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下,她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她的情况也不太好。
容澈往地上吐了一口血,脸上青筋绽放,死死咬着牙关,杀人般的眼神直直地看往她的身上。
向晚意和纪镜吟在妖界的时候,也想过妖界有内鬼,只不过那时一直都没有往他身上想去而已。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帝君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前往妖界将容砾带走,能把他从妖界带走的,只是容砾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不在的话,就只剩下容澈,他的父亲这个最佳人选。
当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时,向晚意这个想法基本就完全被确认下来了。
在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有一瞬的机会,她必须削弱他的力量。
不然,以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胜算。
容澈对容砾,她不敢肯定到底有没有情义所在,她之所以喊出容砾的名字和直白地问出是不是他害死的容砾,也是赌一把。
赌的就是希望触及到他心中占不知道多少份量的亲情,若果成功的话,他必然会被戳中痛处,这样他的思绪会有一瞬的暂停。
这一瞬,就是她的机会。
也更让她肯定,是容澈把容砾带去妖界的。
“是你害死他的,正好,今天我们来算算这笔账。”她盯着他,眼里通红一片,语气阴测测地道。
第83章 内疚
容澈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把嘴边的血液擦去,噬血般的眼神死死落在她的身上,彷佛想要把她千刀万剐,魂魄尽散,唇角一勾,冷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他,不是你的话,他怎么可能会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今天要报仇的人是我才对,我儿子真身的筋脉,还在你的身上对吧?趁着今天的机会,我正好把它夺回来,顺便让你给他陪葬!”
语音刚落,容澈骤然踏地而起,五指成勾凝出一团黑气,左右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圆,反手一拨朝她身上攻去。
耳边划起一道厉风,忍耐着体内的不适和丹口的灼热感,向晚意掌心朝上,凝出一杆红樱枪,枪I尖闪过一道银光,把那团黑光挑走散去。
枪I身稳稳杵在地上,借力站起身来,眸底的腥红又重了一分,指尖凝出一道真气,真气化刃在右手的掌心之上狠狠地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满手黏稠的触感。
将血抹在枪I身之上,接触到血液后的枪I身顿时银光大作,刺目的银光在眼里涌现,让她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才能顶住那道刺眼的亮光。
枪I身发出微微鸣声,止不住在她的手里颤抖,似乎在叫嚣着要一展所长。
容澈身影如箭,“嗖”地一下滑到她的跟前,五指似刃,直直地往她的心脏捉去,像是被在她的胸腔之中捉出一个洞一般。
旋身往一侧闪去,在空中翻个一个利落的转身,容澈的手骤然捉在墙上,生生抠出一大块石头,锐利的目光往右瞥去,脚尖方向一改,又追了上去。
两道身影你追我赶,身影变幻快如闪电,不时在空中翻身轻跃,不时在地上翻滚回避,耳边不时传来“砰砰”的声音,容澈有几次都差点就捉到她的衣诀边角,向晚意以退为守,以她的状态,没有足够的实力和他硬碰硬,因此她想的是,稳住阵脚,虚耗他的体力,再加之不时让他以为自己差点就能到手,然后在最后一瞬在瞬间溜走,扰乱他的心神。
他情绪波动很大,容易受到刺激,又难以平伏,越发烦燥的情绪会让他满腔怒气,怒气冲昏理智。
随着时间的流逝,容澈和她就像猫捉老鼠一般,一个死命的追,死命的躲,偏生谁也没有压制着谁。
向晚意在观察,也在等着,她在等待时机,让他自乱阵脚,一击即中!
可是她本来就算是强弩之末,刚才为了跟他拼一回,她已经使用了血祭禁术,丹田内的灼热感似乎一点点地增加,越发口干舌燥、头昏脑涨。
她觉得,她有点低估容澈的实力了,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是一副要把她吃掉的模样。
她不知道的是,帝君给容澈下了一道命令,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和向晚意之中只能留一个,若果向晚意还在的话,他便会亲自将他解决。
容澈也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砰”的一声,四周的空气以此为中心,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瞬间往周边荡去,两人在空中交了一掌,对方的真气连带着自己的真气骤然反弹,冲击极大,不过片刻,猛然收回手来,各自在空中翻身落地,急急退了三步。
红樱枪“哐”的一声牢牢地钉在地上,向晚意的脚跟用力死死踩在地上,止住往后滑去的冲势。
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彼此。
喘着细气,胸腔有力地上下起伏,向晚意握着枪I身,脑里突然闪过一道露光,微微眯了眯眼睛,眸色一暗,右手反手一拨,枪I身在手高速旋转,发出亮眼的目光,腕间轻转,夹杂纯粹真气的枪身甩了出去。
枪I尖在地上划出一个半圆,一道劲风随之使出,容澈皱紧了眉头,脚上使力急忙往空中跃去,枪I尖恰恰在他的的衣下方滑过,残留的劲风逼得他的身形微晃。
向晚意一直以来都是默默退守,他进她便退,因此他没有想到她怎么一下子翻脸,骤然朝他发出攻击,心里乱了几瞬。
向晚意要的就是这短短几瞬。
整个人的身影骤然跃起,掌心化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凰,烈火熊熊燃烧着,耳边鸣起一声响彻云霄般的凤鸣,划破长空一般的气势毫无保留地溢出。
火凤凰自掌心脱离,翅膀轻转,转眼间便到了他的跟前,冒着烈火般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容澈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往后退去。
腹上迎来重重一击。
捂着肚子,身影像是断线的风筝般往后掉去,“砰”的一声撞在墙身之上,几道裂缝随着他的撞击现出。
坚硬的墙身止住了后退的冲力,同时也化作二次伤害,腹中的痛意丝丝缕缕地钻入神经,侵占着他的全副心神,胸骨像是断裂了一两根,痛得后面直冒着冷汗。
向晚意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闪身到了他的跟前,一杆红樱□□进他的腹中,耳边传来枪I身没入肉中的的声音,不过眨眼间,鲜血随之涌出,不停地往四面八方涌出。
容澈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闷哼几声。
这一轮动作下来,她已经是累得腿脚发软,双膝一软,跪坐在他的身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道:“你输了。”
容澈看着她,忽然冷笑一声,笑声张狂又不羁,“好啊好啊,不愧是我儿子看上的女人,果真是厉害,不过一瞬的失误你就捕捉到,而且还全不留手,果真够狠!”
向晚意看着他,稳稳握着枪I身逼得他无法拔出,又没有再进一分,就这样凝在中间,眼里的眸光复杂得很,睫毛上面凝着汗珠,滑入眼里,闪过几丝刺痛的感觉,“你觉得,如果现在你我的状态颠倒的话,你会放我一马吗?”
容澈看着她,眼底干涩得发疼,他一张口,涌出了一口血,闻到血的腥味,他像是兴奋了一分,冷笑一声,语气缓慢道:“不会,我会狠狠的折磨你。”
语音刚落,他骤然伸出手来,掌风快如疾风在她的身边刮过,紧咬牙关,血从牙缝之间流出,一副要把她杀掉的模样。
向晚意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握着枪I身的指尖用力了几分,腕间使力,直直地往枪推进了一分。
容澈再次闷哼一声,掌心刚凝聚的黑气又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手颤巍巍地伸出,死死反手握着她的枪I杆,让她不能再往下一分。
“向晚意,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救命恩人的父亲的吗?”容澈语气冷冷的,眯着眼睛看她。
向晚意咽了咽口水,把喉咙的苦涩咽了下去,下颌线条紧绷,脸上的神色凝重又严肃,没有说话。
容澈又继续说道:“不是他的话,你现在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般看我,你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儿子舍命给你换来的,你确认你要新手杀去他唯一的亲人吗?”
向晚意死死地盯着他,她知道,他说这些话都是在干扰她的意志,只要她有瞬间的迷失或者犹豫,他就能反客为主,把她击倒。
能对儿子做出那样事情的父亲,他爱的根本就是自己一人而已,至于其他所谓的亲情,都不知道被排到第几位去。
见她无动于衷,容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他说:“你知道吗?上面的冰床,他曾经躺在上面。”
“我知道,你给我闭嘴。”
只要她手上的动作再重一分,那么容澈便再无复生的可能,握着枪I身的手很稳,但却没有再往下的冲动。
她知道他曾在这里的事,容澈并不意外,他知道有什么事,她是肯定不知道的。
“我是他死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
向晚意心跳漏跳一拍,锐利的目光骤然落在他的身上,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好像要盯出两个洞来才肯罢休。
容澈也没有想过她会搭话,要钓鱼就得先抛出鱼饵,自个儿说道:“所以说,也只有我一人知道,他临终前的遗言。”
闻言,向晚意往他的身旁挪了几寸,弯下腰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他,“他说了什么?”
这回轮到容澈没有说话,他就这样笑着看她。
像是一个旁观者。
“我不会告诉你的。”过了不知道多久,内心的某处得到满足一般,他笑着说道。
语气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像是在宣判一个结果。
向晚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眼眶有点发酸,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容澈轻轻笑了一声,但这一笑让他腹中的血又多溢出一些,嘴角也流出一道血痕,“这个问题还用问吗?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我的想法啊。”
转念一想,向晚意唰地一下抬起眼眸,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容澈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看着她的眼神里却隐含欢快,他说:“因为,我要你这一辈子都活在内疚和遗憾之中,永远无法抽离。”
语音刚落,容澈似乎看到什么,瞳仁骤然放大,嘴巴微张,但下一瞬就像被施了法术,半个字都说不口来,空空地张着唇。
向晚意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垂着眼眸,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和枪I身用力往下刺去。
突来的变故让向晚意愣愣地转过头来,看着银I枪上的手——
不属于她,也不属于容澈。
第84章 一分为二
在她愣怔的瞬间,耳边传来一道沉稳有力还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犹犹豫豫半天,这迟疑的性子不行啊。”
讶异地扭过头去,对上了一张有些陌生的脸,但是从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她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本尊,是他,一定是他。
向晚意不由自主地睁着大眼,睫毛无措地颤抖着,眸底写满了讶异。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觉醒后的帝君。
他长着一双和纪镜吟很像的桃花眼,不同于纪镜吟的冷漠和漫不经心的感觉,他看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猎物,带着几分噬血和志在必得的眼神,让人看着忍不住生出几分心寒的感觉。俊美的五官分明,高挺的鼻子配上薄薄的嘴唇,他的唇色比纪镜吟的还要淡上一些,剑眉斜飞入鬓,一头墨发以玉冠束成挽在头顶,周身上下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不怒自威般的气质。
一时之间,微张的唇瓣止不住发抖,却说不出来任何一个字。
帝君,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看到他是追着纪镜吟的影踪离去的,而且,她还收到了纪镜吟的信号。
所以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于她的讶异,帝君似乎很是满意,唇角微扬,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轻撩衣,迎着她错愕的眼神,微微蹲了下来,掌心里依旧包裹着她的手,死死往下压去。
地上的人重重地闷哼一声,眼皮子已然一翻,彻底的断了气。
帝君看着她,勾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的神情轻松又愉快,“怎么样,我帮你解决了他,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啊?”
向晚意缓慢地反应过来,猛然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手脚并用地急忙往后退去,胸腔里止不住地喘着细气,脸上的神情难看得很,出口的声音微颤:“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帝君目光微移,看着地上一身血污的尸体,好看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脸上闪过嫌弃的表情,掌心凝出一道真气,随着袖轻挥,那团黑气直直地往容澈的身上攻去,争先恐后地将他吞噬其中,片刻,待黑气散尽时,地上的人影已经不复存在。
对于这事,帝君冷哼一声,没有半点惋惜的感觉,反而像是解放了什么似的,松了一口气:“这样烦人的人,终于消失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一下,你说对吗?”
向晚意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去,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人呢?”
帝君浅浅地笑了一声,彷佛在嘲笑她的无知,反问道:“不是被你给杀了吗?”
“不是。”向晚意连忙反应道。
顿了顿,她立马补充说道:“我没有真的想要杀他的,刚刚最后那一下,是你捅进去的,不是我。”
帝君笑道:“本君只是,帮了你一个忙而已,太仁慈可不是好事,本君这是在给你上课呢,本君还没有向你收取学费,你该偷笑了吧。”
即便被他轻易转移了话题,但是向晚意可没有忘记,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冷着眸色,目光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帝君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打量着她目前的状况,明明一身狼狈,偏生脸上的神色没有半分慌张和妥协。
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坚毅不屈,人总是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人、事或物。
毕竟太容易玩死的,一点儿乐趣都没有。
向晚意藏在身后的手,在帝君看不见的角度,银光一闪,悄悄地向纪镜吟发了个求救的信号。
悬在胸腔里的石头依旧没有半点放下来的征兆。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帝君显然并不意外,他抿唇一笑,似乎觉得她离自己有点远,他慢慢地抬起脚步,往她的身边走去,一点点儿的接近,他进一步,向晚意便退一步,他进她退——
最终把向晚意逼到后背紧贴墙身,退无可退,他站在她面前半步之距外,慢悠悠地弯下腰来,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薄唇微启:“你猜。”
向晚意心里不由得吐嘈:“她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这让她怎么猜?”
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快地运转着,脑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其实也不难猜,不在乎就三种可能:第一种,真的帝君在这里,她之前看到离开的人是帝君的替身,是假的,目的只是把她的吸引力给吸引走,让她松懈,而第二种就是,这里的帝君是假的,而在纪镜吟那边的帝君则是货真价实的正主,这里的是迷惑她的人,最后,三种可能,就是其他,她还没有想出来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