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芒——鹊上心头
时间:2019-10-22 09:16:40

  郝恬定段三年,对农林杯的渴望自然越来越强烈。
  “今年我成绩上升这么快,当然要有点野心,我不仅想取得比赛资格,还想在农林杯正式比赛上击败对手,取得胜利。”
  郝恬扭头看向陆青森,那双杏眼明亮而璀璨,比天上的繁星还要美丽。
  陆青森现在几乎不用再去取得任何世界大赛的比赛资格,可让郝恬这几句话说的,却也异常热血沸腾。
  每一个棋手,从小到大都在不停努力,他们每天都要长时间比赛、打谱、复盘,甚至把讨论当成是休息。
  当他们代表国家队参加比赛的时候,那种不能输的劲头就更足,他们不仅仅要给自己赢得荣誉,也要为国家增添荣誉。
  在这样的努力之下,国家队的所有竞技队伍,才能越走越远,越来越好。
  郝恬近来也代表国家队参加了不少比赛,她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笃定。
  她可以做到最好,她自然要拼尽全力去努力。
  陆青森觉得心里有什么在烧着,他低头看着郝恬,捏了捏她柔软的手。
  “好,咱们就一起努力,一定能取得这一届农林杯的胜利。”
  郝恬笑弯了一双眼睛。
  回到宿舍楼下面,陆青森看还有十分钟,就去叮嘱她:“晚上别训练了,早点睡,要不然白天没有精神。”
  郝恬看了看他嘴唇上飞起来的皮,一边点头,一边从包包里翻出一支润唇膏。
  “知道了。晚上不能多喝水,睡觉之前涂上一点,明天就不难受了。”
  这是她新给陆青森买的,没什么味道,男生用起来刚刚好。
  陆青森看着她花瓣一样的嘴唇,这才发现她今天略涂了些唇彩,嘴唇的颜色比平时要粉嫩许多。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想亲亲她,却又怕吓着她。
  思来想去,他决定耍赖:“我不会,你帮我涂吧。”
  郝恬本来就脸皮薄,现在能跟他坦然手牵手,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这会儿宿舍楼门口人来人往的,她当然不好意思给他涂润唇膏。
  “讨厌,你自己回去涂。”
  陆青森拉着她背对着宿舍大门,淡淡道:“我笨,不会。”
  郝恬翻了个白眼。
  但看陆青森就这么看着她,眼睛里有着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最后还是红着脸拆开润唇膏的包装,小声跟他说:“笨蛋,低头。”
  陆青森微微弯下腰,让她不必把手举得太高:“听令,恬恬真好。”
  郝恬左右看看,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路过,飞快帮他涂唇膏。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郝恬一个手不好操作,总是很抖,不得已只能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脸,这才慢慢把润唇膏涂上去。
  陆青森的嘴唇很薄,因为喝水喝得少,嘴唇有些白,泛着浅粉的颜色。
  他看起来高大英朗,没想到嘴唇却是这样粉嫩。
  郝恬这会儿觉得,他的下巴都烫人。
  陆青森垂下眼眸,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眸子一眨不眨。
  郝恬的脸,只怕比刚才还红。
  陆青森仔细瞧了,小青梅不仅脸蛋儿红了,就连耳根子也红成一片。软软的小耳垂仿佛滴了血的白玉,莹润又妩媚。
  唉,真的要忍不住,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陆青森心里头叹气,脸上却特别严肃,等郝恬给她涂完唇膏,陆青森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略有一点很淡很淡的蜂蜜味道,倒是不怎么呛人。
  “很好,很润,”陆青森帮她顺了顺乱了的头发,“谢谢恬恬。”
  郝恬手忙脚乱把唇膏盖子盖上,往他手里塞:“这次会了吧,给你,以后记得自己涂。”
  陆青森却特别无赖,直接把那唇膏放回郝恬书包里:“不,刚才没学会,还得麻烦恬恬明天再给我涂,帮我加深记忆。”
  郝恬飞快瞪了他一眼,正想念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
  “那边那两个,腻歪没完了?还有一分钟,回不来就没地方住了。”
  阿姨嗓门很大,这一嚷嚷附近的人就都看过来,就连一路往宿舍奔跑的其他同学也忍不住笑成一团,都不管自己能不能赶上了。
  郝恬再次白了陆青森一眼,顾不上跟他废话,转身往宿舍楼里跑。
  进去了还听宿管阿姨的大嗓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太热情了,不过还真好,真挺好。”
  郝恬捂着噗通乱跳的心口,一路跑回宿舍。
  沈秋水把目光从电脑屏幕前抽离出来,扭头看她。
  “啧,真是太热情了。”
  郝恬一路跑上三楼,这会儿累得直喘气。
  就看她眼眸朦胧,脸儿潮红,嘴角挂着怎么也压抑不下去的笑,整个人洋溢着开心与幸福。
  她真的很羡慕她。
  真好啊。
  :  陆青森:我笨,不会。
  恬恬:好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第43章
  九月底, 赶在国庆前放假之前, 农林杯的国内预选赛在棋院拉开序幕。
  原本陆青森要陪郝恬去比赛, 被郝恬坚决制止了,让他乖乖留在学校上课。
  她是自己坐地铁去的。
  早高峰时候的京市,热闹得如沸腾的开水。
  人声、车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成了忙碌的乐章。
  赶着上课的学生们在人流中飞快穿行, 给乐章添了一笔动人的和旋。
  郝恬从地铁的拥挤的人群里钻出来,终于松了口气。
  她已经提前出门了,还是觉得这样的早上太过匆忙,地铁里冷气那么足,她还是出了些汗。
  等到了棋院门口,就看到詹士礼和伍筱雨站在那说话。
  伍筱雨不参加农林杯预选,郝恬叫她:“筱雨, 你今天有事?”
  伍筱雨看到她来了,跟詹士礼点点头, 转过头来找她。
  “最近休息期,好久没见你了, ”伍筱雨说,“我过来棋院办点事,没想到赶上你们比赛。”
  郝恬搀着她的胳膊,两个人进了棋院大厅,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我听说你们队的申敏哲要解约了?”郝恬小声问,“明年想签谁?”
  伍筱雨撇撇嘴:“申敏哲高价签过来,成绩却不理想, 我们老大的主将坐的稳,申敏哲就不是很乐意,打完季后赛应该就走了。不过,我估计不会签新人了。”
  郝恬点点头,估计申敏哲还是想撑主将,但是黑河队的主将岑九段也是成绩稳定的老棋手,自然不会白白让贤,这么一来,合作就继续不下去了。
  不过申敏哲这么一走,明年黑河队的成绩就不好说了。
  郝恬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努力,黑河队还要靠你!”
  伍筱雨笑了:“你才要努力,农林杯啊,多难得的机会,必须给咱们女棋手争口气。”
  “我知道,一会儿你有其他事吗?比完赛一起出去吃饭?”
  伍筱雨眼睛一转:“我倒是没事,倒是你这个大忙人,你家陆哥哥不要过来接你哦?”
  郝恬轻轻打了她一下:“你好讨厌,不请你吃饭了!”
  两个人这么说着,不由笑成一团。
  这么一闹,郝恬就没那么紧张了,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等到九点钟时,郝恬坐在棋桌前,看着对面的宁景言。
  宁景言现在也是九段,属于顶尖棋手的行列,不过他的年纪要比陈嘉宴还要大两岁,近两年的状态不是太稳定,这一次还要重新打预选。
  不过这种事也是常有的。
  两个人也算是认识,相互问好之后,就开始比赛了。
  农林杯的比赛赛制采用高丽规则,用时为每方1小时,读秒1分钟1次,由黑贴6目半。①
  这个规则与华国规则相差不算太大,所以比起赛来也不是很别扭,就是自由时时间比较短,整个比赛节奏会更快一点。
  国内预选赛一共有三轮,总共只有十八名棋手参加,各个都是目前的顶尖棋手,郝恬为此还做过加训,心里倒是很有底气。
  这半年来,她一直跟着俱乐部参加高强度的比赛,自己也接连参加了几个女子赛事,棋力自然是有很大长进的。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变了,一局棋下来不说特别行云流水,却也比以前流畅自然。
  再没有那种用力过猛的滞涩感。
  宁景言跟她对局不多,他要代表嘉行做主将,跟郝恬自然缺少对弈机会。
  所以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
  这局棋一开场,宁景言就有些不同体会,待行至二十手左右时,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宁景言抬头看了一眼郝恬,见她一脸郑重,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小脸也变得十分严肃,不由心里感叹: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郝恬今天开局倒是很四平八稳,她仿佛一点都不着急,每一步都是行之有序。
  宁景言的快棋也很出色,他算是顶尖棋手里快棋和常规赛都很拿得出手的棋手,应对郝恬的快节奏倒是不太难。
  行至五十手左右时,比赛一下子就精彩起来。
  第53手,郝恬突然转去右下造势,而宁景言不甘示弱,直接在右上打击郝恬早就铺垫好的势力。
  两个人你来我往,就这么纠缠十余手,把整个右边的地搅得天翻地覆。
  第68手,宁景言的白棋直接挺近左上,突然采用了一个比较复古的定式——大雪崩定式。
  这个定式近几年已经嫌少有棋手用了,所以郝恬一开始回应时略有些生疏,盘面一下子落后好几目,整个势力也向白棋倾斜。
  好在,郝恬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
  黑第79手,郝恬内拐回勾。
  白第80手,宁景言不理会回勾手段,直接在二路爬!
  太凶了,这一手太过紧凑,黑棋如果不出一个合理应对,左上的势力就不好说了。
  郝恬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紧紧崩起来。
  棋院的比赛厅里,里里外外坐了八桌人,再加上裁判和记录员,倒是一点都不冷清。
  但空调开得太足,许多棋手都要穿长袖过来比赛,穿少了都觉得冷。
  郝恬今天也带了一件衬衫,比赛之初她还好好穿着,到了现在,这件长袖衬衣就再也穿不住了。
  太热了。
  她缓缓脱下衬衫,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长舒口气。
  自由时已经过去小半,郝恬紧紧盯着棋盘,不敢多浪费一分一秒。
  棋钟嘀嗒、嘀嗒地走着。
  郝恬只觉得心中也有一个钟,秒针每动一下,她都觉得抽痛。
  她那一双漂亮的杏眼,在棋盘上反复游走,一分、两分、三分,时间如流水一般匆匆逝去,杳无痕迹。
  此刻,左上的那一个点,突然亮了起来。
  它就如昨夜星辰一般,闪耀着明媚的光芒。
  郝恬的眼睛也跟着亮了。
  就是这里了!
  郝恬毫不犹豫,手起手落,黑第81手,打吃!
  这个打吃的位置特别精准,刚好卡在了大雪崩的下游末尾处,截断了白棋的收尾。
  这子一落,宁景言脸色骤变。
  他微微皱起眉头,嘴唇也紧紧抿起来,显然郝恬这一手应对打中了他的七寸,令他也很不好受。
  宁景言也被迫深思起来。
  郝恬微微松了口气,又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一冷一热交替而来,令她分外不舒服。
  但这一切,都不及这局棋重要。
  她擦完汗,就把思绪又重新扎进棋局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果然,白第82手,宁景言也随之打吃。
  你若纠缠,我便迎战,谁怕谁!
  局面瞬间就激烈起来,两个人你来我往,谁都不肯先行退让。
  直到一百多手时自由时间耗尽,进入读秒阶段,两个人的针锋相对才渐渐平息下来。
  进入读秒,对行棋的速度有极高的要求,一分钟内若不落子,便会超时判负。
  到了这一刻,比赛才算正式开始。
  一时间,比赛厅里便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落子声,热闹是热闹的,寂静也是寂静的。
  热闹的是棋,寂静的是人。
  郝恬的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的心思全部放在棋盘里,她落子极快,仿佛已经推算好全部局面,只要对手发招,她就能一一回应。
  宁景言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顶尖棋手,自然不遑多让。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百手边匆匆而去,盘面上的黑白棋子越来越多,局面也越来越混乱。
  而原本安静的对局室,却渐渐有了些别的声音。
  有的台比赛已经结束了。
  然而还在比赛的棋手们,谁都无暇顾及他人。
  郝恬这会儿已经来不及擦汗了,她落子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往往要卡在最后的那几秒钟,才把棋行出来。
  宁景言也是一样的。
  十一点半过后,他们一起进入官子。
  这一局棋下得行当复杂,用的定式不仅多,还有些变化,就连观战的棋院教练们,也都把目光放到他们这一局棋上面。
  詹士礼已经赢得了晋级资格,伍筱雨这会儿也在对局室里,两个人对视一眼,伍筱雨问:“你觉得呢?”
  詹士礼认真看了一会儿,心里仔细推算,最终摇了摇头:“看运气吧。”
  运气自然也是实力的一种,只要官子稳住,谁能拿到那一目的优势,谁就可以顺利赢得比赛。
  如果说现在是去年,伍筱雨还会担心一下郝恬,但现在她却完全不会了。
  “不,不看运气,只看恬恬能不能稳到最后。”
  此刻,比赛厅里,就只剩下郝恬他们这最后一台。
  郝恬手心都是汗,她紧紧抿着嘴唇,感觉自己甚至都没在呼吸。
  宁景言从右边开始整地,两个人依序而行,最终回到了左上角。
  这里,就是刚才纠缠最多的大雪崩。
  郝恬狠狠掐了一把手心,终于在第283手时,落下这一个等待依旧的小飞。
  黑棋的势,一下子豁然开朗。
  宁景言的白棋已经捏在手里,现在却也没有跟着落下来。
  他没有机会了。
  他安静坐在那,等棋钟一分一秒过去,最终把那枚沾染了汗水的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上。
  “我认输了。”
  郝恬勉强挤出一个笑,感觉脸都僵了,表情都要做不出来。
  “宁九段,承让。”
  宁景言垂下眼眸,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
  “郝七段,承让。”
  郝恬整个人靠回椅背上,这才发现后背都是冷汗,她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这方小小的手帕,早就已经湿了。
  郝恬轻轻喘着气,轻得仿佛一律烟尘,让人寻遍不着。
  “终于赢了啊。”
  郝恬喃喃自语。
  她终于赢了。
  农林杯国内预选赛第一轮,郝恬七段晋级。
  宁景言看着这精彩的一局,最终还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