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杨琼华十分认真的拍了拍甄停云的肩膀,鼓励道:“所以,你也得加倍努力,要不到时候她在榜首,你在榜尾,虽她比我们大一级,不是一张榜单,可也够丢人的。”
甄停云:“……呵呵。”你还真看得起我,别说榜首,我感觉我连这次的两校联考前百的榜尾都上不了。
不过,杨琼华这么一说,甄停云心里也有了些压力:总不能甄倚云在榜首,她连榜单都上不了吧?也太丢脸了……
于是,她不免就开始考虑起等下午拜见过几位先生后就去找楚夫人,说不定还能问一问这次的两校联考的考试范围,问一问有没有什么适合的书册可以临时抱佛脚。
心里存了这么一件事,哪怕选完了课,甄停云与众人一道去饭堂用午饭,一路上也是心不在焉的。
钱满月与杜青青自是不知道甄停云在愁什么,只瞧着她这脸色,也不好多说。
只杨琼华猜到了一些,抬手推了甄停云一把,说她:“你这还没考呢,就愁成这样了,要是到考试那天,岂不是要愁死过去?”
甄停云被她这夸张的语气逗得一笑。
杨琼华又说:“我爹常说,越是害怕就越是不能畏难,要迎难而上、努力奋进,方能有所成就。那你看我,我小时候就怕骑马,入学考还考了个丙,现在不还选了御射?越怕就越要面对。”
杨琼华这话,甄停云早前也是听她说过的,深觉有理。
不过,有理归有理,甄停云瞥她一眼,一针见血的戳破了她这话:“你选御射,估计是因为比起骑马,你更害怕挨你爹的揍吧?”
杨琼华脸上一红,故作娇羞模样,扭过脸,用力一拍甄停云的后背:“你好讨厌哦,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甄停云差点没被她拍出内伤来。
不过,这么一番说笑,倒是稍稍排解了甄停云心中的紧张。等几人到了饭堂,甄停云打了饭坐下,心情已是稳定许多,顺口问了钱满月和杜青青都选了什么副课。
杜青青颇有兴致的模样:“经史和礼仪是必选的,除了这两门,我选了诗、书、棋、琴、莳花、舞蹈。”
其实,选课这事,早在入学前,杜父杜母便与杜青青商量过了,诗书棋琴这四样都是杜青青擅长的,若能深入再学,肯定对她日后会有极大的助力;而莳花与舞蹈这两样,就是杜青青自己选的了——她生性活泼爱动,喜欢尝试新的知识,既喜欢鲜花娇艳,也爱舞衣轻盈,便选了这两门。
钱满月选的也都差不多,细声道:“我选的课和青青都差不多,就是莳花那一门轮到我时人已经满了,只得选了制香。”
甄停云也与她们说了自己的选的几门副课。
钱满月听了,也是一脸的惊叹:“哇,你居然选了七门副课!加上经史和礼仪,就是九门了!”顿了顿,她又问,“听说制香还得准备香料,要不我们下午一起去置办吧?”
“不用了,”甄停云想也不想,随口道,“香料的话,我入学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钱满月闻言,脸上变了变,似乎有些可惜,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好吧……”
甄停云听出她语气里的勉强,抬起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下午我还要去见先生,恐怕不能陪你们一起置办物件了,你们先去好了。”
杜青青对此并不十分在意,点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也对,我们选的多是不一样的,便是一起去买东西,只怕也不方便。”
甄停云点点头:“是啊。”
等用完了午饭,杜青青和钱满月要回屋里稍作休息,甄停云则是陪着杨琼华去外头走走,两人一边走边说话。
等两边分开了,杨琼华方才抬眼去看甄停云,打趣道:“你下午去找楚夫人,该不会是想叫楚夫人给你换个单间?”
甄停云摇摇头:“还没到要换屋子的地步,我就是想问一问楚夫人,考前该看什么书。”
杨琼华啧啧了一声,笑着揶揄她:“这都不换啊?我看那姓钱的很有些小心思……”
杨琼华能够看透钱满月的算计,甄停云并不十分意外,毕竟她心里很明白:这世上多得是聪明人,只不过许多人都是看破不说破罢了。所以,像是甄倚云又或是钱满月这样自作聪明的,除非真能不着痕迹,否则落在聪明人眼里也是有够明显的……
像钱满月这种,选课六门,五门与杜青青一般,一门与甄停云一般,肯定不是所谓的巧合。更何况,她还主动提议要一起去置办上课所需物件的。所以,甄停云立时便猜到了:钱满月估计就是想要借着同屋室友置办东西,跟着占点儿便宜——毕竟,从昨日起她就一直反复的说着自己家里的艰难,说着自己的苦处,临到付钱时只要端出囊中羞涩模样,同屋的人说不得就要主动替她结账,倒也免了她的为难,更省了银钱。
既杨琼华说开了,甄停云也就直说了:“钱满月她家境贫寒,这方面的心思难免细一些。虽说她这种想要从旁人身上找补的心思算不得好,但她也没坑着我,太计较也不好。”
最重要的是——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钱满月虽算不上小人,可这样的人,真逼急了人也是麻烦。”甄停云对杨琼华的人品有了些信任,说起话来也十分坦诚,“我毕竟是来读书上学的,这些麻烦事我是真不想多管。”
甄停云说的这样坦荡且直接,杨琼华反倒有些讶异,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甄停云朝她眨眨眼,笑容真诚:“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我自问算不得多正直、更算不得知识广博,只得尽量诚实些了。”
想要交朋友,总不好藏着掩着,也该拿出真心来。
杨琼华不知怎的,忽然也觉得十分欢喜。她眨了眨眼睛,上前几步,握住了甄停云的手,笑盈盈的:“要是楚夫人真给了你考前要看的书,记得和我说一声,我陪你考前复习。”
这个年纪的女孩,手掌都是娇嫩白皙的,手背映着光,白皙如雪,娇嫩的好似才采下来的莲花瓣,犹带馨香。
握在一起,便如并蒂的莲花一般。
甄停云想:她绝不会像来京前梦里的自己那样傻,这一回,她已经考上了女学,有了一个崭新的开始。从此后,她会好好学习,会有自己的良师与益友,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美满姻缘。
总之,她绝不会再让甄倚云又或是其他人打搅自己人生。
*******
甄停云整个下午都过的忙碌且充实,她一共选了七门副课,加上经史和礼仪这两门一共就是九门课,所以要拜见九位先生,单单是九门课的所用的书卷都压得她手上沉沉的,差点抬不起手臂。
然后,她又去见了楚夫人,从楚夫人处得了几卷书册,拉着杨琼华很是研究了一番,两人一起去置办了些上课要用的物件。等她转了一圈,吃过晚饭,抱着东西回屋休息,才推开门便觉得不对了:这屋里并无人,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便是屋内的空气里,似乎也有些混杂的香气。
甄停云心里隐约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先把手上的东西搁下,抬手点灯。灯光照得屋内一片通明,她才发现屋中的乱象:
窗户半开着,似乎是有猫窜了进来。
之所以说是猫,是因为屋里的柜子也被翻开了,柜子里那些被翻出来的东西上还有猫爪抓过的痕迹。尤其是甄停云的那个柜子,里头的东西都被抓得一团乱,留了许多猫爪印。尤其是甄停云原本搁在柜子里的香料——那些香料原是用纸包着,上面还标着香料名,不知怎的却被猫爪子划破了,连带着香料也都散落在地上。
各色的香料胡乱的混在一起,又因开着窗,被风一吹,香料的香气不仅没有散开,反倒混杂在了一起。这也是甄停云一进来就闻见空气里杂乱香气的原因。
甄停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咬住唇,想要压下心中那忽然窜起的怒火。
可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气得眼睛都要红了,差点就要气哭了——这是元晦特意给她准备的香料!
对甄停云来说,这些香料等同于元晦的心意,她一直都是小心收着,不忍辜负。甚至,她还为此多选了一门制香课。
也正因此,她更见不得旁人糟蹋这些东西!辜负这样珍贵、难得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甄停云:好气哦,我不想惹事,就当我是病猫吗?!
第59章 谎话连篇
看着地上那一片狼藉,甄停云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堵着一口气,闷闷的难受,眼里也有些发涩,差点要被气哭。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鼻息间皆是杂乱的香气,心头那火气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但此时确实不是生气的时候,她还是勉强镇定下来,蹲下身,小心的收拾起面前这些东西。
那些被猫爪抓坏了的衣服都不能用了,收拾起来直接给丢了——反正如今在女学里,主要还是穿女学给发的红衫白裙。至于那些洒落在地上的香料,她到底是不忍心丢了,索性用盒子一齐装了起来。虽然,她心里也明白:这么多香料混在一起,味道也被搅乱了,肯定不能再用了,可她还是仔细收好了,权当是留下来给自己一个教训——重要的东西必要妥帖收好了,否则若有闪失,后悔心痛的只有她自己。
幸好,抱着香料的纸包里还剩下一些,甄停云仔仔细细的将这些剩下的香料重新分开包好,再将这些东西搁进自己的箱子里,拿锁锁好了。
等她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完了,那颗仿佛在热油里煎着、每时每刻都觉煎熬难受的心似乎也跟着安定了一些。
接下来,就是等人回来了。
甄停云坐在床榻上,随手拿了本书,就等着钱满月和杜青青回来。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心潮起伏,总定不下心,更看不进书。但她到底是心志坚定之人,在心里将这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回,渐渐的静下心来,也能把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入眼里——过几天就是两校联考,这种时候,她更该沉下心来看书,绝不能被那些人的恶心行为打搅、妨碍到了。
于是,甄停云盘腿坐在自己榻上,认真的看起了书。当她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忽然便听到推门声,以及钱满月、杜青青的说话声。
钱满月和杜青青推开门,自然也都看见了正坐在床边翻书的甄停云。
杜青青脸上的笑还未收起,见到甄停云,不由笑问道:“停云,你回来了呀?”
话声未落,她已看见了甄停云手上的书,眼里不由得便带了些佩服和感慨:“你也太认真了,这会儿还能坐在屋里看书——我就没法子像你这样的专心……”
甄停云并没有应声,只随手将自己看到一半的书卷搁在自己膝上,仿佛是不经意的抬起眼看着才入门的杜青青和钱满月。
事实上,早在这两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她便就已经抬起眼,仔仔细细的打量起这两人。
杜青青就不必说了——如果这事真是她做的,而她还能如此神态自若的与自己说话,那么她这本事可就比戏台上唱戏的名角儿还要厉害了。
至于钱满月……
甄停云深深的看了眼钱满月,对方从入门起便不自觉的收了声,一直没有说话,反到是微微垂下头。当然,钱满月这两日对着人时多是羞赧内向,这般表现似乎也并不违和。只是,甄停云原就怀疑她,此时用心观察,自然也就注意到了:钱满月入门时便垂首收声,隐晦的环视里屋,那颜色极淡的唇瓣也跟着抿了抿。
虽然不是完全肯定,但甄停云也确实是差不多能够确定了:这事怕就是钱满月做的。
想到这里,甄停云心头才压下去的火忍不住又升了起来。只是,她这人越是生气脸上反倒越是冷静,只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冷冰冰的,好似冰冻过的。
只见她抬起手,慢条斯理的合上书卷,将之搁到枕边,这才从榻上起来,施施然的开口解释道:“也不全是在看书,我是在等你们回来,有事想要问一问你们。”
杜青青闻言,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然后便又坐回了自己的床榻,随口道:“嗯,你问好了。”
钱满月也点点头,跟着往里走,正欲回自己的床榻稍作休息,忽而“呀”了一声,脸色煞白,嘴唇微颤,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随即,整个屋子都能听见钱满月的尖叫声——
“我的床!我的被子!!怎么……怎么被猫抓了?”
看着对方这唱作俱佳的表演,甄停云简直想冷笑,但她还是压住了唇角的弧度,以冷静的口吻往下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们屋子里好似窜进了一只猫——我回来的时候,柜子里的东西都被猫给翻出来抓坏了,就连我搁在柜子最里面的香料也都被翻出来撒到地上。”
“这,究竟是哪来的野猫,怎么什么都抓…………”钱满月脸色发白,眼睫一颤颤的,就连声音也是怯生生的,声调楚楚,仿佛要哭出来了,“我听说有些猫对香气特别敏感,要是它嗅着你柜子里香料的味道来翻东西还好说。怎么连我的被褥都……我就这么一床被子,被猫抓坏了,这可怎么睡?”
甄停云冷哼了一声,索性抬步往钱满月的方向走去,直视着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庞,冷声问她:“你觉得是我的香料引来了猫,你觉得这都是我的错?”
“没,没有。”像是被甄停云咄咄逼人的目光吓住了,钱满月垂头避开,眼睫跟着往下垂落,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只听她哽咽着道,“我,我想起来,是我们中午出门前忘了关窗,是我们不好。停云,你没生气吧?”
杜青青见钱满月哭得哽咽不止,想起中午自己与钱满月回来小憩,出门时似乎是忘了关窗,连忙也上来劝架:“好了好了,大家都消消气,好好说话。我们既是能住一间屋子,也算是有缘了,何必要吵成这样,反是伤了感情。”
又与甄停云道:“确实是我们中午忘了关窗户,是我们两个不好。要不,你被猫抓坏的东西和香料,我来赔好不好?停云,你也别生气了,小心别气坏了身体。”
钱满月哭得不能自已,抽噎着偎到了杜青青的怀里,一声更比一声可怜:“是我不对,停云,你就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