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声线低沉,没由来地拨动着人的心弦
潘金莲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面装着一颗狂跳不已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最怕流连花丛的浪子回头,最怕不解风情的直男突然间的撩拨。
扪心自问,她有些意动,甚至连腿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有道是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潘金莲身体微微前倾,顺势抬起手,轻轻落在武松的胳膊上,指腹隔着薄薄布料,拂过武松胳膊,一路往上,直至武松的肩膀上。
武松剑眉微动,目光却未动。
潘金莲手指揉揉在武松肩膀一捏,看着近在咫尺间的武松的脸,瞧着他如星光一样的眸,对着那九天之上的星辰吹了一口气。
武松眼波微转,潘金莲嘴角微勾,暧昧道:“二郎,这个距离,够不够近?”
离得太近,她看到淡淡的绯红慢慢爬上武松的脸,英挺的鼻,锋利的唇,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武松突然抬眉,对上她的眼,声音低沉:“不够。”
潘金莲又近了一分,下巴抵在武松的肩膀上,笑眼弯弯,偏过脸去瞧武松自持的眼。
这种场景下,若换了旁人,她肯定会觉得那人是打着给她接骨的旗号,实则撩拨引诱她,想发生一些脖子以下的事情。
可身边之人是武松时,她便没有那种感觉了。
原因是武松这张脸,实在太禁欲了,而武松一贯的作风,更是狂野 直男,让人跟风花雪月联想不到一块。
她心里明白,武松多半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才这么说的,可哪怕知晓原因,她也愿意陪武松沉沦一番。
原因无他,她爱极了武松这张脸,和武松宁折不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她怕不是个抖M。
潘金莲在心里吐槽着自己,背上忽然一热,是武松的手落在肩头,武松手指轻轻用力,便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清冽的气息迎了满面,也不知道谁的心跳乱了谁的心。
腿上传来剧痛,耳畔是武松呼吸间的温热,和刻意放柔的声音:“别怕。”
“我在。”
潘金莲睫毛抖了抖,莫名的悸动将心底原本便不坚守的防线彻底冲垮。
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遮天蔽日。
潘金莲整个人软在武松怀里,轻颤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眼前是武松明亮似星辰的眸,她揽在武松脖子上的手重重一压,武松的头低了下去。
潘金莲闭目迎了上去。
武松的动作是自持的生涩,片刻之后,似乎是熟悉了战场,开始攻城略地,一发不可收拾。
床上的帷幕被放下,武松自上至下看着她,似是在确认着什么,清澈的眸子闭了又睁开,努力克制着。
她轻笑,去拉武松的手,刚想开口,门外响起小二的叩门声,和猎户们浑厚的声音。
武松身体一震,眼底恢复了清明,忙从床上滚下来,捡起不知何时扔在地上的衣服手脚并用穿上。
系衣带间,武松余光瞧了一眼床上的潘金莲,她躺在床上。
客栈的环境并不算好,被褥也是不甚精细的,粗糙布料下,隐隐有着玉的光华在流动。
潘金莲一手托着脸,潋滟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道:“二郎,撩而不娶,终身不举哦。”
武松险些扯断了衣带,忙收回目光,嘴角微抿,没有说话。
店小二的声音仍在继续,武松一把扯上床上的帷幔,将潘金莲遮了个严严实实,快步走向门口,去给店小二开门。
武松走的太快,没留神一边的椅子,一脚将椅子踢翻。
床上的潘金莲听到动静,抱着被子笑得满床打滚。
这般莽撞不看路的武松可不多,她还是第一次见。
潘金莲笑弯了腰,偷偷拉开帷幔的一条缝,武松挡在门口,不让猎户们进来,高大的身影像是积雪压不弯的青松。
不知为何,武松与人说话时有些走神,语速也很快,似乎是不大想见这些猎户一般。
潘金莲又卷着被子笑了起来。
气氛一旦被打破,想在酝酿便难了,她和武松之间的最后一道程序,便就此搁置下来。
猎户们将武松打死的大虫抬下山,阳谷县的知县得知大虫被武松打死,送了武松好多银子,武松一分钱也没有留,把所有的银子分给了饱受大虫之苦的猎户们。
潘金莲大闹清河县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知县很是为清河县的知县鞠了一把同情泪,默哀片刻后,很快便笑容满面与潘金莲攀谈起来。
知县知武松功夫高强,又请武松做了都头,武松看了一眼潘金莲,潘金莲略微点头,示意武松暂且应下来。
武松答应了知县的请求,暂且在阳谷县安身。
在阳谷县做了几日的都头后,武松便要去清河县接自己的兄长武大郎,潘金莲让武松不要去,静待几日后,武大郎自然会登门。
自客栈那次后,武松再与潘金莲相处,便有些不自在。
其实也不是说不自在,在武松的认知里,他都把潘金莲那样了,纵然潘金莲不说那句话,他也要迎娶潘金莲为妻的。
成家立业,是成家之后,方能去立业,并不是每个人都跟霍去病一般,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思想。
这个时代并非繁荣昌盛的汉朝,这个时代太黑暗,他不放心潘金莲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两个人在一处,互相有个照应,他也能与潘金莲一起,去改变,去奋斗,去亲眼见证她曾说过的太平盛世。
闲暇时间,武松有意无意试探潘金莲口风,提及婚约之事,潘金莲多是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
几次三番下来,武松由最开始的潘金莲必然会嫁他的笃定,慢慢变得心里没底起来。
武松琢磨半日,觉得自己悟了——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与潘金莲私相授受算是什么事?
他虽然没有父母,可到底还是有个兄长的,长兄如父,自然是由兄长向潘金莲提亲的。
潘金莲行事再怎么不拘小节,但在一辈子的婚姻大事上,也是颇为传统的。
哪曾想,他与潘金莲说起这件事,潘金莲仍是浑不在意,武松放下水杯,眼睛轻眯看着潘金莲。
潘金莲笑意盈盈走过来,双手去捏武松的肩,手指刚碰到武松的肩,武松微微一避,转过身不理她。
潘金莲眉梢微挑,往武松怀里一趟,武松剑眉微蹙,潘金莲把玩着他鬂间的发,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二郎不着急,哪曾想二郎这般急不可耐。”
“无妨,左右你现在有了宅院,咱们只需把大门一关,便能将那次没做完的时候做完。”
武松捉住她的手,面上微冷,低声道:“不可理喻。”
潘金莲下巴微抬,道:“我不可理喻的事情,多着呢。”
夏日的阳光毒辣,潘金莲面上泛着微微的红,像是三月的桃花,任人再气,只瞧上一眼这张脸,心中怨气便烟消云散。
武松偏过脸,不去看潘金莲。
潘金莲的手指戳了戳武松的胸口,道:“嗳,别气了,不是不叫你去找兄长,而是兄长现在便在阳谷县。”
“我今日在街上买东西,瞧见一个模样与你说的差不多的人,又听旁人叫他的诨名,这才知道是他。只是你整日政务繁忙,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件事。”
武松这才将脸转过来,半信半疑地看着潘金莲。
潘金莲继续道:“你将兄长接过来便接过来,旁的事情暂且不要说。”
武松蹙眉正欲开口,潘金莲伸手捂住武松的口,笑着道:“这几日有大事要发生,你未必有时间去忙活其他的事情。”
算一算时间,快到“梁山好汉”劫法场救宋江了。
这么精彩的事情,她与武松怎能错过呢?
第116章 潘金莲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尚没来得及做太多的事情,故而这个世界原有的秩序不曾被打破,仍按照书里的剧情慢慢推进着。
唯一与书中不同的,便是少了一个伙同奸夫害死丈夫的貌美女子潘金莲,多了一个替天行道、做事不拘小节的潘女侠。
她目前改变的只是武松的命运,其他人的命运仍在继续,再过几日,便是宋江吟返诗,梁山众人劫法场的时间了。
男人对义字当先的人总是有莫名的好感,武松也不例外。
她与武松相处的这些时日里,武松除了提过他的兄长外,剩下只说了宋江。
说什么宋江是及时雨,待人最是真诚,若有机会得见,必要好好结识一番。
这还不算,武松还问她对宋江的看法,是否属于那种能改变时代的人。
她笑了笑,道:“能,他太能改变时代了。”
宋江是书里最具有争议性的人物,喜欢他的人认为他是真的在为梁山众人打算,招安是为了给众人寻了好出路,落草为寇虎踞一方听上去威风,可实际上是两码事,现在年轻力壮,能打能抗,刀口舔血没什么,可等你老了呢?又或者说有了孩子呢?
总不能当一辈子贼寇,让子孙后代也跟着当贼。
可是打吧,又不一定能打得过大宋的正规军,梁山占了地理优势,才能傲立不倒,真要是出了梁山,跟大宋正规军硬碰硬,其结果未必能比征方腊好多少。
所以招安,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而讨厌宋江的人呢,则是说宋江虚情假意,为了自己的仕途把兄弟全坑死了,梁山虽然打不过大宋正规军,但与方腊的起义军联合起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待推翻了大宋江山,再与方腊论雌雄,方是真正为天下,为兄弟着想,而不是自己死了,怕兄弟再反,败坏他名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杯毒酒把兄弟送上西天。
这不叫及时雨,这叫及时毒。
两种争论各执一方,潘金莲觉得两方都有道理,她信宋江受招安是为兄弟们打算,也觉得宋江毒死李逵有点不大道德,李逵虽杀人无数,可对宋江是一等一的忠心,临了却落了这个下场,也不知到了黄泉见到宋江是怎样的光景。
宋江前后矛盾的行为,彻底表明了一件事——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枭雄,他偏安一方,对天下没有太多的野心,却又顾及名声,常常为名声所累,做出一些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梁山好汉多是一群耿直汉子,能为宋江出谋划策的人并不多,为数不多的智多星吴用,所用的计谋尽是一些缺德到冒烟的。梁山上武力值勉强及格,政治手腕却不行,且宋江又没有一个长远的规划,最后下场凄凉似乎也颇为正常。
不过宋江这配置,若换成三国曹刘孙任何一个君主,分分钟便能推翻大宋再建乾坤。
君不见刘备开局俩草鞋,四五十岁的时候还被人追得满地跑。
曹操勉强算有点家底,拉了全村的人跟自己搞革/命,奈何忠心他的人也就那些人,每次他前脚出征,后脚大本营不是被偷家,就是搞内乱,让他疲于奔命。
碧眼儿坐领江东,开局倒是三位君主里配置最好的,可那会儿他才十八,文臣不服他,武将个个桀骜难驯,曹操大军一来,文臣为谁先投降的事情挤破脑袋,武将们个个说打却没人拿出方案,要不是周瑜在,强行给东吴续了一波命,只怕他九泉之下无脸见父兄。
刘备能打能抗治国也有一手,若有梁山众人追随,必能把宋徽宗拉下马,让宋江知道什么是义,也让宋徽宗瞧瞧什么是烈。
义是为了给兄弟报仇,把自己的家底全部压上,哪怕被陆逊一把火烧个精光,也无怨无悔。
何为烈?
有功安民曰烈,光有大功曰烈,戎业有光曰烈,刚正曰烈,汉昭烈帝的一生,是百折不挠的一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汉人宁折不弯的风骨。
至于曹老板和孙仲谋,那就更不用说,后院不起火,手下的人对他忠心耿耿,说什么做什么,以他们的性格,这偌大江山,必然先打为敬。
说到底,还是宋江野心不够,能力也不够。
想起以前武松跟她说起宋江的事情,潘金莲一脸笑意,贴着武松的耳朵,道:“你心上的那人来了。”
潘金莲刚吃了蜜饯,呼吸间是甜腻的,扫在脖颈与耳朵旁,痒痒的,烫烫的。
武松眉头微动,眸光轻闪,侧过脸看着潘金莲,低声道:“心上人?”
他与潘金莲同吃同住的这些时日里,风言风语从未停止过的,甚至就连阳谷县知县,也曾拉着他小心翼翼地问过几句,他只说潘金莲是自己的未婚妻子。
知县听此,便嘱咐他尽快操办婚事,毕竟吐沫星子能淹死人,他可以不在意,但潘姑娘是个女子,这样下去对她名声终归不好。
他面色微尬,心想她最不在意的就是名声了。
若她在意,便不会替天行道,在清河县为百姓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更不会与他这般亲密,却不提婚姻之事。
往日她不提,今日她的口风似乎有松动,说起了他的心上人。
武松不动声色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是呢。”
潘金莲笑道:“他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
说到这,潘金莲声音一顿,眸光微转,瞧着武松。
她和武松说的压根不是一个人。
不过也难为武松了,一个冷冽内敛的钢铁直男,硬生生被她带成了不动声色说情话的人。
潘金莲凑在武松脸上亲了一口,道:“我的心上人也是你。”
武松垂眸瞧着她不说话。
潘金莲便揽着武松的脖子,整个人窝着他身上,感受到他某处的悸动后,故意在那处蹭了蹭,武松身体僵硬起来,潘金莲弯眼笑着,暧昧道:“心上是你,想上也是你。”
武松剑眉微蹙,须臾间舒展开来,眼底像是着了火。
许是正值夏日,燥热不堪,武松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调整着自己的气息,慢慢道:“既是如此,你又为何不愿与我成亲?”
潘金莲道:“那些虚礼理它作甚?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便做一日的夫妻,待哪日相看两厌了,便一别两宽,谁也不纠缠谁。这样的生活,多好。”
“不好。”武松捉住潘金莲不安分的手,清澈的眸子看着潘金莲,道:“不会厌的。”
潘金莲笑不可支:“你现在才多大?不过二十,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长着呢……”
话未说完,便被武松沉声打断了:“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说不会厌,便不会厌。”
微风送来夏日的灼热,武松胸口微微起伏着,他握着潘金莲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隔着薄薄的布料,潘金莲听到他心脏的狂跳。
武松低低道:“我不厌你,你也不许厌我,更不许与我好的时候,向旁的男人投怀送抱。”
“若是我投怀送抱了,你当如何?”
“我便将那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那么我呢?”
武松久久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武松方才艰难开口,道:“罢,你若厌了我,便与我说一声,你自去寻旁的男人,我不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