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他特别不像外人眼里那个成熟有个性的大明星，种种表演举动像极了一个调皮的孩子，仿佛就这样给经纪人添堵，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欧卓有点头疼。
鹿弥站在门口，亲眼见文韬在走廊上把人接走，终于放心地回去了。这时候，她终于发现房间里站着两尊大佛，有些意外：“欧姐，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欧卓的表情阴恻恻的。
鹿弥有点心虚，对了对手指，略带歉意地说：“我跟柏林哥哥说着话，一下子忘时间了……”
欧卓没再说什么，只是公事公办地跟她提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带着兴奋的白果出去了。白果刚刚看见了房间里的一幕，结合前段时间网上热议的话题，忍不住说：“柏林似乎真的很喜欢我们鹿弥弥欸！欧姐，你说，他是不是想跟弥弥结婚啊？”
欧卓：“……”她捏了捏眉骨，低声，“别跟外界说。”
“我知道我知道！”白果见她不太高兴，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欧姐，你是不是不想让鹿弥弥谈恋爱啊？”
“要是不想让她谈恋爱，我就不会让费柏林进她的房间。”欧卓冷冷地说。
白果认真地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柏林是慕光最大的股东，也就是我们的上司，他要想做什么，咱们防也防不住吧？”
欧卓：“……”
扎心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心有不甘，恨恨地：“还是要多防着点，鹿弥是我这几年来发现的最好的苗子，我不希望她像我上一个艺人那样。”
上一个艺人，杨凝。
二十多年前，她们正熬到事业最红火的时候，欧卓心思简单，一心想在娱乐圈打造一个神话，一个天后，一个时代的记忆。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完全忽略了杨凝那段时间的不对劲，以为她只是单纯的累，自然而然出现了懈怠，还是主动替她推掉了很多工作。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杨凝面露娇羞，来回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温柔地对她说：“欧姐，你知道吗？我怀了费尔的孩子。”
欧卓惊呆了，一时间如临大敌，本能的反应就是：“你现在不能怀孕，我陪你去打掉。”
杨凝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不可置信地说：“这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如此狠心？”她护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固执地说，“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如果是男孩，他会成为费家的继承人。”
欧卓搜索了一堆新闻，把手机怼到她面前，怒道：“你疯了吗？费尔是个花花公子，这几年的花边新闻还少吗？他肯定不止你一个女人，再说了，他们家是有商业联姻的，费尔不会为了你怀孕就推掉和林家大小姐的婚事！”
“我和那些女人不同，我生下来的孩子，费家会接进门。”杨凝顿了顿，说，“我知道他不会娶我，但他答应我了，如果生下儿子，他会给我一个亿，一个亿啊欧姐，我们当初入行的时候不就说了，向国民爸爸看齐，先挣一个亿？这是我们共同的梦想，现在我只要生下这个孩子，就可以实现了！”
欧卓愣住了。
两个来自小地方的年轻姑娘，一无所有，夸口要“挣一个亿”，这确实是她们的梦想。一路走到现在，她们挣的也不少了，欧卓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她只想着要让杨凝成为这个时代的记忆。
没想到她还记得，没想到这一直是她最重要的梦想。
“那我呢？”欧卓一下子懵了，杨凝去生孩子，那她呢？她的梦想呢？
“你可以辞职过来照顾我，等我把孩子生了拿到分手费，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杨凝说，“或者你想继续工作的话，我也可以从公司挑几个好的苗子给你。”
可惜，听过杨凝那副天生的歌喉，后来的所有歌手都入不了欧卓的眼。两年以后，杨凝生完孩子恢复身体，即便那时候她们的事业一落千丈，她也执着地去找杨凝，希望带着她东山再起。
然后，杨凝就消失了。
“欧姐，我不想再每天早上起来吊嗓，被楼上楼下邻居投诉，我也不想再熬夜写歌词，连续几天没法合眼休息就挣那么一点钱。”这是她走之前留下的话。
那时候欧卓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不懂杨凝，她们两个人想要的东西南辕北辙。杨凝走后，欧卓还在圈子里打拼，可是没有再遇上让她惊艳的艺人，再后来，她倒是发现了几棵好苗子，但恰逢选秀节目兴起，一夜成名是很常见的事，没人忍受得了长时间枯燥的训练，纷纷指责她这个经纪人没有能力。因缘巧合之下，她被杨凝的儿子费柏杨签到了慕光传媒，带了几个还没出学校的少年少女，看着隔壁pretty lady女团事业起步，还有人引导粉丝去撕她这个无所作为的经纪人。
二十多年起伏，欧卓反思过，到底什么是经纪人？有的经纪人是艺人的下属，例如文韬，负责帮艺人打理纷乱无序的工作，有的经纪人是老板型的，例如带pretty lady女团的那个妖娆男子，用自己的经验和权威打造一条让艺人走红的路。欧卓一直以为她和杨凝是合作伙伴，互相信任，携手向前。后来两人分崩离析，她慢慢意识到，经纪人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给艺人提供帮助，而是让艺人成为最理想的自己。
她以前只知道杨凝的歌喉是天赐给世界的礼物，却没懂杨凝本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两人最终分道扬镳，现在她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主动留意了公司签下的那些新人，去找能跟自己最合拍的对象。
她没有特意去问鹿弥，未来想做什么样的人。鹿弥就是一张白纸，但不知怎么的，她给欧卓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让欧卓觉得，应该就是她了。
她很听话，也很努力，关键是一点都不浮躁。欧卓没有明说，但她想陪鹿弥去探寻更广阔的的世界，如今鹿弥事业刚起步，她恨不能一锤子锤死觊觎她的男人，但文韬告诉她，费柏林对鹿弥不是一时兴起，是惦记多年，而懵懵懂懂的鹿弥没有意识到，一步步掉进狡猾男人的陷阱。
她感觉得到，鹿弥应该不会成为第二个杨凝，但另一方面，作为经纪人，她又实在气到内伤。
白果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圈内八卦百晓生，一听欧卓说的，迅速从脑海里搜索出了“当□□手告别乐坛的原因竟然是这个”、“杨凝费尔”、“杨凝巨额分手费”……一系列狗血的八卦新闻，那些茶余饭后的故事里，从来没有欧卓的姓名。
但白果立即就明白了她的忧虑、担心和不甘，忍不住说：“我们柏林对鹿弥弥挺上心的，欧姐，你不用太担心。”
欧卓凉凉地瞥她一眼，这小姑娘一会儿站费柏林，一会儿站鹿弥，简直是墙头草。
白果：那我就是两个人都喜欢啊。
次日，白天拍费柏林和方砚的戏份，夜里要继续夜戏。鹿弥端了张小凳子，在现场围观费柏林的表演，几次忍不住站起来给他鼓掌。先前她跟方砚拍的时候，觉得前辈真是经验丰富，诠释人物既准确又生动，现在一对比却发现，似乎不过如此。费柏林演的魔君，既偏执又疯狂，活脱脱要把人带进他的精神世界。
在片场的工作人员似乎都被他带动了情绪，真是太厉害了。
至于费柏林，每次跟小迷妹对上视线，小同学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感觉不要太好。
傍晚的时候，鹿弥去化妆，费柏林这边刚结束和方砚的对手戏，又在片场看见一只乖乖坐着的小雀雀。他突然喊来导演和编剧，跟他们商量了什么事。
鹿弥没注意，看了一会儿剧本，忽听导演说：“鹿弥，既然你都化好妆了，那咱们加紧拍一场新加的戏。”
“好的，导演。”鹿弥站起来。
导演：“就是锦雀主动亲魔君的那个镜头，你再和柏林拍一遍。”
鹿弥：“……”
沉默了半晌，她红着脸问：“……啊？”
第46章 撞46下
跟组编剧跑过来解释：“……我们这个片子有很庞大的腐女粉丝，也就是男主角X魔君这一对，光明和黑暗的代表，一体两面。这个东西很适合市场推广，但在内容制作上，我们还是不想引导观众往这方面联想，所以我们在原著的基础上，加深加多了锦雀和魔君这一对的感情，你之前也拍了很多内容了，应该能感觉得到编剧组的想法。费……不是，是我刚刚有个想法，想加一场你和人类形态的魔君接吻的镜头，到时候弄成回忆杀，感觉会很不错。”
鹿弥：“嗯嗯。”
“到时候用不用再说，先拍了，看看效果，好就用。”导演说。
鹿弥：“嗯嗯。”
她抬头看导演，导演看着她，编剧也看着她，导演说：“去啊。”
鹿弥站起来，慢腾腾挪到魔族王宫的场景。
费柏林版的魔君在那边等着了。
灯光和道具正在布置现场，鹿弥走到费柏林边上，等文韬和两个助理走开，红着脸说：“……柏林哥哥。”
她的魔君转过身来。
“你先补个妆。”他冲场外示意，化妆师迅速跑过来。与此同时，欧卓和白果听说了拍新加场景的事，也跟过来了。
欧卓：“……我在签合同的时候，特意针对亲密戏增加了条款，如果不是十分必要……”
“我们晚上还有床戏呢。”费柏林说。
欧卓：“……”
窒息。
欧卓研究过剧本，费柏林说的那段是全片唯一一段亲密戏，是必要的，但是这个新加的接吻镜头……编剧在那儿说的一板一眼，但她的看法不太一样，因为鹿弥和特技演员拍过了啊！
到时候影片呈现出来，锦雀亲的是一条流着口水的大蟒蛇还是真人演员，差别很大吗？
“我跟弥弥会把这个镜头拍得很好看，绝对比特技演员那个好看一百倍。”费柏林突然竖起大尾巴，转向鹿弥，看似很自然地问，“你觉得呢？”
“我……”一时之间，欧卓、白果和他都看过来，她点点头，“我会加油的。”
白果：“哇！那我可不可以录个视频……”
“不行！”欧卓斩钉截铁。
“告你违反保密条款。”费柏林语气悠悠。
白果收了手机，清了清嗓子：“那我去跟其他人说一下。”
其实不待她提醒，文韬已经把无关人员带到片场外面了。很快，布景结束，片场内除了导演和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出去了。
“演员请就位！”导演在那边喊，“鹿弥，你还按上次那个感觉演就行，来，准备。”
鹿弥和费柏林的身高差距不大，是很般配的情侣身高，但为了营造出魔君的气势，道具师捡了块砖头给他踮脚，这样一来，鹿弥不得不踮起脚才能够到他。
action！
男人站在她面前，身上披着魔君长长的华丽外袍，面容冷峻，淡漠的目光落在少女脸上。
傍晚的夕阳照在他金色的袍子上，莫名添了几分暖意。鹿弥心里一动，主动抓住他的衣襟，轻轻踮起脚，闭上眼睛去亲他。
和全身裹着绿布的工作人员拍这个镜头，她想象的是一条长相可怖的大蟒蛇，所以恐惧而小心。和费柏林拍这个镜头，她想象的就是费柏林，自然而然的紧张和小心。
鹿弥努力踮脚，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道具师捡的那块砖头太高了，迟迟没碰到费柏林的脸。男人见她仰起脸靠近自己，闭着眼睛，神情在夕阳中显得无比温柔，心都快融化了。
他主动低下头，印在她粉色娇嫩的唇上。
鹿弥骤然碰到一片温热柔软的唇，继而是他的气息，自鼻尖处袭来，整张脸都不由自主红了。
她和费柏林接吻了！
虽然是拍戏，但她的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奇妙的感觉仿佛电流一般，从双唇流窜到大脑皮层。她用力抓着他的衣襟，眼睛始终不敢睁开，表情从紧张小心渐渐变成意外羞涩。
他的唇很软，还有木香的味道。
没想到气质清冷的柏林哥哥亲起来是这样的感觉，没想到怪物一般的魔君也有人类的温度。鹿弥嗅着他的气息，迷迷糊糊想着事情，脸颊一片粉红。
“雀雀。”恍惚间，她听到男人在耳边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像是叹息。
魔君，是魔君啊。
鹿弥被代入了故事之中，沉溺在和他仅有的甜蜜里。锦雀忍着所有的不习惯，努力保持了冷静，而抱着她的那个人胸膛里有一颗滚烫跳动的心，在她依偎过来，逐渐放松了身体，把一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呼吸渐渐不稳。
鹿弥的脸颊烫得快烧着了，从脖子到耳尖，都红得滴血。晕晕乎乎的时候，她试着睁开眼睛，透过那一条小小的缝隙，她看到魔君线条凌厉的脸，眉目温柔。
他此刻在小心亲吻她，但鹿弥知道，这个画面只是一个幻影。
如梦似幻，一切都来不及。
她的眼泪潸然而下。
……
…………
场边，欧卓的神情渐渐凝重，担忧地想：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拍戏？
白果很兴奋，忍不住跟她交头接耳：“欧姐，他们好般配啊！”
欧卓的心情越发复杂。
白果惊呼，又怕惊动那两个正在拥吻的人，赶紧捂住嘴巴，在心里呐喊：“他们好美啊！”不一会儿，摄影机移开，她看到鹿弥泪流满面。
白果：“……”突然想到这个场景是魔君大变态弥留之际的回忆，那时候锦雀都死得透透的了，啊，她心碎了怎么办。
欧卓也看到了鹿弥在哭，放心了，心道：看来她知道这是在演戏。
不知过了多久，鹿弥隐约听到导演在喊“卡”，然后就感觉费柏林放开了自己。她泪眼朦胧，男人伸手拂开她的额头，低声唤：“雀雀。”
“你好坏。”鹿弥哽咽着说，“我想、我想爱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