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森从书房出来,就看她坐在那化妆。
“不用画太浓的妆,越简单越好。”陆青森叮嘱。
郝恬睁开眼看过去,就看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身边静静看着自己。
她动了动嘴,没说话。
陆青森却仿佛心有灵新:“好看,特别漂亮。”
郝恬笑起来,唇边一对小酒窝若隐若现。
就跟个小苹果一样,又甜又可爱。
陆青森轻轻松了松领结,坐在那认真看着她。
“你们俱乐部,季后赛准备得怎么样了?”陆青森漫不经心问,似在闲话家常。
“唔……”郝恬顿了顿,好半天没说话。
她本就不会骗人,面对陆青森,更是一句谎言都说不出口。
场面一下子就僵了,她不说话,陆青森也不继续问,就那么盯着她看。
好在造型师有点眼力见,适时问郝恬要不要配个耳夹戴,这才打破了屋中尴尬的气氛。
一直等到造型做完,陆青森和郝恬还是没说话。
十一点半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下楼。
这一次不是陆青森自己开车过去,他们家的司机早就开车过来等了,见两个人下楼,忙过来打开车门。
“张叔,好久不见。”郝恬跟司机打招呼。
小时候在道场,每天都看他接送陆青森,自然很是熟悉。
司机憨厚地笑笑,说:“小恬越来越漂亮,已经是大姑娘了。”
郝恬有点不好意思,笑笑没说话,司机也没再继续说别的。
从学校去陆青森家里,至少要半个多小时,路上两个人也不说话,郝恬就拿眼睛余光去看陆青森。
而陆青森,就低头看手里的手机,表情很肃然。
郝恬犹豫了一下下,还是没说话,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陆青森认真看着手机上的棋谱,心思却不在棋谱上。
他发现,自己还真的很爱管郝恬。
如果有什么事,郝恬没有经过自己就直接做了决定,他就会特别生气,无论如何都想不开。
不过郝恬跟她太多时间在一起,大部分的事他都清楚,所以这种情况只发生了两次。
第一次是她跟那家破俱乐部签合同,没有跟他和老师说,等到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们才知道,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郝恬对围棋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此,她不找陆青森帮忙,不向他求助,就很能说明她的打算了。
她不想跟他一起签进紫星。
但也正是因为陆青森明白这一点,他才越发生气,怎么都想从郝恬嘴里听到一句实话,仿佛她不亲口说出来,事情就不能当真。
陆青森看着那盘错综复杂的棋,自嘲地笑了笑。
他又凭什么干涉郝恬的决定?他是什么身份?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等到了陆家别墅前,陆青森才对郝恬开了口。
“一会儿进去你就跟着我,谁问你你就说是我的师妹,明白了吗?”陆青森道。
郝恬点点头:“我知道。”
都是从小学棋的人,别的不说,智商一定在线。
陆青森知道郝恬聪慧机敏,倒也不是很担心,自己下了车过来接她,让她挂在自己的臂弯上,也好走得稳当些。
今日站在门口迎宾的是他父亲的特助,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很是儒雅。
见陆青森领着郝恬回来,他赶紧迎上前,笑着说:“小森回来了?这是郝小姐吧,以前咱们见过的。”
郝恬对他点点头:“郑特助好。”
怕郝恬崴脚,陆青森走路很慢,问郑特助:“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爷爷怎么样?”
郑特助大概知道他无心继承家业,态度却丝毫不变,说话非常客气。
“大部分相熟的人家都到了,老先生已经在书房等,说要先见见你跟郝小姐。”
陆青森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老爷子要领着他们俩一起见客。
他这才略有些笑意:“辛苦郑特助了,公司有你在,父亲能轻松不少。”
郑特助很意外他会提起公司的事,不过这话说得就是舒坦,他脸上笑容更胜。
“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么说着话,一行人就进了正厅。
此时的陆家别野是华丽非常。
只看布置精巧别致的大厅内,满目皆是衣香鬓影,灯火辉煌。
老爷子八十大寿办宴会,请的都是关系最好的人家,也不过就来了二十几人,各个都很亲近。
郝恬跟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映入眼帘的就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巨大的水晶灯挂在挑空的二层屋顶上,照耀得满室光辉。
灯光之下,金玉满堂。
两个人穿过对开的大门,一下子走入另一个世界。
这里每个人都穿着合身的礼服,面容精致,动作优雅。男人都是一副干练模样,穿着最正式的手工高定礼服,而女人各个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郝恬下意识收了收手,捏了一下陆青森的胳膊。
陆青森低下头看她,轻声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这是名利场,这是富贵窝。
郝恬深吸口气,紧跟他的步伐,一步一步进入别墅内。
一瞬间,几十双眼睛扫过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门口般配的两个青年人。
陆家的大少爷,首次在这样的场合下亮相。
: 郝恬:你们有钱人的世界,好夸张哦。
陆大棋圣:以后也是你的世界,要提前习惯。
一更!老规矩,今天三更都有红包哦!爱你们么么哒~
第17章
他们这样的人家, 一举一动都要被外界关注。
尤其是陆青森从小就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仅长得玉雪可爱, 还相当聪明早慧,在他小的时候,人人都羡慕陆锦书有这么一个儿子。
可现在再看……不提也罢。
不过无论如何,陆青森在相熟的人家中都很有名, 年轻人认识他,长辈们也知道他。
看到他突然回家,自然要议论一番。
郝恬跟着陆青森往里面走,就听周围窃窃私语。
“不是说他现在是什么围棋棋圣?是世界冠军了?”
“陆大少爷这是什么神仙颜值,爸,咱们两家有没有合作计划呀?”
“搞体育不赚钱吧,还是回家继承家业比较好。”
“这陆家就他一个儿子, 他要是非要走歪门邪道,将来陆家可怎么办?”
“放着上市集团不管, 偏要去搞什么围棋,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进了水。”
这些话就仿佛苍蝇一般, 围在两人四周,令人实在心情不愉。
郝恬紧紧抿着嘴唇,几次三番想说几句话,最后都忍住了。
倒是陆青森面色如常, 仿佛一句半句都没听到,甚至还在上楼的时候细心地扶了一把郝恬,显得十分绅士。
等进了二楼, 郝恬才使劲喘了口气。
“气死我了。”郝恬小声念叨着。
“他们怎么能那么说你呢!都是挺有排面的人,一个比一个碎嘴子。”郝恬性子软,能这么说已经算是气急了。
刚刚两个人还闹别扭呢,转眼听到有人编排陆青森,郝恬立即就忘了刚才车上的尴尬,为他打抱不平。
陆青森拍了拍她的手,领着她往三楼去。
陆家别墅看着挺大,不过一楼都是做样子的大厅,到了二楼三楼才是一家人的居所。他爷爷年纪大了喜欢清静,自己住在三楼,陆青森每次回来都是直接过去看望他。
等到了老爷子房门前,陆青森敲了敲门:“爷爷,我是青森,恬恬也到了。”
“进来吧。”
陆青森推开门,跟郝恬一起进了书房。
这一间书房又大又宽敞,里面有一整面的书柜,放满了书。宽大的书桌摆在窗前,旁边就是各色花草。
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前照耀进来,给坐在书桌后的老人镀上一层金色。
老爷子头发早就花白,他带着一副老花镜,正在那安静看书。
桌上的博山炉袅袅生烟,氤氲了一室尘嚣。
楼下的烟火与热闹,仿佛都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陆青森走到桌前,恭敬道:“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放下书,用那双与孙儿如出一辙的蔚蓝眼眸看过来。
他是俄国人,五十多年前随着其他俄国教授一起来华做技术支持,等到支持期结束,他却坚持要留下来。
从此,五十年漫漫长路,他再也没有回过俄国,回去自己曾经的家乡。
老爷子长相异常俊美,年轻时是地地道道的美男子,哪怕现在老态龙钟,也是儒雅英俊的,年纪只能增添他的魅力,无法影响他分毫。
“你也知道回来啊。”老爷子开口说道。
他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话,若不去看脸,没人会以为他是外国人。
陆青森含蓄一笑,难得显露出几分稚气:“当然要回来,我还要看望爷爷呢。”
陆爱国站起身,走到一边的茶座前坐下,对郝恬说:“恬恬也来啦,你都好久没来看爷爷了。”
郝恬赶紧帮他倒茶,有点不好意思:“不能总来打扰陆爷爷呀。”
陆这个姓其实是陆青森奶奶的姓,当年陆爱国坚持要留在中国,跟他奶奶结婚之后放弃了俄国国籍,随了夫人的姓氏,起了一个非常接地气的名字。
陆爱国,爱的是华国,名字一改,从此华国便是故乡。
陆爱国让她坐下,没请孙子一同坐。
“丫头长大了,以前都叫我爷爷的。”
郝恬脸皮薄,哪里能跟陆青森那么不要脸,张口闭口就是奶奶,一点都不见外。
不过现在老人家这么说,郝恬就赶紧补了一句:“爷爷,生辰快乐!祝您松鹤长春,日月长明。”
陆爱国笑起来,显得越发慈祥。
“好好好,谢谢你,恬恬最乖了。”
陆青森站在一旁,也不上去凑热闹,等一老一少说完话,他才过去递给陆爱国一个盒子。
“给您的生日礼物,算我们两个一起送的。”
郝恬白他一眼,哪里能这么敷衍,也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小礼盒,递给陆爱国。
“爷爷别听他的,这个才是我送的。”
陆爱国知道他们送的都是最诚心的,收下先看郝恬送给他的老花镜,直接把现在戴的这一副换了下来,显得很满意。
郝恬笑眯眯说:“真好看,爷爷好帅!”
陆爱国认真点头:“我当然很帅。”
祖孙三个在这边其乐融融,那边陆锦书火急火燎上了三楼,直接敲门而入。
进来一看,他们仨在这喝上茶了,差点没气死。
“我的亲爹啊,下面好几十口人等着,您老也不知道着急,”说完亲爹说亲儿子,“你也是,过来也不知道跟我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们迟到了,要不是郑特助说,我都不知道你们到了。”
他说完这一连串话,转头看向郝恬的时候,态度倒是和煦很多。
“恬恬来啦?你阿姨念叨你好久了,一会儿要多跟她说说话,可想你呢。”他说的是陆青森的母亲,温碧云女士。
他们两个小时候,十几年一起学棋,那时候陆家还没到现在这个程度,夫妻俩又是被老学究一般的陆爱国夫妻俩教导,自然也没那么多高傲劲儿。
那时候见儿子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师妹,见天变着花样给她送好吃的,把小郝恬喂得圆滚滚,所以才得名恬恬这个小名。
说是恬,其实是甜才对。
温碧云一直就喜欢可爱的小姑娘,从小就喜欢郝恬,现在还时不时跟郝恬聊微信,基本上聊的都是私房话。
陆青森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在聊什么。
相比陆锦书对儿子学围棋放弃家业的极力反对,温碧云就一直不曾发表意见,不过郝恬看她话里话外,还是不太赞同的。
但她性子温和,不赞同也不会说,却真的没怎么特别支持过。
以郝恬看,她倒不是为了家业,只是觉得儿子走竞技体育,到了三十来岁状态下滑,他自己就会心态失衡,怕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从最高处往下跌,只有当事人最疼。
郝恬一听他提温碧云,就起身要去找她问好,等她离开书房,陆锦书才坐到父亲身边,铁青着脸看向儿子。
“你现在出息了,连家都不回了是不是?能耐了你。”
他一看到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根本就想不起来楼下那一屋子宾客,只想让他“改邪归正”。
陆青森不说话。
陆爱国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们两个。
父子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开解,旁人说话是没用的。
“你说话啊,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很厉害?”陆锦书不由自主喊起来。
他平时也不是暴脾气的人,还被财经杂志评为儒商,就是一看到这不争气的儿子就生气,头脑发热火气全开。
“没有,不厉害,您说的是。”陆青森淡淡道。
陆锦书深吸口气,面色越发难看:“人家老张和老李的儿女都回来继承家业,在公司里帮忙,做父母的就不用那么辛苦,你看我一天睡几个小时,你妈睡几个小时?”
陆氏做房地产起家,十年前转型,融资上市,现在的估值无法衡量。
由于陆氏属于家族企业,陆锦书和温碧云作为创立者,拥有绝对股权,所以他们一直作为管理者,没有退居二线。
正是因为家大业大,承担的压力也大,其中辛苦自无法说清。
这几年,随着年龄渐长,陆锦书和温碧云确实显得力不从心,陆青森心里也明白这一点。
他早就跟父亲说过,现在也在说:“爸,我知道你跟妈很辛苦,可我真的就喜欢下棋。”
“你们可以请职业经理人,一个不够就雇一个团队,总好过自己辛苦。”
他确实有心体谅父母,可心里对围棋的执念却更深,作为才刚刚二十岁的青年人,他实在无法放弃自己的理想。
陆锦书深吸口气,脸上越来越难看。
“陆青森,你太自私了,你想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的理想。”
“陆氏旗下几十家分公司,数千名员工,它不仅仅是咱们一家人的,也是所有员工的,”陆锦书沉声说,“对,你的围棋重要,可这些员工的生计也很重要。”
“你不能这么自私。”
陆青森紧紧攥着拳头,不知道要怎么去辩驳。
他无话可说。
这时,就听门外响起一道软软的嗓音。
“陆叔叔,陆哥哥一点都不自私,”郝恬推开门,小脸也红彤彤的,她板着个脸,显得比平时严肃许多,“他每天从早到晚下棋,就是为了赢得比赛,赢得冠军,现在他能赢得大大小小的世界比赛,成为世界冠军,是在为国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