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上傅斯珩的脖颈,安歌趴在他肩头上, 定定地看他。
须臾,傅斯珩的眼睑动了动,朝安歌看去。
未施粉黛也艳得和妖精一样。
尤其是那双眼。
黛眉春山秀, 横波剪秋水。
本该是清润如水的,纯得不掺丝毫杂质,偏她眼底和藏了一把小钩子一样。
妖艳与清纯的糅合,不矛盾。
抬手将剩下半截还燃烧着的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碾了碾,傅斯珩食指关节一屈,抵着安歌下巴一抬,问:“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耳鬓厮磨过不止一次的人,她到底藏了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别人的缪斯,别人的女神,竟然连抽烟都会。
他抽了不少烟,嗓子喑哑。
安歌微仰着面,只手勾着傅斯珩的脖颈,长睫一低,突然低头轻啄了一下傅斯珩的唇瓣:“我其实不会抽烟。”
怕傅斯珩不信,安歌又虚掐着小指关节送到傅斯珩眼前:“但我学习能力特别强,囫囵学了个动作。”
傅斯珩动作没变,食指关节还屈在那儿。
“去年有一场成衣秀,设计师和秀导要求模特们抽烟走秀。我不会,但是又不能不干,考虑到定点动作,我就找了点欧美大片儿,学了点他们的动作。”
时装周上光怪陆离的景象太多了,为了让人耳目一新也为了创新,往往连秀场的布置都别具一格。
一年一个样儿,超市、火车站台、赌场、沙滩、飞机场等等,没有这群疯子想不到的,好的不好的都有,要求模特一边抽烟一边走秀也不是个例。
大着胆子,安歌双手撑在了傅斯珩的脸颊边,强行将他落在不知那点上的视线扭转了回来。
对上他的眼睛,安歌心头一悸。
犹如破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祖宗像陷进了一片诡谲的黑暗之中。
陌生又危险。
彻底不是她认识的傅斯珩了。
他在压抑着什么,眼底全是她读不懂的深色,太过死寂。
好像这种压抑一旦被冲破,阴暗面被释放出来,她会被立即撕碎。
不止是她,所有的所有都会被献祭。
指尖颤了颤,安歌在傅斯珩的左右眼皮上各啄了一下,再次问:“哥哥,要吗?”
凶兽高高地扬起了利爪,对准了准备将自己献祭出去的少女。
惨白的月光映上去,利爪泛着森白的光。
撕碎她,毁灭她。
带着她一起坠进地狱,再也不管身前身后事。
安歌一直看着傅斯珩的眼睛,那双眼里不见任何情动,只见森然。
没来由的,安歌心底蔓上了一丝心疼,细细想下来,又不知道这股心疼到底从何而来。
弯了弯眼睛,安歌软下了一身的骨头。
瞥见安歌弯眉的动作,傅斯珩的理智被拉回了一丝。
少女应该一直生活在光下,不应该被他的阴暗面所亵渎。
垂下了臂肘,傅斯珩收紧了搭在藤椅扶手上的手:“别闹。”
“那你睡不睡?”安歌下巴再次垫到了傅斯珩的肩上,“你不困吗?”
“傅傅陪我睡。”
安歌第一次撒娇,说完,自己耳朵尖尖红了起来。
没靠百度,也不是学着猪跑,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对着这样的傅斯珩她什么都愿意。
她以前一直觉得撒娇这玩意儿跟自己搭不上半点关系,学不会也学不来,她从小就不喜欢哭,谁欺负她就自己动手揍回去,绝对不会让半分。
老安头从小就教育她哭是没有用的,有哭的时间不如自己动手尝试解决问题。她一直是这么做的,只是后来动手解决成了真动手,老安头怕她性子野得无法无天,为了捺下她性子,让她读了不少玄而又玄的哲学经文,导致她直接从暴躁姐妹成了一无欲无所求的咸鱼。
网络上那些骂她的,她骂任她骂,她理一下算她输。
这种只会在网络上点评事实给自己找存在感,打三个字里面有两个字是脏字的人,除了凸显自己素质低下头脑简单容易被带节奏外,什么都证明不了。
曾经的暴躁小姐姐安歌环着傅斯珩脖颈,呼吸放到最轻。
撒娇到底有没有用呢?
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
傅斯珩微弯下身,手臂从安歌的腿窝下穿过去,将人打横抱起。
露台门开着,傅斯珩侧身进去。
安歌勾着傅斯珩脖颈,抬头又亲了亲他的下巴。
房间里温度适宜。
傅斯珩踢上了露台门,抱着安歌朝卧室走去。
安歌陷进了柔软的床垫中,傅斯珩只手撑在她的头顶上去,想去关灯。
刚转过去一点,脖颈被人勾了回来。
安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哥哥,忍得住?”
壁灯一熄。
“明天没工作?”
“有啊。”
“睡吧。”傅斯珩撑着的手臂一松。
黑暗中,安歌翻了个身,环住了傅斯珩的腰身,寻了个她觉得舒服的位置慢慢睡了过去。
傅斯珩闭着眼睛,意识愈发清醒。
凶兽貌似被暂时安抚了下来,它的利爪攀在囚笼边缘,低低地咆哮着。
仅仅是暂时的。
不久,安歌定得手机闹铃响了,铃声不大。
怕吵醒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傅斯珩,安歌迅速摸到手机后关了闹钟,扔了手机,又将被角掖好后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怀里一轻,几乎是安歌下去的同时,傅斯珩便睁开了眼睛,眼尾猩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跃上地平线,划破了夜的黑暗。
房间里隐隐绰绰照进点光亮,背对着他的女人在换衣服,她一手笼着长发,另一只手解开了睡裙系带,睡裙滑下了小半截。
背骨明显。
很快,卫生间中响起了洗漱的水声,水声一停,她又赤着脚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趟,大概在收拾东西。
没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远了。
安歌一手勾着一只高跟鞋,悄悄出了门。
傅斯珩长指压着额角,从床上坐起身,摸过手机刷了下新闻。
第三波爆料还没来。
窗外,天际压着阴暗的云。
摸到烟盒,指尖叩着烟盒,傅斯珩拿烟的手一顿,想到了安歌半撒娇时说的话。
半晌,傅斯珩低下头,将烟盒丢到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被礼仪道德束缚着的凶兽万一争破囚笼,安歌会接替礼仪道德,成为束着他的人吗?
发了消息给魏舟,傅斯珩下床洗漱。
29号。
压轴大秀是六大蓝血之一的d牌。
秀场后台,兵荒马乱,忙中有序。
大秀在即,模特们纷纷就位,进入倒计时。
安歌挺胸侧头,垂眼,在酝酿着情绪。
秀导拿着麦克风,一眼扫视过去,将模特们从头看到尾,他抬手:“three!”
“two!”
“one!”
时间清零,秀场上bgm奏响到一个小高潮。
秀导吼出声:“gogo!”
一直郁积在心口的气被吁出,安歌抬脚。
这一仗,她绝对不会输!
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将她打倒!
t台灯光暗下去,酒红色的镜面t台,大片黑色蔓延在四周。
除了脚下的路,什么都看不清也无需看清。
阴影中,安歌一手掐在微抬的臀上,侧脸的同时卡着bgm的节点,迈出了小交叉。
不轻盈,不凶狠,每一步下去优雅而又妖娆。
眼皮敛着,微分着的红唇似火,腰肢和手臂一齐扭着,宛如北欧神话中的美杜莎。
这是一场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视觉盛宴,极致色彩的冲击,虚实相间。
作为d牌的经典元素,“new look”几乎每一年都会出现在d牌的高定秀场上。
圆润的肩线、尽显身材曲线的贴身外衣、极其修腰的设计,高束腰、大裙摆,纤细的裙摆和饱满的裙摆,勾勒出女性最美的线条。
终于,在这一季彻底回归经典。
全场屏息。
层叠的大裙摆,细到让人怀疑一扭能断的腰肢,女人艳光四射,她踩着深红缎面的高跟鞋,旋身间侧向左边,一直微耷着眼皮抬起,深色眼影不见。
只一眼,冷中透着傲,勾人心魄。
利落而又妖娆的定点后,她转身,每一脚下去,都像是踩在了心尖上。
丝毫不露,优雅之中尽显性感。
白与红、红与黑,交相辉映。
d牌和j.m站到了同一个战场上,同样的高束腰、大裙摆,品牌在无声的过招,开场的模特同样在无声的过招。
强行被安歌拉到同一水平面上乔瑶虽然拿到了国模之光,但却是分分钟被碾压的那个。
全场响起了第一次掌声。
直到安歌,掌声依旧未熄。
于此同时,国内也在进行着实时转播。
除了问讯赶来只为骂安歌的吃瓜群众,那些真正喜欢模特喜欢看高定秀的人沉默了下来。
隔了好一会,弹幕突然冒出了一句话,紧跟着附和的话纷纷冒出。
【其实……怎么说,如果没j.m这件事,娘娘是当之无愧的国模之光吧!台步是真的没得嘲,比乔瑶高了不止一个点,颜也是出了名的能打!】
【我也,第一次见连走路都在放电的女人。】
【娘娘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当之无愧的国模之光啊啊啊!】
【???答应我这黑钱咱能别赚吗!】
【支付宝到账五毛钱!】
【怎么还有洗地的?望周知,再美也没用嗷,国模之光就是乔瑶,起码人家态度端正,你家娘娘还出轨了!】
【我出你个象拔蚌,图呢?有照片吗?没图你说屁!】
就在弹幕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条新闻一经发出,瞬间点爆了所有的圈子,直接冲向高潮。
谢了幕,大秀结束。
安歌卸完妆,推掉了晚上的秀后party,准备提早回酒店。
秦湘从接到通知后,寻了个借口将安歌的手机拿走,一直到秀结束,才将手机归还。
接过手机,安歌见秦湘脸色很差,不由地多看了几眼:“紧张的?”
“好啦,都结束了,你和圆儿等会回去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我让魏舟带你俩去吃饭。”
秦湘心口闷得疼,紧抿着唇。
“圆儿?”安歌疑惑,想问问小圆怎么回事,一转头被小姑娘一双红似兔子的眼睛吓到了。
“谁欺负你们了?”
小圆吸了吸鼻子,语带哭腔:“娘娘,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从昨晚第一波爆料开始,到刚才的第三波爆料,她们这些知情的人看得气到发抖,都在瞎写些什么啊!
偏偏她们都没半点处理的权利,傅斯珩的助理昨晚一早联系了周然,周总不让她们插手,说全权交给傅斯珩处理,可惜到现在傅总都没露面!
被秋风吹得微醺的巴黎街头,一如既往的浪漫。
“新闻?”安歌滑开锁屏,点进微博,刷到了与自己相关的新闻,随意地看了看,“大概又是变着花样挑刺的吧。我都不委屈,你们委屈什么。”
“傅斯珩被绿了?可能吗?”
“我和keiko没有亲吻,贴面礼,拍摄角度有问题,而且他有爱人!”
“和迪伦见面那天傅斯珩也在,mv也没拍。”
滑过一张张断章取义的照片,安歌挨个念着营销号提到的人名。
“怎么一出道就给p牌走秀的?我顶替了薇薇安的位置?她——”
薇薇安?
安歌瞳孔猛得收缩放大,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秋风的萧瑟。
闭上眼,巴黎街头人来人往的人群消失在脑海中,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未干涸的血液。
鲜血浸湿了路面,染红了人行道上的白色油漆。
白色保时捷停在街头,车头撞上防护栏,变了行。
车轮胎下血肉模糊。
“娘娘?”小圆发觉安歌状态不对,出声喊道。
安歌唇色尽失,从以前的梦魔中回神,咬着下唇,道:“我确实顶替了薇薇安的位置。”
秦湘一惊。
“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多的安歌不愿意再谈,苍白的唇被她咬出了点血色。
秦湘和小圆面面相觑。
“还有最新的一条。”小圆试探着开口。
“嗯?”
安歌轻车熟路地点开热搜。
第一名。
#傅斯珩傅周深兄弟不合#
下面类似的话题层出不穷。
#傅斯珩打压排挤傅周深#
#傅斯珩蓄意报复宁瑾集团#
#昔日兄弟为家产反目成仇#
【投行前线:据悉,宁瑾二公子傅斯珩已于28号早间到达巴黎,但是并未观看由宁瑾集团投资的j.m春夏高定秀,在小编看来,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万一人家是有事呢?
但随后不久又爆出宁瑾二夫人拒绝为j.m走秀,这就很有问题了!
一个有问题可以理解,两个都有问题,那就很让人匪夷所思了!
乔瑶身为主要投资方宁瑾集团大公子兼掌舵人的女朋友,拿下j.m的代言和开闭秀,个人觉得无可厚非,没什么好值得斤斤计较的,然而如果二公子因为这,而不到现场看秀,那气量未免太小了,也枉费他读过的那么多书和受过的高等教育。
就这一点,宁瑾的大公子明显要比他优秀很多,从脾性和处事方面也更适合担任宁瑾集团的总裁。
众所周知,宁瑾二公子几乎从不出席任何公开活动或者聚会,私教甚少,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待人接物方面,根据近几年傅家两位少爷的成绩,明显都是大公子更胜一筹。
一名优秀的管理者,除了要拥有过人的手腕,更需要傲人的的口才和良好的沟通能力。我想,退位已久的傅老先生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将宁瑾集团交给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