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麻衣一眼看见那本被她哥视若珍宝的画集,面露惊讶。
她哥哥可宝贝这本画集了,就算她吵着要看也不允许,今天居然拿出来了……
这么一想,幸村麻衣看千奈美的眼神又变了。
千奈美假装不知道,冲她和善一笑:“不用了,麻烦伯母和你费心了。”
幸村麻衣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她本来是很想对这个很可能抢走自己哥哥的女生表示敌意的,但在对方温文尔雅的笑容和那张古典精致的脸孔下,无论如何也表现不出来。
最后,幸村麻衣在千奈美带笑的视线下红着脸败走,临走前顺便收走了茶盘和点心碟。
直到被幸村精市送到门口,麻衣才反应过来。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哥哥,郑重其事:“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幸村精市:???
他啼笑皆非,弹了一下妹妹的脑门:“你作业写完了吗,管这么多。”
麻衣瞪了她哥一眼,觉得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又哼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她刚才那句话音量不低,房间里的千奈美也听到了。
面对回转过来,面露尴尬的幸村精市,她低下头将画集翻到新的一面:“如果我哥哥给我找了一个嫂子,我也会仔细考察。”
幸村精市第一次听她说起她的家人:“原来你还有一个哥哥,是在九州吗?”
“嗯。”
“那你一个人在这边上学?你家里人放心?”
见千奈美似笑非笑抬头,幸村精市这才发现自己问得有点深了,轻咳一声:“抱歉。”
“没事。”千奈美重新低下头,将画集放到一边,拉过自己的提包,在里面翻找东西,“我只是想到,如果我哥知道我今晚要在你房间过夜,恐怕明天就杀到你面前了。”
幸村精市:“……”
“不说我哥,你父母和你妹妹估计也要心态崩溃。”
幸村精市:“…………”
“别担心。”千奈美抬头瞥了眼幸村,慢悠悠从包里抽出一张白纸,“这种毁人清誉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被调侃了。
幸村精市叹了口气:“你们除妖师总要这样吗?”
“什么?”
“总是……要在陌生人家中过夜?”
“当然不是,不同情况不同对待。”千奈美失笑,“你是我朋友,我才会用这种最方便的法子。”
说话间,她将白纸对折,找幸村借了把剪刀,几下将一张白纸剪成一个人形。
接着又用手指直接在纸人身上划了几道,最后将其合拢在双手掌心,鼓起嘴巴冲两手缝隙里吹了口气。
当千奈美再次摊开手掌时,那只纯粹用白纸剪成的简陋人形就自发站了起来。
并轻轻一跳,跃下千奈美手掌。
落到地板上后,纸人立刻膨胀变形,转眼就当着幸村精市的面,变成另一个的场千奈美,就连身上穿的衣服,提的手提包,背的剑袋全都一模一样。
无论看几次千奈美行使这种除妖师的手段,幸村精市都觉得看不够。
他真心觉得,无论是妖怪,还是除妖师都非常有趣。
千奈美冲不断打量“另一个自己”的幸村道:“这种式神没法说话,就拜托你帮忙在你父母面前掩护一下啦。”
就像她自己说的,如果她真要宣布自己要在幸村精市房间里留宿,估计双方家人听说这个消息后都会血气上涌,血冲脑门。
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她只能用些小手段。
幸村精市看够了,也确定“纸人千奈美”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这才起身带着“纸人”出门。
下楼的时候,果然碰到了他母亲和妹妹。两人一见幸村精市和“千奈美”下楼,就立刻看过来。
“妈妈,我送千奈美去车站。”幸村精市对自己母亲说。
幸村夫人从沙发上起身:“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的场小姐来得及赶回家吗?不如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幸村精市笑道:“她已经跟家里人约好了。”
“千奈美”点点头,冲幸村夫人鞠了一躬。
幸村夫人不疑有他,又叮嘱了幸村精市几句,才放两人离开。
等幸村精市回来,家中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他不得不现在客厅吃完饭,又跟家人聊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房间。
这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没开灯的房间里黑洞洞一片,只能借着窗外路灯隐约看见椅子上坐着的人影。
自从被飞头蛮夜袭了三次之后,幸村精市对这种黑暗里模糊不亲的人影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直到房间顶灯被打开,千奈美那张古典精致的面孔被照亮,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你以为我是妖怪吗?”千奈美一挑眉,口吻戏谑。
幸村精市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一眼看穿了。
他坐在自己床沿,手指插进头发向后拨了一下:“以前我以为这个世界没有妖怪,自然不会怕。”
“害怕是很正常的。”千奈美点点头,“我也会害怕。”
“你不是除妖师吗?”
“除妖师怎么了,除妖师也是人啊。就算是妖怪,也会害怕呢。”
“这么看,妖怪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本是闲聊的轻松气氛,在幸村精市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后,氛围一下就变了。
变得……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该说是凝重吗,好像有点太夸张了,但确实是不复轻松。
千奈美望着他慢慢说道:“人,和妖,还是不一样的。”
“不,应该说妖和人不同。”
“这样吗……”
“嗯。”的场千奈美,这位家传的年轻除妖师点点头,“妖怪很会伪装,经常让你感觉他们像人。但实际上,妖就是妖。”
她侧过头,穿过窗玻璃上的倒影,看向窗外深黑辽阔的夜空。
“……”
“今天晚上,没什么星星啊。”幸村精市跟着看过去,好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
“是啊。”
***
千奈美将绑了幸村头发的木头人放到幸村的床上,用被子将其盖起,做出有人睡在里面的假象。
她自己则和幸村躲到房间角落里,沿着角落的直角两壁,贴好符咒。
按照她的说法,符咒贴好之后,结界便建立了起来。这样人呆在结界中,只要不出声,就不会被妖怪发现。
千奈美除了背着剑袋,还让幸村接了一盆水放在她面前,水盆里放着她刚从手提包里掏出的一枚小圆镜。
她告诉幸村:“镜子自古以来都是照出真相的法器。借用水势,可以用镜子照出妖怪真形,也就能破除飞头蛮脸上掩盖面容的黑雾,到时候你就能看清它的真面目了。”
幸村精市握紧拳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手心里慢慢渗出了细汗。
一想到今晚将看见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他怎么也没法静下心来。
会是谁呢?
竟然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执念,就算断掉脖子,也要找来……
幸村忽然想到千奈美刚才说的一句话。
她说人跟妖是不一样的。
但恐怕就算是千奈美,也没法说清楚,这类因自己执念而化为飞头蛮的人到底是妖还是人。
人和妖,有时候,并没有太明显的分别。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幸村靠坐在角落里,险些都要睡着。
直到……
一阵奇异的风吹到他的脸上,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在进入千奈美布置好的结界前,幸村和她合力将自己房间里的几扇窗户统统打开。
但是直到刚才,他们都没感觉到一丝凉风,除了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空气流动……
幸村浑身绷紧,坐在角落里,朝面对床铺的那扇窗户看去。
夜深人静时分,万物寂静,在窗外的路灯照耀下,一团黑影飘乎乎穿过打开的窗户,飘进了他的房间。
那团黑影上笼罩着一层无法看清的黑雾。
右手袖子被轻轻拽了一下。
幸村扭头看过去,千奈美正无声地向下点着手指。
她食指下方正是那盆装有镜子的清水。
幸村看向水中,本以为没有光线什么也看不见,却莫名能看清镜面中的景象。
那是一张清秀的少女脸庞,散开的长发垂在脸颊旁,肤色白净,眼角微微下垂。
很好看的小姑娘。
但是……这个很好看的小姑娘,脖子以下却是一片空荡。
这就是飞头蛮的真身。
幸村轻轻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会儿,他依然牢记千奈美的叮嘱,没有发出声音,只在心底默默念出这名少女的名字:
“怎么是她?”
第16章
千奈美的布置起了作用。
飞头蛮没有发现角落里的两人,也没有察觉自己的真面目已然暴露,就连床上的木头人她也没有发现异样,以为那就是幸村精市。
她挂着奇异的笑容,靠近了铺着深色印花床单的木头床,气息没有前几晚的狂暴,却更加令人无端生寒。
真正的幸村精市透过镜子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感觉非常不舒服。
虽然这是一张他熟悉的面孔,但此刻给他的感觉却是那样陌生。
香椎椿。
以椿花命名的女孩子,是立海大网球部后援团的团长。
因为立海大的网球部曾在全国大赛上连任两年冠军,所以有一支学生自发组成的啦啦队。除了在比赛时负责呐喊助威,还有在平时训练时尽量帮助网球部的部员,比如说,驱逐打扰到训练的围观学生。
香椎椿是二年级的学姐,比幸村精市还高一届。
因为后援团的关系,两人说过几次话,但远没有到成为朋友的地步,更不要说令香椎椿对幸村精市产生执念。
幸村精市对自己的观察力还是非常自信的。
如果香椎椿真的对他有男女之情,他不可能没发现。
待东方将明,飞头蛮恋恋不舍地飞走后,幸村精市如此对千奈美说到。
正在检查手机相册的千奈美冲他翻了个白眼:“女孩子的心思是很难猜的。就算是你,也不能保证能一览无余,除非你有读心术。”
幸村皱眉:“就算……香椎学姐是因为男女之情对我产生执念,她为什么不直接告白呢?以我对她的理解,她不是那种羞涩到不敢开口的性格。”
“这我就不知道了。”千奈美收好手机,一摊手,“我又没见过她。怎么样,你打算怎么做?”
幸村眉头皱得更紧:“她毕竟没有真正伤害到我,直接杀掉……”
不用他说完,千奈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好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早就想好了预备方案。
“如果你能让飞头蛮的本体放下执念,我可以帮她解除身上的诅咒。”
不等幸村放松,她话锋一转,警告道,“但是,我要事先说明,如果你采取这样的方法却没能成功说服,情况会更糟。下一次过来的飞头蛮很可能变为危险的第一种,到时候,它会直接吸光你身上的精气。”
按照千奈美的提议,幸村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但一个花季少女会直接死去,连替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而另一种方法,却可能会让幸村自己陷于危险当中。
只过了三秒钟,幸村精市就做出了选择:“我这就联系香椎学姐。”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
香椎椿没想到幸村精市有一天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不,应该说,她有想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原来那个咒术这么有用。
挂断电话后,强忍的喜悦喷薄而出,让香椎椿抱着自己的手机在床上打起滚。
发泄够了,她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连忙起身去做赴约准备。
洗头,洗澡,吹头发,卷头发,化妆,精心挑选服饰搭配。
等一切准备完毕,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还好今天是辅休日,不然老妈肯定在一个多小时前就开始唠叨了。
连蹦带跳地冲出房间,在经过客厅时,香椎椿停下来探头进厨房喊了一句:“妈,我出去约会了!”
“什么?”香椎夫人手里还拿着葱,“你还没吃早饭呢!”
“来不及了!”
香椎椿倏地收回脑袋,冲出家门。
她身后,香椎夫人手里拿着那把大葱走到客厅,对坐在客厅上看电视的丈夫抱怨:“专门留给她的早餐又浪费了。”
香椎椿的父亲两眼盯着电视屏幕,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不过没听说过她交男朋友了啊。”香椎夫人不用丈夫接话,自顾自就说起来了,“难道是才告白的吗?是谁呢?该不会是那个网球部的部长吧……”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香椎夫人拿着大葱重新走回厨房。
“噗——咳,你竟然不是网球部部长?”
咖啡厅里,千奈美险些将嘴里的牛奶喷出去,及时止住后,又被呛得连咳好几声。
坐在她对面的幸村一手托腮,一手用勺搅动咖啡:“需要这么惊讶吗?”
千奈美用纸巾擦掉嘴角一点牛奶渍,连连点头:“有!你怎么会不是部长?你的那些部员,比如真田啊,柳啊,仁王啊……他们都没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