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有了匕首,裴煦动作大开大合向俞箴刺去,俞箴接连闪身,好几次堪堪避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余光扫过裴行简,裴煦手上加快动作,很明显,俞箴也看到了,她紧绷着脸,守势更足,匕首锋刃直接从她胳膊划过,皮肉翻滚,血将外套浸透,她手上几乎使不上劲了,裴煦状态比她略好一筹,全靠匕首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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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箴被匕首伤后略显疲态,裴行简心里越发焦急,他脸上满是汗水,可身上却使不出半点力气,依旧只能龟速爬行。不行,俞箴撑不了多久了!
他拖着一身血往前爬,额头青筋虬起,脖子和脸憋得通红。
还有两米!
他低头往前奋力,蓦然,眼底出现一抹黑,那把两米外的枪居然到他手下了!他回神,猛然一抬头,对上一双焦灼哭红的眼,有有被吵醒,躲在房间里听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出来,她上一秒推枪的手还在瑟瑟发抖,视线从裴行简身上往旁边移,眼泪刷地落下:“叔叔,你快救救箴箴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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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裴煦用刀将俞箴伤了七八分,最后一次匕首从俞箴肩膀划过,她浑身一麻,只听一声破开层层皮肉的钝响,匕首大半捅进俞箴小腹!
匕首猛然一拔,俞箴往后跌下,顿时血流如注。眼看裴煦要往裴行简的方向跑,她死命抱住裴煦的腿,裴煦猝不及防往后一跌,俞箴终于从她手里夺过匕首,狠狠扎在裴煦手臂上,刺穿静脉骨肉,裴煦吃痛得面目扭曲,翻身将俞箴按在地上,又补一刀。
裴行简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感觉对着渐近的身影连开好几枪,那身影慢了下来,应该是被他击中。再一枪,那身影倒下,模糊中,裴煦的身影越靠越近,她伸手要和裴行简抢枪,争夺中,一颗子弹射爆油桶,裴煦一怔,裴行简最后补了一枪。
一声爆炸声在耳旁炸开,火光冲天,裴煦终于不再动了。裴行简艰难地转过头,遥遥望向俞箴躺在地上的方向,他缓缓伸出满是血的手,指尖微动,又垂落在地,他眼前一黑,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第64章
太阳初升, 冰雪消融, 海城在这个冬天把十多年来的雪都下了个尽。
阳光洒下来,连带着医院也增添了几分生气。护士和身边同伴嬉嬉笑笑走向病房:“也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醒。”
同伴说:“医生说就是这几天了,想来也该醒了, 哎哟, 你这一脸愁苦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病人醒过来难道不是好事?!”
护士点头, 又摇头:“她醒了, 我就见到她弟弟的次数就少了, 多么可爱的小帅哥啊。”
和同伴道别后,护士继续向前走,唉声叹气的, 她拐进门, 床上穿病号服的女人靠着枕头,正在发呆,听到开门声后她转头,阳光披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暖,护士看得怔了怔,随即惊讶得跑到床边:“裴太太, 您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俞箴头痛欲裂,她刚刚醒来,现在脑中一片混乱:“裴煦呢?”
护士不知道送进医院这三人详细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这位“裴煦”小姐的病情:“裴小姐送到医院时……已经去世了,已经有人将裴小姐的尸体带回家了。”
俞箴一阵沉默,裴煦死了?就这么死了?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有些憋闷。
一幅画面猛然冲进她脑海中,漫天火光里,他浑身浴血地朝她伸出手,缓慢而坚定。
“……裴行简呢?”俞箴问完,刷地掀开被子要下床,脚还未触及地,腹部传来的一阵剧痛将她瞬间击溃,她捂着肚子侧翻在床边,护士赶忙跑上来:“裴太太,裴董还在昏迷之中,您腹部有刀伤,又流了产,地上凉,最好先在床上休养一阵。”
俞箴眉头紧皱:“流产?”
护士讶然:“裴太太您……有两个月的身孕,您不知道吗?”
俞箴手覆在小腹上,对于这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小生命,她竟然丝毫不知情:“不知道。”
良久,她问护士:“是男孩还是女孩?”
护士:“月份太小了,还查不出性别。”
俞箴眼眸微黯,没再说话。她让护士给她找来轮椅,推着她去了裴行简的病房。裴行简两天前从ICU转到普通病房,沉睡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俞箴握着他的手,轻轻牵引着罩在小腹上,两只手重叠贴着肚子,里面是没来得及被粗心父母发现的孩子,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裴裴,这里是喵喵。”她低头,嘴角淌着浅浅笑意。
俞箴自言自语地说着,直到护士轻声提醒她,和医生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俞箴应好,她帮裴行简掖好被角,又缓慢地抚平被子上每一条褶皱,再望了望他的脸,自己推着轮椅转身离开。
她推的速度慢极了,一秒缓成三秒,生怕身后传来一声半响被错过。轮椅推到门口后由护士接手来推,俞箴将手收进毯子里,恹懒的蜷缩着,她让护士停滞了会儿,眯起眼向阳看去,感受着冬日的阳光普照。
“……喵喵呢?”
俞箴蓦地抬手,示意刚推一步距离的护士停下,细看才能发现,她指尖微弱地在颤抖着,她转过头,自己推着轮椅转身进病房,越靠近,越心跳如雷,直到她对上病床上投来的目光,浑身血液都忘了流,她感受到了连自己醒来时都没有的感受——劫后余生。
裴行简身体虚弱,连目光都是断续着的。他要说什么,俞箴红着眼睛斥了声闭嘴,他连想笑都费力,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下,手缓慢挪动,直到碰到俞箴的手背,他微微发颤着抬起食指,俞箴眼红得更甚,她伸出食指,两指相抵时,无声胜有声。
裴行简他手指微弯,动作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指缠绕上俞箴的手指,百炼钢成绕指柔。俞箴在他指背上吻了吻,她抬头,他眼里带笑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多了抹富有生命力的淡粉。
相逢难相识、结发为夫妻、各取自所需、怦然心意动再到恩爱两不疑,当时火光冲天里,一帧帧画面如走马灯在他面前闪过,她浑身浴血躺在炽焰中,他想拼命爬过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幸好,他还能红着脸,她还能红着眼。
“裴裴,我没有保护好喵喵。”俞箴低着头,将裴行简的手握在唇边,声音终于绷不住地哽咽了。
裴行简摇头,缓缓拭去俞箴眼角的泪,滚烫在他手上,灼伤在他心上:“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喵喵。”
“喵喵嫌裴家太乱、太危险,悄悄看了眼就走了,”裴行简沉痛地合上眼,喵喵看到是亲姑姑下的手,她该有多难受。他眼角有泪落下:“等出院了,我们给喵喵找个安静漂亮的地方,以后如果她想回来,至少还有地方可以去。”
俞箴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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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病房搬到一处后,王婶赶来医院照顾他们,苗卓也天天来医院看女儿和女婿,俞远跟俞焦一个忙工作、一个忙学业,只能隔三差五来一次。期间,病房里还来过一位稀客,裴行简只听过没见过的稀客——连安宁。
从外表看完全想不到连安宁经历过什么,她坐在俞箴身旁,文静端娴的脸上总是挂着开朗的笑。俞箴将当年迷.奸真相告诉她,连安宁怔了怔,笑容逐渐消失,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流下泪。
她是在俞箴和裴行简出院后才离开的,那天无风无雨,俞箴亲自将她送到机场,又眼看着飞机驶向天际,再没入云层消失不见,不知道下次再见连安宁该是什么时候了。
想着,她无端生出两分怅然。
“走吧。”裴行简在她身旁轻声说。
俞箴收回视线,眼神掠过身旁的裴行简,顿时怒从心生,她两手将他的大衣合拢:“你敢不敢再敞开一点。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出门,感冒了怎么办?”
周围的同性路人向裴行简投来惋惜的目光,又是一个妻管严。裴行简倒是坦然自若,他等俞箴帮他扣上大衣上的扣子,才揽着人往外走,他笑得散漫:“我这不是想着,第一次去见喵喵,怎么说也得穿的帅点。”
俞箴啐他一下。
裴行简哼声:“还说我,谁今天天不亮就在折腾了?”
“那是为了送安宁。”
“需要换20套衣服?”
俞箴:“……”
俞箴挑眉:“我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霸王条款,不服离婚。”
裴行简在她眼前竖起大拇指:“这种绝世妙计,夸还来不及,哪儿敢不服。”
“不得不说,”俞箴上下扫视他:“你有些时候还挺有眼光。”
这拐着玩儿夸自己呢。
裴行简点头,连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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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路开向郊区,人越发少,景致也越发迷人。
在一处私人墓园停下车,打开后备箱,俞箴左手拿着变形金刚,右手拿着芭比娃娃,裴行简则是拿着些零食和一大提纸钱,两人一路向墓园深处走去。走过一片梅花林,有一座坟毗邻而居,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行字——爱女(子)裴喵喵之墓。
俞箴将买给喵喵的礼物一一摆放好,裴行简则蹲在炉前烧纸钱,他一边点燃,一边笑说:“喵喵,爸爸给你寄了一千万,自己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别委屈了自己,钱不够,再给爸爸托梦。”
说完,他又乐了:“喵喵,你看爸爸帅吗?”
俞箴蹲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烧着纸钱,她只低声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
烧完纸钱,墓碑上沾着点灰,俞箴和裴行简一人坐在一旁,裴行简拿出湿巾擦着墓碑上的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最近发生的事,说着说着,开始给喵喵介绍起了外公外婆和舅舅,俞箴拍了拍硬石板:“过两天妈妈带他们来看你。”
临走前,裴行简从拿出一瓶牛奶,倒了三杯,他和俞箴一人一杯:“来,我们干一杯。”
还有一杯横撒在墓碑前。
离开时天色已暗,裴行简从一堆玩具里掏出一盒仙女棒摆在最上面,压低嗓子:“喏,这个好玩,你妈不让我买,你爸我偷偷买来的。”
“裴行简你说什么呢?”耳边响起一道阴恻恻地声音。
裴行简重复一遍:“你妈真漂亮,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喵喵你评评理,你妈是不是太凶了点?”
“裴行简你给我站住!”
“哈哈,你来追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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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啊!别别,箴箴,我错了。”
“滚!”
裴行简委屈巴巴掏出手机,给俞箴转发了一篇文章——《这个世界上最累的人是他们!请对你的老公好一点!》
俞箴回复——《世界上最苦的人是她们!请不要再折磨你老婆了!》
第65章
离过年越来越近, 海城这些日子走到哪儿都张灯结彩, 一张张脸喜笑颜开,毕竟再为过去而烦恼就是对新一年的不尊重了。
苗卓问夫妻俩要不要来春江源一起过年,裴行简没反对, 被俞箴拒绝了。裴行简悄悄问她:“你是想和我过二人世界吗?”
俞箴悄悄回他:“你大喊一句‘我爱你’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裴行简环视一周——
俞远难得亲自下厨, 现在在厨房, 保姆在帮他打下手, 俞焦在沙发上打游戏, 苗卓则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时不时朝夫妻俩抛来“要不要吃xxx”的询问。
光想想大喊一声“我爱你”以后……裴行简脸一红,像小媳妇似的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俞箴看着他呵呵冷笑:“我是想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回来过年。”
裴行简:“……”
他看向俞箴的眼神不要太受伤。
“傻, 我们今年去滨城, 不然妈头一年回来发现家里没人,该伤心了。”俞箴用枕头罩住裴行简的眼睛,他再用这么“小白花”的眼神看她一秒,她无处发泄的母爱就要泛滥了。
等反应过来俞箴口中的“妈”是原仪时,裴行简眼神一亮,歪头凑在俞箴耳旁:“谢谢老婆。”
怕俞箴想和家人过年,裴行简本来只打算饭桌上架一副碗筷, 再提前烧点纸钱。没想到,他在为俞箴着想时俞箴也在为他着想。裴行简低头笑了笑。
俞箴哼哼两声,她挑眉,手指戳他胸膛:“过年你给我送什么礼物?”
送礼物……?
三个字一进脑子, 裴行简睁着眼开始冥想,全然不知自己脸上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满脑子只有“我该送些什么”在无尽盘旋。良久,俞箴看着他满脸“我太难了”的表情直想笑,她憋住笑,不解问:“裴裴,我又不是要你的命,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一副痛苦的表情呢?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根本就不想给我送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没关系,你说出来吧,我不难过。”
“真的,一点也不难过。”说着,声音更低了。
裴行简脱口而出:“我爱你,我当然爱你,还有几个人比我更爱你!”
说完,裴行简感受到四束目光如激光般精准照射在他身体各个方位。俞焦在左手边“啧啧”不停,大喊:“我还没吃饭呢,就被狗粮喂饱了。”
苗卓让他闭嘴,乐乐呵呵问裴行简:“行简,要不要让爸给你做点补身体的?”
裴行简还没回答,苗卓已经起身走向厨房,自己给他安排上了。
裴行简耳根烧红,俞箴扑在沙发上仰天大笑。见裴行简面露郁闷之色,俞箴赶紧哄他:“我也爱你,超级爱你,来,笑一下。”
俞箴两根手指架在他嘴角两旁划开,啧,笑得比哭还难看。
裴行简当时没发作,直到深夜身体力行地告诉俞箴,什么叫自食恶果,一边做一边让她说了一晚上的“我爱你”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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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董还得雷打不动地去公司上班,俞箴赖在床上跟他厮磨了会儿,时间在这一耽误,裴行简比平时晚二十分钟才去公司,他甚至是小跑出去的。俞箴懒洋洋地掀开被子下床,碰到坐在楼下看书的俞焦,俞焦看了眼门,又看向俞箴:“姐夫跑这么快干什么?”
俞箴打了个哈欠:“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知道你姐夫得上班赚钱养家有多辛苦么?去晚迟到了,全勤奖就没了。”
说着,俞箴自己都信了。
俞焦满脸冷漠看着她。
俞箴伸脚踹他:“还钱。”
俞焦找她借的钱还有一半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