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不乖——卿白衣
时间:2019-10-18 08:53:25

  一家子除了陈意涵都是一丘之貉,道貌岸然又虚伪。
  “傅斯珩没有错!”安歌脱口而出,“他没有认错的理由!”
  傅老爷子沉默。
  吸了口气,安歌揉了揉眼角内眦。
  良久,安歌又开口:“爷爷都知道了?”
  “爷爷很早就知道了吧。”
  出乎意料的。
  傅老爷子的反应相当平静,回了句:“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大家族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他老了,不想再折腾了。
  话是这么说,哪能真撒手不管,一辈子见过那么事,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当初傅清让撂挑子走的时候他就做了两手准备,这才有了他以前的助理吴建安和傅清霜二分宁瑾互相抗衡的局面。
  护着傅斯珩,又能护多少护多久呢,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啊。
  傅斯珩若是自己不成长起来,没有能力,迟早都会被撕碎,所以当初他才狠下心顺了傅清霜的愿把他丢了出去。
  和围棋一样,只有生和死。
  走出来,是海阔天空任鸟飞,谁也拘不了他。
  往事一桩桩,傅老爷子无声叹息。
  怕安歌多想,以为自己是个坏老头子,傅老爷子又说:“丫头,你还是太年轻了。爷爷没有你想的那么坏,自己的孙子有本事,当爷爷的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埋怨呢?”
  “爷爷啊,没你想的那么迂腐。”
  “那小兔崽子的小九九,我这个糟老头子呢,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儿。宁瑾始终都有他的一份,我还没老糊涂呢!他那性格,若不是阿深招惹他,他断然不会管的。”
  “至于宁瑾购物和万象广场,都是正常的商业竞争手段,没本事的才在网上散播谣言胡说八道。从古至今,商场如战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爷爷拎得清!”
  安歌默默听着,抬头看着天边。
  风拂过,似低语。
  宁瑾是傅斯珩想要的吗?
  显然不是。
  “爷爷……”安歌斟酌着开口,“他不要宁瑾。”
  “我知道!”傅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炸了。
  安歌撩开发丝:“……”
  她总有一种爷爷追着亲孙子喂饭追得满院子跑,亲孙子却不愿意停下来吃半口的错觉。
  捏着指关节,安歌问:“爷爷,你知道傅斯珩他到底想要什么吗?”
  问完,傅老爷子沉默了一瞬,继而拍着桌子问:“你不知道吗?”
  安歌抿了抿略干的唇,她要是知道她也不会大晚上搁这里兜圈子了。
  最终,傅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慢悠悠递道:“不是他到底想要什么,而是你让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得到了多少,明白吗?”
  “不……太明白。”
  傅老爷子一哽。
  这丫头看着机灵的狠,怎么在这方面笨得跟呆头鹅一样。
  “爷爷?”安歌又唤了一声。
  “爷爷长,爷爷短,爷爷在家也不来看!”
  安歌再次噎住。
  “行了,逗你玩呢。”傅老爷子摇摇头,“爷爷上次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安歌想了下:“记得。”
  “记得就行,爷爷没有和你开玩笑,可能你站在自己的角度一时半会没办法理解也理解不了,那不妨换个角度,试着用心去看,说不定能理解一二。”
  “傅斯珩这兔崽子啊,好懂的狠,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嗯。”
  后面傅老爷子又说了什么,安歌记不清了,她脑子里都是上次傅老爷子对她说过的话。
  “兔崽子这是醋了!”
  “你进去了,你就是他一个人的,别人看不得更碰不得。”
  “不是他到底想要什么,而是你让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得到了多少。”
  ……
  挂了电话,安歌抱着膝盖,愣愣地看着远处的灯火。
  那她到底让傅斯珩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呢?
  她又给了傅斯珩什么呢?
  阖上眼睛,黑暗中,安歌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傅斯珩。
  斑斓的色彩,到他那里迅速褪去,只剩下大片大片的黑暗。
  穿着黑色短袖的小男孩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前面是纵横各十九道的围棋盘,黑白子错落。
  年三十,屋外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
  他守啊,守啊,守了很久。
  老宅中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人声。
  小男孩困了,蜷缩在沙发中不小心睡着了,只一会,他又醒来。
  窗外的寒梅枝丫被大雪压断,咔擦一声响。
  他垂着腿,规规矩矩地坐好,盯着客厅里悬挂着的时钟,数着时间。老式的钟表指针滴滴答答地向前走,他的瞳孔漆黑深沉。
  小男孩从小长得就精致,眉目似淡描的画,小小年纪又透着股疏远。
  过了好久,一丝天光爬上窗沿,屋外还是静悄悄的。
  大雪纷飞,年三十过了。
  倏忽间,小男孩眼里零星的火光灭了,眼里满是清冷孤寂,死气沉沉的。
  他很不舒服的模样,额头冒了一圈冷汗。
  抿着苍白的唇,他动了动手指头,捻过了围棋盘上的黑子,独自一人下着。
  白子被黑子吞杀。
  小男孩垂下手,低着头转身,上了楼。
  房间门口贴着喜庆的福倒。
  在他关上门的瞬间,恍惚中安歌看见小男孩心底倒映着夫妻俩手牵手画面的镜子碎了。
  碎成了渣。
  小男孩还在原地,喊他们,可他们却不曾听见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夫妻俩踏入阴影中,背影消失不见,小男孩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安歌站在他身后,蹲下身想抱抱他,却怎么也抱不住。
  父与母,傅斯珩有。
  但他自始至终,都和孤儿一样。
  有着父母的他,得到了什么呢?
  世界是热闹的,沉寂的他的。
  他看着傅清霜和陈远带傅周深去游乐园去电影院,去很多很多地方,而接他的总是形形色色的助理。
  父母不会给他开家长会,不会给他过生日,不会给他打电话……什么都没有。
  小男孩渐渐长开,眉目出落地愈发精致,他上了初中,穿着白色的衬衫校服,依旧一个人放学一个人上学。
  画面突转,他一个人被姑姑和姑父送到了国外。
  离家很远,那里不过新年不过中秋,连爷爷都没有了。
  没人记得他生日,没人问他过得开不开心,没人记得他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
  十几岁的男生长起来和抽条一样,稚气和青涩褪去,眉眼凌厉了起来,他的世界隔绝了所有的人。
  所谓的好姑姑和好姑父,把他一个人扔到满是qing色金钱的环境中,巴不得他坏到无药可救。
  他没有父母教,也没有父母管着。
  没人告诉他,他应该要去做什么,又能去做什么,从男孩长成少年,他顶着漫天的风雪,一个人不断地向前走着。
  自童年起,他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
  而孤独就像很久以前,火星照耀十三座州府,没一处是他的。
  安歌捂着嘴巴,咬着掌心上的肉,睁大了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
  父母不能陪,至亲算计排挤,现在又要遭受网上那些肆意的谩骂。
  好难受。
  一阵接一阵地窒息感蔓延上来,安歌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揪紧了心脏,呼吸困难。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是傅斯珩的引子了。
  他怕她和他父母一样,失信于他,一声不吭沉默着从他的世界离开。
  不要他,不管他,抛弃他。
  眼泪滚烫,止不住地往下滚,安歌弯下腰,埋进了膝盖里,浑身冰凉,如坠冰窟,手心那层薄汗跟着凉下。
  夜幕彻底降临。
  不夜城灯火通明,热闹不息。
  露台上的女人一直蜷缩着身子,头埋在膝盖上,发丝干透,随风飘扬起。
  父母守国门守社稷,谁来守傅斯珩?
  傅斯珩回来时,酒店房间内漆黑一片,了无人声,也没有了熟悉的甜香。
  安歌不在。
  收购手工纽扣工坊的事尘埃落定,刚签好了合同。
  半靠着玄幻柜子,傅斯珩阖下眼,一时没动。
  安歌会离开吗?
  成为别人的缪斯女神,不再陪他,不再要他。
  和他的父母一样,去守着别的什么……
  有些闷,傅斯珩仰头,喉结轻滚,大口chuan了下气。
  凶兽隐忍到极点,红了眼,一直在咆哮。
  没开灯,傅斯珩只身走进黑暗中,脱了风衣外套,丢到了沙发上。
  指尖刚捏上领结,带着熟悉的香甜气息的黑影从后面蹿了上来。
  动作又快又凶,非常急切。
  傅斯珩微愣,被人攥住了领带。
  安歌攥着傅斯珩的领带,把人拖进了卧室。
  安歌使出了吃奶的劲,一只手的手掌撑在傅斯珩肩上,把人摁到了床上。
  傅斯珩仰面,半躺到了床上,看安歌。
  安歌跟着爬上床,揪着傅斯珩的领带,双膝跪在他身侧。
  “怎么?”
  傅斯珩叩着安歌的腰,发觉她浑身冰凉,微微蹙了眉。
  摸到一旁的遥控器,傅斯珩开了盏壁灯。
  灯盏一亮,安歌突然低下头,改为双手抚在傅斯珩脸颊边,额头贴着他的额头。
  面上阴影一重,傅斯珩不适地轻眯了下眼。
  安歌的长发四散开来,滑落而下,虚虚地笼在两侧。
  灯光透进稍许,安歌眼尾亮晶晶的。
  “哭什么?”
  “珩宝。”安歌轻声。
  哭久了,她的声音非常不好听,沙沙的。
  “因为网络上的事,嗯?”
  “我会处理——”
  话没说完,安歌抬起头,狠狠地砸了下来,砸到了傅斯珩额头上。
  凑傻逼。
  只会关心别人,都不知道关心关心自己。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在心里一连说了三声对不起,安歌躬起身,双手撑在傅斯珩脸颊边,望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许诺道:“以后娘娘宠你。”
  “你很好很好,没有错,什么错也没有,不用道歉也不用理会。”
  “没人陪你,没有关系,娘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没人疼你,没有关系,娘娘来疼你哄你。
  没人教你,也没有关系,你已经很厉害了。
  往后漫漫余生,我们可以边走边学,
  你只要相信,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在我就在,又怎么会守不住未来。
  ……
  安歌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亲傅斯珩的眼皮和鼻尖。
  傅斯珩紧抿着唇,抬手扣住了安歌的腕子,一手遮住安歌的眼睛。
  倏忽,一星半点的光亮了起来。
  傅斯珩的眼眸黑沉沉,带着暗色。
  却藏着光。
  “嗯?”安歌疑惑,拿开傅斯珩遮住她眼睛的手,去看傅斯珩。
  离得近,他的每一根睫毛看得清清楚楚,眼里跳跃着壁灯的光。
  安歌亲了亲傅斯珩的睫毛。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刚刚好就成了她安歌的人。
  她要把他放心尖上宠着。
  傅斯珩喉结滚到一半,眼睑一低。
  安歌套着焦糖色的真丝睡袍,带子系的松垮,因为弯腰的动作,敞开了大半。
  发丝陷进suo骨中,雪媚娘一样的团子被半裹着。
  “珩宝?”
  “怎么宠?”
  “你想怎样都可以。”安歌弯着泛红的秋水瞳。
  “咣当”一声,锁住囚笼多年的青铜锁应声而碎。
  凶兽跑了出来,获得了自由。
  它跑到一直守在它身边的少女身前,衔过垂在身后的锁链,讨好着将可以束缚着它的锁链递到少女手上。
  少女却将最后可以束缚着凶兽的锁链一并打开。
  灯影在晃。
  安歌躬身,半趴在枕头上,攥紧了手指去看墙纸。
  墙纸上模模糊糊印出个轮廓。
  “明天有工作,还有两场秀……”
  “嗯。”傅斯珩低声应了,“不做。”
  安歌咬着指尖,脑子里突然炸开了一束白光。
  因为明天要走秀,身上不能有印子,傅斯珩没做什么,连亲都没亲她。
  可还是有一尾小鱼在肆意游荡。
  小鱼钻进了池塘里,躲在荷叶下面,时不时透出水面,鲤鱼尾巴一甩,搅乱了小池塘里的水。
  这片池塘里,只有这么一尾鱼。
  隔了良久,傅斯珩才从下面抬头,神色慵懒,他捏住安歌的下巴,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安歌:……珩宝花样真多,这就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傅斯珩:我听见你骂我凑傻逼了。
  爷爷:我是追着孙子喂饭的爷爷!!
 
 
第59章 
  安歌掀开被子下床,小腿一软, 差点没往地上扑, 好在又及时撑了回去,避免了行叩跪大礼的尴尬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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