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多……多大了？”他轻轻抚摸着迟暖希的小腹，结结巴巴地问道。
迟暖希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不由笑道：“我也不知道，还没去医院检查。”
“等等，我们前天晚上还……”
顾左脸色巨变。
他再没常识，也知道怀孕不可能两三天就测出来，那肯定是在那之前怀上的。
“走，我们赶紧去医院。”
顾左弯腰将她抱起，像是她得了什么重症似的，急急忙忙往停车场方向走。
迟暖希脸上爆红，这可是在大街上！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顾左坚决拒绝，“不行，你现在很危险！”
迟暖希无语，但看着他能从阴霾中走出来，她笑了笑，轻靠在他怀里，由他去了。
于是，棉花糖留在宠物医院，暂且由宠物医院帮忙处理后事，而迟暖希则被顾左带去了市中心医院。
检查结果显示，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医生说他们够幸运，房-事没有太激烈，因为这个时期孕妇是很容易流产的，听得顾左冷汗直冒。
打那以后，他更是把迟暖希当菩萨一样供了起来。
迟暖希觉得好笑，拿出手机把他的样子录了下来，还采访了他此刻的感受。
顾左无奈，但也由着她胡闹。
至于阮家那边，事情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了。
一个星期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顾左亲自主持，将他哥的墓移到了阮静雪身边。
时隔多年，这对夫妻总算团聚了。
棉花糖的骨灰盒，顾左选择把它和他哥的放在了一起。
他哥身前最爱猫，棉花糖又是他亲手带到人世间的，他应该会很高兴有它的陪伴的。
而迟暖希，也终于见到了她的雪姐姐。
墓碑上的她，温柔美丽，一如她想象中的样子。
迟暖希跟她说了很多话。
她静静地听着，就好像多年前，她们无意间在网络上的那场短暂的相遇一样。
最后，她和顾左携手离开了这里。
临下台阶时，她又忍不住回头，阳光下，两座墓碑紧紧挨在一起，微风吹起墓碑前的蔷薇花瓣，在空中飞扬。
花瓣飞舞中，她似乎能看到一对男女依偎在一起，微笑着朝他们挥手，在男人的怀里还抱着一只橘色的小猫。
再一眨眼，那副画面便消失了。
在她的身边，是牢牢扶着她，紧张盯着她脚下的台阶，低声叮嘱她看路的丈夫。
她轻轻一笑，牢牢握着他的手，和他相携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下了台阶……
-
迟暖希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怀孕之后，她越来越喜欢吃甜食了。
好在她就是开甜品店的，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只是自从怀孕以后，顾左便不太同意她去店里瞎晃悠了。
不过在她好说歹说，撒泼卖萌之下，顾左还是同意她一周去店里两次。
这天上午，她到店里检查了一下报表，又构思了一会新甜品，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等顾左打电话给她，她才发现产检时间快到了。
她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到外面等他来接她，两人再一起去医院。
店里的生意很好，前厅坐满了排队等待的顾客。
她这些年保密措施做得好，除了几个熟客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她就是店长，更不知道这家店和迟顾两家的关系。
前厅人很多，迟暖希护着肚子，明明很小心，却还是差点和一个迎面走来的女孩子撞上。
她心头微跳。
幸好，那个女孩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两人都稳住没有摔倒，而她手里的号码牌也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你没事吧？”
女孩温软甜美的嗓音响起，她似乎比她还要紧张，吓得小手冰冰凉的。
“我没事。”
迟暖希扶住腰，柔柔安抚道。
在确定自己完全站稳后，她才抬眸看向身前的女孩，在看清女孩的模样后，道谢的话一下子就被惊讶所取代了。
“你是……小凝？”
女孩穿着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猫箱。及肩的黑发垂落在两边，一边被勾在耳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
她的气质温温软软的，漂亮精致却不带丝毫的攻击性，像最娇柔美丽的蔷薇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她。
迟暖希注视着她的眼睛，恍惚间闪过顾佑的模样。
“你认识我吗？”
阮凝眨了眨眼，疑惑地问她。
“啊，哦。”
迟暖希反应过来，连忙收敛了表情，轻笑道，“当然认识，我是你的粉丝啊。”
她的笑容亲切温柔，眼神清澈，让人忍不住去相信她。
“谢谢。”
阮凝没有怀疑，她腼腆地笑了笑，然后松开扶住她的手，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号码牌捡了起来。
“刚刚不好意思，是我没注意看路。”阮凝说道。
“没事。”迟暖希连忙摇头，心里想着事，眼睛看了一眼她的号码牌。
“你来吃东西吗？”她问道。
“嗯，听说这里的蛋糕不错。”阮凝有些拘谨起来。
说话的这几分钟里，店里又来了几位客人，在前台取号。
阮凝看了看迟暖希，又看了看新来的几个人，便将手里的号码牌递给她。
“座位已经满了，我这个号给你吧，靠前一点，反正我的朋友要晚点才能来。”
女孩轻轻咧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那可爱温软的笑容，简直把迟暖希萌化了。
哎呀，小凝凝好乖好可爱！
迟暖希微微一笑，低头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小卡片，递给阮凝。
“我叫迟暖希，是这家店的店长。”
阮凝眨了眨眼，愣愣地接过了她的名片，“迟店长，你好。”
迟暖希凝望着她，笑容格外温柔。
“来，我们进去说话。”她亲近地挽住女孩的手臂，拉着她往店里头走。
阮凝被她挽着手臂，迟疑了一下，想推脱又怕伤她心似的，最后还是顺从地跟着她进了店里。
很快，迟暖希领着她来到窗边一处雅座。
落地窗外是一片秀丽的湖景，视野开阔，别有一番风味。
看出女孩眼底的困惑，迟暖希轻轻一笑，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是店长专用座哦。”
她是店长她说了算，完全不担心别人说她搞特权！
“我……”
看出阮凝想拒绝，迟暖希完全不给她机会，“你先坐，我后厨还有点事。”
“好的，你快去忙吧。”阮凝点点头。
“嗯，你乖乖在这坐着，待会给你带好吃的。”
看她软乎乎的样子，迟暖希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发顶，然后脚步轻快地走了。
阮凝望着她纤细苗条，完全不像孕妇的背影，不由摸了摸脑袋，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而迟暖希在进了厨房后，就连忙摸出手机给顾左发信息。
她真的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小凝凝竟然来她店里吃蛋糕，还好巧不巧跟她碰上了，简直是天定的缘分啊！
不过她没有直接告诉顾左，而是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顾左已经到外面等着了。
看到迟暖希给他发信息，说店里人太多，让他进去接她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
下车之后，他便径直进了店里，往妻子的专用座位走去。
只是渐渐地，他的脚步越走越慢。
等真正看清那坐在位置上的女孩时，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僵住了。
女孩坐在妻子平日坐惯的座位上，身前的桌子放着一直奶黄色的短腿猫。
她看着猫，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正拿着手机给猫拍照。
顾左立刻猜到了妻子的用意，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给他准备这样的惊喜。
在他完全放弃与小侄女接触后，上天却又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他抿紧了唇，过了好一会，终于抬脚朝她走了过去。
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女孩微抬头，视线骤然与他交汇在一起。
她有一双很干净明亮的眼睛，像是最清澈的湖水，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凝凝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
阮凝与他对视着，先是有些茫然和瑟缩，但很快，她又瞪大了眼睛。
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变化，顾左微微一怔。
她这神情，明显是认出了他。
难道她长大后见过他？
还是……她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一丝雀跃。
“喵呜——”
这时，蹲在桌子上的小奶猫，轻轻叫唤了一声。
也是这一声猫叫，让两人都回过神来。
阮凝慌忙结束与他的对视，拘谨地站起身来，“你……你好。”
顾左紧紧盯着她，看出她的拘谨，眼底不由闪过几分复杂，心底的雀跃也被失望取代。
是啊，那么久远的事情，她当初又那么小，又怎么可能还记得他是她的叔叔呢？
他张了张口，最后也只能回应道：“你好。”
礼貌又疏远。
多年后的重逢，能够这样，想来已经算幸运了吧。
“坐吧。”顾左轻声道。
虽然已经尽力缓和，但语气中还是带了几分威严。
阮凝顺从地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女孩揪着手指头，轻易泄露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眼底的惊慌，让本想跟她说说话的顾左，有些无从开口。
“喵呜——”
这时，小奶猫蹭到了桌沿边，朝它的主人娇娇地叫着。
阮凝伸手将它抱进怀里，可以看出来，将猫抱住后，她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一点。
“我姓顾。”
顾左不错眼地望着她，眼神深邃。
“单名一个左字，左右的左。”
说着，他拿出一张名片，移到了阮凝面前。
两人对视了几秒，阮凝不知所措地开口：“顾……顾先生，你好。
“我……我是宁如安。”
她说了自己的艺名，“我没有带名片……”
顾左望着她，她的陌生和防备都写在了脸上，他又如何看不出来？
也是，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或许他现在的行为，在她看来也很奇怪吧？
虽然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失望。
“没关系。”他摇摇头，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
这时，有服务员送了苏打水过来，跟顾左打了声招呼，这才离开。
阮凝端起苏打水，轻轻抿了一口，问道：“顾先生……是来找人的吗？”
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顾左心中叹息。
顾左：“嗯，我找迟暖希。”
“她才刚走开，好像去了后厨。”阮凝好心地说道。
“嗯，我知道。”
“哦哦。”
两人相对无言，尴尬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
阮凝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棉花糖的脑袋，而顾左手里拿着车钥匙，在指尖把玩着，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两人的小动作，都有点多。
“那个……”
“额，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没了声。
顾左望着她疑惑的眼神，眼底微微一闪。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进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朝她摊开了手。
“你……要吃糖吗？”
男人的手上，静静地躺着几颗大白兔奶糖。
他的手型并不完美，掌心上长着厚厚的茧，布满深刻纵横的掌纹，像雕刻进了岁月沧桑一样。
那几颗奶糖躺在上面，莫名有些喜感。
这些大白兔奶糖，是顾左为迟暖希准备的。
只是在他的记忆之中，这也是小侄女最爱吃的糖果。
他没有多想，下意识便摸出了糖。
只是当看见女孩怔怔看着他手里的糖，眼圈忽然泛红起来，他心头不由巨震，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凝……宁小姐，你怎么了？”
阮凝像是如梦初醒，她愣了愣神，然后掩饰地用指尖按按眼角，用力眨了眨眼，道：“没……没什么，沙子进眼睛里了。”
只是眼底，分明也带了几分困惑。
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幕如此眼熟？为什么她突然很想哭？那种心酸的感觉止不住就涌了上来。
这位顾先生，到底是谁？
顾左没有拆穿她，他抿了抿唇，将那几颗大白兔奶糖，放在了她桌前。
“尝尝吧，老牌子，挺好吃的。”
阮凝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她抬眸看了他一眼。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看着有些冷厉，但他好像……对她并没有恶意。
只是她没有动，小手紧紧揪在一起。
犹豫良久，她还是轻声问道：“顾先生，你……认识我吗？”
顾左一顿，他抬头望着她，虽极力掩饰，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他捏紧拳，看着女孩小心翼翼的陌生模样，不由苦笑了一下。
在女孩的注视中，他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只是……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位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