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治愈系的圣徒走上前来,简单处理了一下叶裴天的伤口,抬过一架担架,就要把人架上去。
“辛团长,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啊?”王伟拦住了那些人的动作。
准备离开的辛自明停下了脚步。
“辛团长,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王伟眯着眼睛,露出是笑非笑的笑容,“咱们出发前可是说好的,好处大家均分,您这意思,难道是想要独吞吗?”
在他身边周围一圈其它佣兵团的团长开始点头附和他的话。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即便得罪了麒麟的团长他们也顾不得了。
辛自明推了推眼镜,冷笑了一下,“怎么,我就是要独吞了,你还想在这里和我们麒麟再干一场?”
王伟脸色很难看,在刚刚的大战中,因为辛自明是精神系圣徒,一直带着团队站在战场的远方。麒麟的队员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损伤。反观他们这些一起到来的春城佣兵团队,伤亡惨重,异能消耗巨大。
辛自明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控制能力,实在令人胆战心惊,即便是集合众人之力,他也没有什么把握。何况这些人中,又有哪一个不是心中打着自己的小小算盘呢。
王伟死死盯着地上的叶裴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放弃叶裴天是不可能的,但是叫他和麒麟拼一场,确实也毫无胜算。
就在这时,他看见叶裴天的双唇微微动了一下,依稀听见他说了一句:“用不着抢,人人都有份。”
随后套在那个恐怖的男人脖颈上的黑色项圈突然就激发了,尖锐的长刺刺穿了他的脖颈,鲜血从那苍白的脖颈涌出来。
大地开始剧烈晃动,整个沙丘仿佛被颠倒倾覆,一时昏天暗地,飞沙走石,脚下的沙丘裂开了一道无底深渊,一口将停留其上的所有人吞咽下去。
王伟施展异能,拼命想从不断下陷的沙丘中挣脱出去,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腿被一股凝固的流沙死死缠住,那本应柔软的黄沙就像一双铁钳,紧紧钳住他的双腿,将他一路拉进深渊。
他的周围一片鬼哭狼嚎,无数的同伴哀嚎着,向着天空挣扎伸出双臂,绝望地同他一道沉没入黄沙地狱。
被黄沙彻底湮没之前,他看见了叶裴天就在他身边不远之处,那个制造了这一切的恐怖魔王,凝望着天空着的明月,带着无数被他抓获的生灵,陪着他一道沉入地狱的深渊。
飞沙走石中,辛自明身边一位队员,后背张开一双鹰翼,及时抓住了辛自明和自己的另一位同伴,拼尽全力向高空飞去。
而他的另外一位同伴抬手张开了透明的球形结界,挡住铺天盖地砸下的黄沙。
不知过了多久。这地狱般的景象才缓缓终结。
沙漠再度恢复了平静,光洁圆滑的沙丘上银白的沙粒依旧在月色下缓缓流动。似乎它并不曾刚刚吞噬了众多的生命。
辛自明在同伴的携带下从空中缓缓降下。
沙丘的边缘,一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小心翼翼汇聚了过来。
“团……团副。”辛自明的同伴双腿发软,惊魂未定地清点了一下身边的人数,“幸好我们的人都离得远,基本都逃出来了。”
“我们要不要挖下去,叶裴天也埋在下面。”
辛自明摘下了被沙尘糊住眼镜,“不是幸好,是人家留了手。”
他戴上擦干净的眼镜,看了眼那片死寂的沙丘,率先转身离开,
“走吧,以后叶裴天的事,我们麒麟不再参合。”
……
楚千寻躲在远处等了很久,
沙漠中的天突然灰暗了,即便在如此远的距离,漫天飞舞的黄沙依旧吹得她睁不开眼,
她忍着心中的焦虑,一直等到一切天翻地覆的动静安静下来,才悄悄靠近那片战场边缘。
那个在大战中彻底变换了地貌的沙丘上,汇聚了一些人,那些人正在拼命挖寻着什么,他们从沙堆中挖出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辨认之后,都弃之不顾。
楚千寻知道,能让这些人如此疯狂趋之若鹜的东西只有一个,但很显然他们目前没有找到。
叶裴天到底情况如何?楚千寻隐蔽在暗处,她很想知道叶裴天的情况,但又担心那个人被这些贪婪无耻之徒发现。
从沙漠之外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想要得到那个人的身躯,想要找到他埋藏在地底的城堡。他们撒网一般铺散开,掘地三尺,几乎把整个沙丘都翻了过来,但始终没有人得偿所愿。
楚千寻心中突然一动,她慢慢从潜伏处退了出去,转身就向着一个方向跑。
脚下的沙粒随着她的奔跑,发出整齐的声响,楚千寻觉得自己的心加速跳动起来,她越跑越快,一路狂奔到了自己从地底钻出的那个位置。
隧道的洞口早已被黄沙掩埋,楚千寻在小范围内控制着风系异能,掘开沙地一路向下挖去。
旋转的小型旋风不停卷起黄沙,越挖越深的沙坑中露出了一只手掌,
那手掌的肌肤上布满灰色的尘土,但依旧可以看出肌理匀称,指节修长,
是叶裴天的手。
第23章
楚千寻挖开黄沙,把叶裴天整个人从地底深处挖出来。
他浑身混杂了黄沙和血迹,冰凉一片,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
楚千寻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他的脑袋无力地倒向一边,嘴角全是干了的血迹。楚千寻握起他的手摇了摇,那本来十分白皙而漂亮的手掌此刻灰漆漆的,指甲缝里满是血污和黄沙,毫无反应地耷拉在楚千寻的手上。
楚千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这些年一路走来,她所见到的死人不计其数,她从最初的惊惧万分,嚎啕大哭,逐渐变成了麻木和漠然。
但这一刻,看着眼前这具冷冰冰的尸体,她那颗自以为麻木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升起一股快要窒息的痛苦。
……
叶裴天感到一阵痛苦,
大量新鲜的空气在瞬间涌进肺泡,感官逐渐清晰起来,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死而复生了。
他似乎躺在一辆平板车上,车身在不停摇晃着,可以听见车轮滚在地上发出碌碌的声响。
叶裴天勉强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进入视线的是天空中不断后退的绿荫,蓝天白云,阳光特别好,树叶的缝隙间漏下点点金光洒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叶裴天刚刚喘过来的心脏骤然又收紧了。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如愿以偿地看见了想象中的那个人,那人正挨着他坐在车头,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挂在车栏边,口中叼着一根细细的青草,专注地赶着拉车的骡子。
两侧的树木飞快的后退着,不时有一两片黄叶从空中飘落。叶裴天凝望着身边的人,有些回不过神,他的脖颈很疼,身躯很疼,手脚脏腑无处不传来清晰的疼痛,只有一颗心仿佛被泡在了温水中,变得既酸涩又柔软,那滋味让他简直不知如何言述。
楚千寻转过头,看见叶裴天醒了,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终于醒过来了。”她欣喜地说。
她伸出一只手,探查了一下叶裴天额头的温度,扯了扯盖在他身上的毛毯,给他盖紧了。
“没事了,我们已经离开沙漠很远。南面不停过来的人太多了,我们先往北走,绕一圈躲过这些人再说。”
楚千寻是真的高兴,尽管她也曾听说叶裴天是不死之身,但看着那冷冰冰的身躯,慢慢恢复温度,最终睁开了眼睛。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你需要点什么,想不想喝点水?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对不起。”沙哑又干涩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楚千寻手中驾着刚买来的骡车,侧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以为他在说之前城堡中的事情。
“你不必向我道歉,我知道你是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敌人,怕牵连到我,才急着赶我走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以后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你能不能尽量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以后,以后我应该远远地离开你的身边才对,叶裴天在心中酸涩地想,像我这样的魔鬼只会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事实上这一次在将楚千寻险险地送走之时,他一度下决心再也不随便接近这位唯一对自己温柔过的人。
但此刻,他的喉咙中好像堵住了一团干涩的棉花,把那句“你走吧”死死地拦在了喉咙口,无论他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口来。
新生的他满身疲惫和虚弱,他真的很贪恋有人陪伴的这种温暖,很渴望能在这个人的身边多留一会。
他一面深深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愧疚,一面又沉浸在一种莫名涌起的快乐中。一颗心在自责和愉悦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中浮浮沉沉。
楚千寻眼看着身侧的那双清透的眸子反复抬起,看了自己好几次。最终那沾满黄沙的脑袋微微向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那一头柔软而微微卷曲的头发小心地向着自己靠过来了一些。
她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眸的时候,这双眼睛冰冷又暴戾,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恨。但此刻,在这林间小道,点点阳光下,这双不住举眸向自己望来的眼睛,不再只有了无生趣的灰,湿漉漉的双眸仿佛装满了想要向自己倾诉的委屈。
楚千寻的心就软了一块,不由地想要举起手轻轻揉一揉那毛茸茸的脑袋。
先前,叶裴天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令她有些愧疚的陌生人,她出于对病患的照顾,反而在肢体接触上没有过多的介意。
但此刻她心态起了点微妙的变化,就觉得这样的小动作,有些不太妥当。
她伸手指了指叶裴天脖颈上的枷锁,“这是怎么回事?拿得下来吗?”
叶裴天轻轻嗯了一声,
“不要紧。”他说。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因为他越来越强大的再生复原能力,那些前来抓捕他的人为了能够囚禁他,不是砍断他的手脚,就是用具有持续伤害效果的武器重伤他的身体。甚至还制作了这样特殊的镣铐。但对他来说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他拼着死上几次,这个东西总能从脖颈上取下来。
“不能用蛮力,我可不想再看到你死一次。”楚千寻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打断了他的思绪,“这种枷锁我见过类似低阶的,很是麻烦,我们慢慢想想办法,总能解开的。”
她伸出手指,在那道细细的黑色项圈上摩挲了一下,指腹不意间触碰到了叶裴天颈动脉的肌肤,在那里留下了若有若无的触感。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她弯腰看下来,在叶裴天的期待中说出叶裴天一直绕在心头还没有问出的答案,“楚千寻,我的名字叫楚千寻。”
叶裴天闭上眼,抿住了嘴。
千寻。
他把这个名字捂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珍而重之地铭记起来。
楚千寻驾驶着骡车,警惕地戒备周围的动静,她要在天色暗下来之前赶到下一个人类聚集地。为此甚至来不及停下脚步进食。
她从背包取出随身带着的干粮,边走边果腹。
携带着的是一种手指粗细的烘制过的干粮,名为稷饼,长条状,便于食用,不易腐败,容易饱腹,虽然过于粗糙味道不太好,却是最受猎魔者喜欢的外出必备干粮。
此刻,楚千寻就拿着这么一条稷饼投喂躺在车上的叶裴天,刚刚从死亡状态恢复过来的叶裴天需要大量的能量修复身体,十分好说话,喂什么吃什么,薄薄的双唇含着喂到嘴边的食物,一口口咀嚼着。
自从他醒过来,楚千寻听见他说的话不超过十个字,但不知道为什么楚千寻好像就是能察觉出叶裴天对自己的亲近之意,她甚至总是感觉这个男人鬓发遮盖下的耳廓在微微泛着红。
不管是不是误解,她的心情都随之雀跃了起来。
秋季的野外,碧云天,灌木成荫,黄鹂隔叶歌唱,
看起来轻松而惬意,但却少有人类的活动的痕迹。
如今野外是魔物的天下。
一只苍白的魔物从树干后转了出来。
楚千寻按住想要起身的叶裴天,抽出刀就迎上去了。
这只魔物的块头很大,肌肤因为缺失了血色素而显出病态的青黄色,它的肩膀上顶着两个咧着血盆大口的头颅,肚子上是层层赘肉。衬得和它战斗在一起的楚千寻分外纤细小巧。
楚千寻被魔物肥大的手掌一掌拍落在地,撞断了路边的一根树干。大树轰然倒地,但她却毫不停留地一跃而起,握着银刀的手背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液,眼中没有丝毫退缩的意图,脚下一蹬翻身再战。
叶裴天撑起身躯,看着半空中翻飞战斗的那个身影。
自从她离开城堡之后,自己的生活似乎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时间流淌得格外缓慢,他形单影只地居住在空旷的城堡中,早已习惯了的枯燥和单调突然就变得有些难以忍耐。每一天他都在大厅的那把椅子上坐很长的时间,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压抑着心中焦躁的情绪,期待那扇大门突然被推开,那个人会提着大包小包闯进来,笑着同他说话。
他在那里坐了不知道多久,太阳的光一日日从东边的窗户打进来,又从西边的窗子落下,时间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世纪,门外才终于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就在此时,他控沙的异能传来示警,有大批人马踏上了这片沙漠。
有那么一刻,叶裴天是绝望的,他看着那张探进门来笑盈盈的面孔,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拉着她和自己一起逃亡。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具有探索生命属性的圣徒,很快就有可能追到他们的行踪。
像他这样的魔鬼,只会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强迫用冰冷的话驱逐她的时候,叶裴天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差一点被生生撕裂了。
自己这样赶她走,她肯定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那时候叶裴天在心里绝望地这样想。
但是这个人依旧跑回来,把他从地狱中挖了出来,还像这样挡在自己身前战斗。
楚千寻滚落在地上,双刀架住魔物凌空砸下的拳头。
在公认的常识中,人类的战斗力普遍不如平阶的魔物,这只魔物的等阶甚至略高于楚千寻,魔物强大的力量处处压制了她,使她战斗起来十分吃力。
楚千寻咬着牙,半跪在地上,同魔物角力。
一道腿风扫过,穿着黑色短靴的长腿踢在魔物的胸膛上,把魔物远远踢飞了出去。
有一只手掌伸过来,接过了楚千寻的一把银刃。
“让我来。”那个身影擦着楚千寻身边过去,低沉的嗓音留下了这句话。
在楚千寻的梦境中,叶裴天的异能属于控制系,战斗的时候他操纵黄沙控制魔物,保护队友,是团队中不可或缺的战斗力量,但他并不擅长近战。
此刻在她眼前和魔物缠斗中的叶裴天,虽然没有使用异能,但刀如月,腿如风,每一招每一势既准又狠,出手必是凌厉的杀招。
想必在这个世界里,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战斗,才把自己磨练成了这样一位千锤百炼的格斗高手。
楚千寻举刀迸发风刃,凌空乱卷的强劲风刃,架住了魔物猛烈进攻的双臂,叶裴天借此良机会,一刀深入,切开魔物的胸膛,掏出那颗绿莹莹的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