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椎椿越想越惶恐,越想越后悔。
幸村精市不得不安抚道:“不会的,既然千奈美答应和我一起来见你,就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不用担心,你已经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她不会为难你的。”
就算被香椎椿坑了,幸村仍然愿意这样好言好语地安慰。
如此的温柔,正是香椎椿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这样优秀温柔的少年啊,怎么会不是一个女孩子青春时的梦。
望着幸村,香椎椿的眼圈又红了,只是这一次是完全不一样的原因。
咖啡厅外,千奈美已经打通了电话:“哥,我问你件事。的场家统领过的十一个除妖世家里,有没有一个叫‘白川’的家族?”
第18章
“白川?”电话那头,的场静司语调上扬,“那个‘落跑者白川’么,你碰到他家的人了?”
“落跑者白川?”
“嗯。他家没了继承人后,没有再招揽新的除妖师,而是选择直接退出。为了避免被妖怪们报复,整个家族都从老宅里迁走,断绝联系,就连除妖师内部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的场静司顿了一下,“本以为早就死绝了,没想到还有后代活了下来。你是怎么碰到他们的?难不成这一代他们家又出现了能看见妖怪的人?”
“这个不清楚,我还没见过本人。”千奈美将整件事简略说了一遍,着重提及白川交给香椎椿的诅咒之术。
的场静司表示不奇怪:“他家原来就是以擅长诅咒出名的,这也算是他家的老本行。不过我没想到你还有关系那么好的朋友,亲自去神奈川为他除妖。”
就知道她哥会说这个。
千奈美举着手机,站在咖啡厅外望天:“哥哥——你想这么多不累吗?”
的场静司在那边笑出了声。
他嗓音本就偏低沉,一笑起来更像是低音琴弦在耳边颤动,振动鼓膜。
千奈美被他笑得蹭了蹭耳朵:“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这边还没结束呢。”
正要挂断电话,被的场静司叫住:“千奈。”
“什么?”
“别把自己逼得太累。”
千奈美冲电话那头看不见的人又翻了个白眼:“你想把这句话对自己说一遍吧,兄长大人!”
切断通讯,千奈美捏着下巴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又打了一个电话。
如此这般那般交代好后,她才转身重新进入咖啡厅。
她回来的时候,幸村精市已经安抚好了香椎椿,至少千奈美注意到香椎椿的眼眶已不再发红。
看见千奈美,香椎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请您为我解开这个诅咒!拜托您了!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也愿意!”
香椎椿这一喊,又把咖啡厅侍者的注意力喊了过来。
现在侍者看千奈美的眼神,就跟看到一个威逼良家妇女的黑道小公主似的。
千奈美无奈。
她真的是良民啊,怎么一个两个全都觉得她不是正派人士!
先让香椎椿坐回去,然后自己也跟着坐回原位,过程中跟幸村精市对视了好几眼。
接着,千奈美开口:“我本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既然你自愿解开诅咒,对我来说也方便许多。不过我有件事想要你帮个忙。”
“您请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解开诅咒后那个白川向你问起这件事,请你告诉他‘一切都很好,我现在每晚都能梦见幸村君,我觉得他应该快喜欢上我了’,可以吗?”
香椎椿露出犹豫的眼神,但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幸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香椎椿走后,千奈美才叫侍者送上一杯新的热牛奶和一块小蛋糕。
她早上本就没怎么吃,现在更是饥肠辘辘。
用叉子插下一小块带着奶油和巧克力碎屑的蛋糕块,让松软的糕体、清甜的奶油在口中慢慢化开,伴随着巧克力碎屑的点缀,千奈美幸福地眯起眼。
喝着清水的幸村精市眼也不眨地看着。
直到千奈美将一块蛋糕消灭了大半,他才问道:“解除诅咒很麻烦吗?”
千奈美翻眼冲他望了望:“你觉得呢。”
“应该不麻烦吧。”幸村精市揣测,“否则你就不会让香椎椿先回家,等你联系她,也不会表现得这么轻松。”
千奈美耸耸肩,几口吃掉剩下的蛋糕:“看情况。”
“什么意思?”
“要是那个白川是个普通人呢,解除起来就很轻松。要是他不是个普通人……”
“很麻烦吗?”幸村精市身体向前倾了倾,盯紧千奈美双眼。
后者愉悦一笑,拿精致的食叉在空中轻轻一晃:“也会很轻松。”
幸村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一下。
他紧绷的肌肉顿时松懈下去:“我本来还在担心叫你为难。”
千奈美捧着牛奶眨眨眼:“还好啦。有时候出去接单,也会碰上抢活的同行,彼此之间难免要比试一下,你不用担心我对这事没经验会搞砸。”
实际上,暗地里对的场家不服气的除妖师们还真不少。
“我不是担心你搞砸。”幸村垂下眼,喝了口水,尚在发育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我是怕失败后……会对你本身有什么影响。”
千奈美笑了,放下杯子:“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幸村抬起眼,看着她,也笑了起来,点点头:“也对。毕竟,你可是的场。”
笑完,他又用手指了指自己嘴角:“牛奶渍。”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女孩笑容一僵,赶紧拿起桌上剩余的面巾纸。
好不容易在幸村的指点下将痕迹擦掉,千奈美自觉有点丢脸,赶紧转移话题:“那个白川,你打算怎么处理?”
“嗯?”幸村强忍着笑意,被千奈美又瞪了好几眼,才勉强咽下笑声,“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么?”
又被他看穿了。
千奈美莫名有种自己输了一着的错觉,努力反将一军:“我是我。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会做!”
幸村精市却是大大方方承认了,甚至因为坦白得太迅速,让千奈美更有种挫败感:
“比起你来,我只是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去做一件他最害怕我做的事。”
***
白川和也原本心情很不错,换好运动服从换衣室出来时,嘴里还哼着歌。
但是他一走进训练场,就发觉今天整个网球部气氛都不对,在他出现在训练场上的瞬间,其他人都朝他看了过来,包括零星坐在场外的后援团成员。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诡异,眼神更是难以形容,看得白川和也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甚至涌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刚要训斥成员“不好好训练还在东张西望什么”,就见一身运动装的幸村精市朝自己走来。
这位比白川低了两个年级的学弟头绑吸汗带,手拿网球拍,一副刚热完身的模样。
白川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进入高中部网球社后一直都很低调的幸村冲他伸出右手,将球拍举在两人中间:“部长,我想向您发起挑战。”
白川和也心脏猛地一突,手心迅速冒出冷汗。
心虚的他甚至不敢对上幸村精市那双咄咄逼人的褐色眼眸:“哈哈,幸村你今天这是把我当成热身对象了吗?行啊,我就陪你玩玩。”
“不是玩玩,我也不是在开玩笑。”幸村精市口吻温和,却不容置疑,“我是以‘部长宝座’作为赌注,向您发起挑战。如果您输了,请您让出部长之位。”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散布在训练场各处的部员们全都围了过来,他们清楚地听见了幸村精市的“挑战宣言”,望着被围在人群当中的白川和幸村两人,开始窃窃私语。
让人烦躁的细小讨论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白川和也,犹如夏日恼人的蚊虫。
更叫白川暴躁的是那些人的眼神!
他们一个个都在用目光向白川传达“你输定了”的同情信号!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才是网球部的部长!还是三年级的学长!
这些人怎么敢这样看他?!
还有,幸村精市作为一年生,以下犯上,越级向他宣战,怎么都没一个人站出来呵斥!
整个网球部都被幸村收买了吗?!!!
怒火之下,白川和也瞪向始作俑者。
说来也奇怪,白川本来怒气冲天,胸口火烧火燎,一对上幸村精市的视线,就像是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没了火气。甚至在这暖融融的四月末,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地,白川和也扭头看向训练场外。
隔着铁丝网,正正对上后援团团长香椎椿躲闪的目光。
白川一愣,随后恍然,再接着就是比刚才更强的愤怒。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被那个女人给出卖了!
他还在奇怪呢,原本好好地,怎么突然要挑战他,原来是香椎椿!
白川和也整张脸都阴沉下去,一双眼中更是写满怨毒。
可惜无论他怎么咬牙切齿,幸村横在两人之间的网球拍还是一动不动。
众目睽睽之下,面对一言不发的白川,幸村精市进一步挑衅:“部长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怕了吗?”
轰——
理智彻底被怒火湮灭。
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恼羞成怒,又有多少真正的愤怒,就连白川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抬起手,狠狠拍歪了幸村的网球拍:“好!我就答应你这个挑战!”
输人不输阵,为了增强自己这边的气势,白川还额外补充道:“如果我输了,你来当这个部长。但是如果你输了,你必须自愿退部!”
周围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幸村精市却不为所动,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那就请多指教了,白川部长。”
他特意在最后面“部长”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嘲讽力瞬间MAX!
白川和也自然被气得要成佛,两只手都哆嗦起来。
他直到今天,才总算真正领教到“神之子”的脾气了!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训练场,其他部员已经顾不上自己练习,全都围了过来。
为了以示公正,他们甚至请来立海大网球部万年不出场的指导老师作裁判。
一声哨响,黄色小球开始在场地中来回弹跳。
结果……
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6-0
幸村是6,白川是0。
他们采用的是五盘三胜的比赛制度,三场胜利中统统是6-0,全程只用了一个小时。
当指导老师宣布结束时,白川和也还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他五感俱废,不着天地,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好不容易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狼狈地跪在场地中央,除了个别跟他关系好的部员,其余所有人都围在了胜利者身边。
所有人都在庆祝幸村精市的胜利,没有人……没有人向他这个担任了两年时间的部长多看一眼……
第19章
一回到家,白川和也就冲回自己房间,锁死房门,完全无视了门外母亲的质问声。
从最下层抽屉的最深处翻出那本古籍,白川双手颤抖着翻开封皮,开始在里面迅速查找起来。
很快,他就在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诅咒方式。
和之前交给香椎椿的类型一样,不需要施咒者本身拥有能力,只需要有强烈的感情就能发动。
现在的他感情充沛十足!
足以咒杀十个幸村精市!
不过因为这次的诅咒是立即发作的必死之咒,所以需要准备的东西、发动的过程都比上次复杂许多。
白川将那些东西的名称记下,将古书重新锁回到抽屉里,拿起钱包冲出家门……
直到月上中天之时,他才将所有物品准备好。
一想到仇敌今晚就能暴毙,白川激动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没到其他地方去施展诅咒,直接就在自己房间进行。
将东西一五一十摆好,又对照书上的记载给自己放血,最后用混含了各种古怪材料的血液在榻榻米上涂画。
一直忙活到半夜,白川才把整个法阵画好。
他从晚上放学到现在没吃一口饭,没进一口水,刚才还放了不少的血。然而整个人不见疲惫,反而有种病态般的狂热:
很快……很快……
白川发着抖,走进法阵中央盘腿坐下,那本摊开的古书就放在不远处,上面的咒语他已牢记在心。
空气里充满了腥味和各种材料混杂在一起的奇怪气味,并不好闻。父母已经放弃,临睡前在门外扬言明天白天要白川好看。
这一切,白川都已顾不上。
心已被名为“嫉妒”的鬼怪吞噬,一脚踏进黑暗世界。
只能以自身鲜血为引,用满心怨恨为源,进行诅咒。
咒请四方妖魔鬼怪,取走仇人性命!
只有这样,他充满躁动狂暴怨恨的心情才能平息!
低低的念咒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狂风从窗户吹进来,刮得古书书页哗啦直响。
白川忽觉不对——
自己房间的窗户不是一直都是关着的吗?
尤其是在绘涂法阵之前,自己担心风把古书吹乱,把一些轻质材料吹飞,特意将所有窗户都锁死。
在这种情况下,哪来的风?
念咒声戛然而止,白川的眼皮颤了颤,最后还是睁开了眼。
一片黑暗中,窗外的月光显得那么刺眼,明晃晃照在地板上,像是一块散发寒气的冰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