走错一步,他白白成了活靶子!
  许尉临说不悔是假的,不然怎么会焦急召集人,想要稳住局面。
  许尉临是生意人,最懂得利弊,不过片刻就把许鹤宁今日打上门的动机分析透彻。
  然而此时明白也还是迟了,霓家里兄弟俩反目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多久估计整个京城都会多一个谈资。
  许鹤宁在来之前已经就已经算好,除了是给云卿卿出气外,自然是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嫡兄好看。
  他在半路就遇到先去散播消息回来的陈鱼,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地去酒肆喝酒了。
  烈酒入喉,陈鱼舒爽得眯了眼,笑道:“大当家,他的死对头都收到消息了,接下来我们要干嘛。”
  “干嘛?有人送银子来,我当然是要的。”许鹤宁可不是矫情的人,不跟银子过不去。
  只不过,从受人施舍中得到,和自己抢到手不一样。
  前者憋屈,后者当然是爽。
  他学着在别人手里抢东西的时候,许尉临估计还不谙世事!
  陈鱼一听银子,双眼放光:“那我是不是可以换几身新衣服了。”
  京城的衣服不耐穿,随便动两下,不是刮着就是挣开线,还死贵。一件衣服够他以前一个月口粮了。
  “出息!等我吞了他的银子,给你一天换十套不重样的。”
  许鹤宁睨他一眼,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
  他跑到外头喝酒,云卿卿派出去的人就那么白跑一趟。
  她跟堂姐定好金锁的样式,再走了两家绸缎庄子,她那姐夫就从翰林院跑到街上来,把人给接回府了。
  李妈妈见大姑娘夫妻恩爱,再看自家姑娘和姑爷总是到不了最后一步,心里说不急是假的。
  等到上门车后,翠芽给她一个街上买的枣,她咬了口就哎哟出声。
  “翠芽快给我看看,是起泡了吗?”
  翠芽探头一看还真是,她还以为枣核把老人家的硌掉了。
  “妈妈,你最近上火啊,我回去给你熬冰糖梨水喝。”
  于是,下午回府的许鹤宁顺带也得了一碗冰糖梨水。
  李妈妈把东西端到他跟前的时候,笑容满面:“侯爷,这几日老奴都给你炖着。”
  许鹤宁:“……”这老东西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嘲笑他?!
  晚间,夫妻俩到汀澜院用晚饭。
  云卿卿气呼呼地把今日的事情告诉婆母。
  许母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笑,她这儿媳妇有点厉害。
  而许鹤宁把身世和云卿卿说开后,也不避讳什么,直言跟母亲说:“娘,他负了你,该属于我们的,我肯定是要拿回来的。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我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就是可能外头有些流言会叫娘委屈。”
  毕竟好好的姑娘沦落成妾室,说出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即便他已经让陈鱼把原本的实情传出去,可这个世道就是对女子苛刻,总归是无媒而合,纵然会有同情的,可带恶意的肯定不少。
  “娘一把年纪了,什么没有见过。我只觉得委屈的是你,别的没有什么,这些年,你哪天不是比娘过得都委屈。”
  许母温婉笑着,笑容没有一丝勉强。
  从父亲出事之后,她已经看透人情冷暖,要是什么都往心里去,她估计早早也就归西了。
  人在世间,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知道自己过得好。
  许鹤宁沉默片刻,手背突然一暖,是云卿卿的手从桌底下探过来,紧紧握着他。
  他眼里便有了笑意。
  许母突然在这时站起来,边往里走边和丫鬟说:“这人上了年纪啊,怎么说两句话就牙酸。”说着,睨了小两口一眼,眼里都是打趣。
  云卿卿被婆母见到小动作,面皮滚烫,许鹤宁哈哈哈地笑,牵起她站起来:“娘,改明儿儿子给你找个能看牙的郎中。”
  “臭小子,快走!”
  屋里传来许母的斥骂,许鹤宁拉着云卿卿跑了。
  **
  当夜,许鹤宁真正的出身在京城传了个遍,连云老太爷那里都得知了。
  云大老爷黑着一张脸,跟父亲说:“那个臭小子,又在闹什么幺娥子?”
  “他想要赚钱养你闺女呢。”老人掀了掀眼皮子,面上没什么表情。
  就是把云家也算在里头,一句臭小子没骂错。
  他怎么就给自己孙女弄来个那么会算计的夫君?一堆小聪明,这些心思放到朝堂上,他至于在兵马司里受排挤吗?
  简直太让人恨了。
  而消息不但在京城里乱飞,还长了翅膀一样,传到皇帝耳中。
  “西北许家?庶出?许鹤宁砸自己本家人的场子?!”
  明昭帝语气一沉,表情微妙。
  廖公公偷偷觑他神色,小声道:“对,估摸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那他还怪有本事,首富给他送银子,他居然还要砸人场子。”皇帝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
  “可能肃远侯看不上人家的银子?”
  “他可不是个会跟银子作对的人,不然千方百计算计一场出海,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捞银子。”
  那臭小子以为真能瞒过他,不过是他不想收拾他罢了。
  就当是当初召他回京,让他把家产都上缴到国库的补偿吧,上次的账本上都是人姑娘的嫁妆,都成了个吃软饭的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朝,许鹤宁想着今日回有热闹,就换了朝服进宫去。
  事情发酵一夜,早朝初始就有御史出来参他一本。
  大概就是他殴打百姓,即便是兄长,也是知法犯法。
  “——肃远侯身为兵马司副指挥使,不懂克制,不懂律例,未曾奉公守法,实在是给我朝官员蒙羞。肃远侯既然招安于朝廷,就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该还是一派土匪霸王的做派!臣恳请陛下惩罚,否则往后官员都仗权欺人,那我朝还有什么律法可言!”
  御史吐沫横飞,许鹤宁听得想打瞌睡。
  还以为骂他会有新意,结果就是扣个大帽子。
  坐在高处的明昭帝眯着眼扫过打哈欠的许鹤宁,再看一眼正怒视许鹤宁的言官,一拍打腿道:“爱卿所言甚是,肃远侯当街打那个姓许的影响极不好,是该当罚。锦衣卫指挥使——”
  皇帝拉长了声音,众人听得心头一跳,这真是要拿肃远侯开刀了吗?
  先前肃远侯被冠杀人的罪名进了大理寺,结果在里头住了三天,就被放回府了。
  大理寺也没有一个说法,到现在那个黄安的案子就成了悬案似的,大理寺寺卿对此更是只字不提,大家私下都觉得是皇帝饶了许鹤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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