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重槿
时间:2019-10-19 07:26:22

  紧接着画面忽转,独善其身的沈珏在朝臣的拥护下登基。
  他上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对齐王府赶尽杀绝,后来连苏家也因被人陷害,彻底消失……
  最后,她又看到了那个道士,拿着伞柄上的莲花坠走来,“看清楚了吗?”
  苏杳杳只觉得心惊肉跳,“你究竟是谁?”
  道士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谁?”
  “天道偏爱之人,扭转乱世之命,这一切会不会发生,在你一念之间。”
  “那我该如何做?”
  道士反问:“你想救他,便要将过去种种拨乱反正,若能求得重来的机会,代价是你的性命,你可愿意?”
  苏杳杳点头:“愿意。”
  道士将坠子放在她手心,意味不明地说:“做了选择后,自有机缘带你来见我。”
  冲天而起的火光中,道士的身影慢慢消散,苏杳杳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火舌飘到身上的灼痛感,却是无比清晰。
  一股热浪打来,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耳边似还有回音在响,“凤凰涅槃,自是浴火而新生。”
  “俏俏。”
  恍惚间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极了沈恪,苏杳杳摇了摇头,在看到完好无损的房间布置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在下一秒,她整颗心又被提了起来。
  她看到自己掌心里,正躺着那枚青色莲花坠……
  “沈恪,如果梦是真的,你便等等我吧。”
  …………
  画面骤然破碎,沈恪自梦中惊醒,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却有种轻飘飘踩不到实地的感觉。
  他撑着手坐起来,发现自己双腿已经痊愈的同时,又回到了镜子画面里那间小竹屋。
  与上次的明亮光线不同,这里应当是晚上,雾气似的月光从支着的窗户间投进来,四下一片寂静,甚至连虫鸣都没有。
  沈恪试探着起身,缓缓靠近门边,拉开了竹制的房门。不远处的竹林里,似乎有两个身影在交谈。
  月照幽竹,气氛有些阴森,冷冷的月光下,穿着红嫁衣的少女身影稍显透明,而她对面,一位白发道士正在烹煮竹叶茶。
  “你来了?”
  “无奈之举。”
  “还想救他吗?”
  “您有办法?”
  沈恪缓步靠近,少女与道士的面容逐渐清晰。
  她的发髻还是出嫁当日的样式,凤冠上的珊瑚珠却有些暗淡了,耳侧的发间簪着一朵枯花,那是他的俏俏!
  而道士白发似雪,面容熟悉,正是玄弥先生无疑!
  玄弥先生替苏杳杳倒了杯茶,“你先拜我为师再说。”
  “为什么?”苏杳杳半透明的身影晃了一圈,“当你弟子有什么好处?”
  “须弥山有座八卦阵,闯过了便是新生。”
  “新生?”苏杳杳道:“那和投胎有什么区别。”
  方才她送自己出征后的梦境猝然涌现脑海,沈恪眉心一跳,再看看苏杳杳穿着嫁衣的影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闭了闭眼,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制回去,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脸,手却径直穿了过去。
  “俏俏。”沈恪喊了声,然而声音却像是闷在紧闭的箱子里,半点传不出去。
  玄弥先生好似也没听到,缓缓地喝了一口茶,“他的新生,闯过一次,我可以回去救他。”
  “你说真的?”苏杳杳的声音骤然兴奋起来。
  “真的。”
  “那我要是闯过两次呢?”
  玄弥先生一愣,“没人可以闯过两次,你现在没有实体,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苏杳杳厚着脸道:“你都说了,我是得天独厚之人嘛,而且我又拜了你为师,我要是坚持不住,就靠师傅搭救了。”
  玄弥先生咳了一声,“不行。”
  “必须行!”
  “为何?”
  苏杳杳提起裙摆,大马金刀坐到了玄弥先生的对面,鲜红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谁叫你诓我来着。”
  画面定格,渐渐布满蛛网似的裂痕,间隙拉大,碎片一点一点剥落,沈恪被一股巨力拉扯,转眼又换了另一番景象。
  大军压城,战旗猎猎,皇宫内满是堆叠起来的尸体。
  沈恪握着滴血的长刀,旁边是独臂的苏承业,他鬓边华发已生,单手举剑依稀能瞧出昔年英勇之姿。
  金銮殿上,沈珏双手被捆,一根麻绳一头提着他,一头吊在梁上。
  朝廷腐败,佞臣当道,忠勇之士毫无地位,贪官污吏却狼狈为奸,贪生怕死之辈无数,正是民不聊生之时。
  谁也不曾想到,沈恪会在这个时候“复生”,并且火速与造反的苏承业汇合,名正言顺后便对腐烂的朝廷发起了进攻。
  城门被逼疯了的百姓打开,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一路人马便杀入了皇宫。
  “沈恪!你……”沈珏咬牙切齿刚一出声,便有狗腿之人在他身上刺了一刀,疼得他惊叫:“啊!”
  “别来无恙。”沈恪语气冷淡,眉间戾气难掩。
  沈珏自知已经没了活路,索性也就撕破了脸皮:“你要杀便杀,何必如此辱人。”
  “辱人吗?”沈恪勾了勾嘴角,“可本王觉得还不够。”
  他招了招手,从朱红描金门外进来一人,此人沈珏认识,专执千刀万剐之刑。
  “最后一滴血流干净之前,本王不想让他死了!”
  “是!”那人手腕一翻,甩了把柳叶似的薄刀出来,只听“咻”一声轻响,薄如蝉翼的一片肉飘到了地上。
  沈珏嘶叫出声,刚张开嘴,就被塞进了一团又黑又臭的抹布。
  第二刀,第三刀……
  从殿外涌进来的风吹散了些许血腥之气,沈恪与苏承业动也不动的看着沈珏受刑,第九刀的时候,他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切肤之痛,比死难熬。
  可是沈恪却在想,他的俏俏点燃那把火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第97章 
  冗长的梦境里,根本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在解决了沈珏一党后,沈恪顺势登基,苏承业虽只有左手能拿剑,可他依旧是战场上的一尊杀神。
  新皇手腕铁血,根本不念一点私情,贪官污吏,腐败世家迅速被连根拔起,权利的更迭自是有凋敝也有新的崛起,百废待兴,万里河山正在一点一点恢复生机。
  大半年时间过去,待一切都有条不紊渐渐走上正轨后,苏承业便辞官,回家荣养。
  将军府还是原来的那个将军府,只是旧人不在,一切已物是人非。
  诺大的皇宫里就只剩下了沈恪孤零零一人,每日都忙到夜深人静时,他才有资格抽出时间去想俏俏。
  烧毁的齐王府旧址并没有重新修葺,顶着残垣断壁与日渐繁华的京城格格不入,可没有人敢发出一点置喙的声音。
  因为他们知道,那是皇上和皇后曾经的家。
  也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京中有人编了册子,说书人口沫横飞的开始讲述,一场壮烈的恩怨情仇,引得茶馆酒肆日日高朋满座,有时候听得人捧腹,有时候又不禁令人潸然。
  偷得空闲的沈恪也微服去了一次,故事有些像他和俏俏,却又与他们的曾经相去甚远。
  临走时,他赏了说书人一锭银子,跨出茶肆大门,天又开始落起大雨。
  湿气沾上袍角的时候,有一个白发道士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公子,可否借把伞。”
  便装的暗卫要拦,沈恪却挥了挥手,径直将雨伞递了过去:“师傅请。”
  道士朗笑几声:“我可当不了你的师傅。”
  大点大点的雨冲刷着漆黑的瓦片,檐角水流如注,沈恪没再说话,也没有往前走。
  “痴儿啊……”沉默之中,道士叹息一声,“你都看到了?”
  沈恪回答:“看到了。”
  须弥山上的八卦阵可不是那么好闯的,在烈火焚身之时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苏杳杳,却在八卦阵里痛至尖叫……
  那是来自灵魂的痛楚,若心智不坚定,进之则灰飞烟灭。
  沈恪想拉她出来,或者陪她一起进去。可在当时,他只是往事的旁观者,除了能看见,听见,他触碰不到任何,发不出一点声音,也无法改变结果。
  整整四十九日的折磨,他每日都试图闯阵,可结果都是都是一样,画面像幻境只能穿透过去,没有一次例外。
  再次醒来后,他明白了,是俏俏用生命换回了他的生命,一切重来时他又出现在了须弥山,可是山上除了安置自己的竹屋,什么都没了。
  时至今日,他也没有停止去找她,哪怕是一缕残魂。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想要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然后沈恪问:“她在哪里?”
  道士说:“她早已死了。”
  沈恪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只淡声道:“我知道先生一定会有办法。”
  道士深深叹了口气,说:“在她第二次闯过阵后,将天命之数给了你,保你百年无忧,而你现在应该要做的是守护这片河山,此乃命也。”
  “我不信命。”沈恪默默捏紧了手心,任指甲嵌入皮肉,渗出丝丝血迹,“山河已定,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该去找她了。”
  道士顿了顿:“费尽心力打理好的江山,就这样舍了?”
  “那又何妨!”
  道士看向沈恪:“不怕重蹈覆辙,再使人间化炼狱?”
  “我会找一个比我合适的人,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意料之中,都是痴儿啊!”道士连连叹息,许久之后才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是一朵玉雕的红莲。
  沈恪颤着手取下,这原是俏俏手中的那枚玉坠,只不知为何变了颜色。
  道士说:“既然你已决定,那就去寻她吧。”
  沈恪问:“何处去寻?”
  “心之所向,草履以往……”道士笑了笑,转身走进雨幕。
  “可你要知道,改变现状后或许她还是她,而你却不再是你,这段记忆,你们都将失去。若重来后,失了本心,一世姻缘,两朝牵挂,可就断了……”
  “不会。”沈恪缓缓将玉坠握紧,“即便有万千种可能,她也注定是我的。”
  暗红的光自掌心自玉坠上闪过,握得太紧,谁也没有看到……
  雨雾里遥遥一声叹气,转瞬后就没了道士的身影。
  “这丫头片子,连师父都敢算计!也不知这连番重来,是祸还是福啊……”
  “师傅,您为何要让那个心术不正的女孩顶了小师妹的位置?”
  “你还小,你不懂。她可是我送给你小师妹的生机。”
  “您就不怕小师妹有危险?”
  “那么担心,那不然你去保护她?”
  “好的!”
  “哎,哎!我开玩笑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又不是和尚!再说了,谁告诉你为师出嫁了!”
  ……
  心之所向,草履以往
  此后几年,经过多番寻找,还真叫沈恪找到了沈昀驾崩后,皇嫂暗中送出去的儿子。
  沈恪请了苏承业出山,悉心教导他为君之道,直到他快速成长,可以独当一面。
  又是一朝暮夏时节,正值壮年的沈恪忽然宣布退位,将江山社稷交给了太子,就此消失在了人前。
  后来,
  齐王府旧址上一场莫名的大火燃了整整七日。
  已过弱冠的小皇帝,亲自去了一趟,却在废墟中,发现了一枚黑红色的玉坠,他刚要捡起,手一碰,坠子碎成了粉末。
  前尘往事随着大火烟消云散。
  终生未再娶妻的太上皇驾崩了。
  ……
  庄周梦蝶,亦是蝶梦庄周,浮生若梦,再睁眼,恍然若隔世。
  沈恪意识尚处混沌,浑身上下似还在被火焚烧,双腿传来的剧痛,使他下意识想要握紧手中的坠子,刚动了动,却握了个空。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耳旁传来,那是他思念了整整两辈子的苏杳杳。
  沈恪睁眼,目光所及是鹅黄色的帐子,此时夜色如墨,屋子里燃着的炉子袭出格外暖人的温热。
  “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
  沈恪侧头看去,正巧就对上了苏杳杳湿漉漉的眼睛。
  “怎么不说话?”苏杳杳眨了眨眼,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探,“没发烧啊?可是伤口太疼了?”
  朝思梦想,睁眼斯人犹在,沈恪伸出的手有些颤抖,仿佛是要确定眼前之人是否是真实存在一般,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她的脸颊。
  “俏俏,我很想你……”
  苏杳杳微微一愣,紧接着看到了沈恪泛红的眼眶,她莞尔展开一抹笑颜:“你才睡了一日,就这么想我啊。”
  话音将落,她已经被人扯了下去,耳朵贴着他的心口,苏杳杳听到了紊乱得不成章法的心跳。
  “我很想你。”沈恪喃喃地说。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当初在白府初见时,苏杳杳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想起来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