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家述从食堂回来,他房间已经大变了样。
靠窗户的红木书桌上,原本只放了盏台灯,几本书整齐的叠摞在桌角,一支英雄钢笔插在台灯附带的笔筒里,紧挨笔筒的是瓶刚开封的墨水。
而现在,桌面上多了瓶瓶罐罐,高低错落,成套的镜子和头梳乱放一通,两个插了花的玻璃罐被分开一左一右的放着。
铺了军绿床单的铁架床上,多了一个铺枕巾的枕头,一床碎花面罩的被子,没有叠出四个方角,还有白衬衫要么叠好放进柜里,要么挂衣架上,扔椅背上什么意思?
随便一扫,哪哪都不合格。
不过竟也没说什么,右肩倚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看着她收拾。
林砚秋收拾差不多了,一转身,就见男人也不知在门外站多久了,平常严肃到不苟言笑的脸上,竟有几分喜悦和满足?
林砚秋揉揉眼,一定是她眼花了。
好一会,男人发现她在看他,脸上一正,身体也站直了,伸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道,“收拾好了?去洗洗手,吃饭。”
“哦。”
刘素梅送来的包子,林砚秋只吃了半个,倒不是嫌难吃,而是味道太好了,光是四个萝卜头都不够分的,她不好意思跟孩子挣食,至于程家述,一口都没吃上。
大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啥都喷香,狼吞虎咽连着吃下两个,感慨着对林砚秋说,“妈,你啥时候也能包这么好吃的包子就好了。”
结果还没等林砚秋开口,一旁程家述就道,“好好吃你的饭,别想太多。”
林砚秋,“......”
想反驳来着,无力反驳。
同时林砚秋也想到了个重要问题,“明天政委他们来,我要怎么办呀?”
想了想,半是自言自语半是问男人道,“要么...我还去食堂,打几个菜,有荤有素,带回来炒炒做个样子?”
正喝粥的程家述被呛了下,本来还挺淡定的俊颜上,出现了一丝龟裂,瞪女人一眼,“你当他们吃不出大锅饭是什么味?”
“那怎么办...”
程家述似乎有些头疼,没好气道,“能怎么办,菜我炒,你做样子。”
林砚秋惊讶,“你还会做饭?”
程家述睨她,“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除了生孩子,他什么不会。
本以为这女人听了会羞愧,结果可倒好,刚才还发愁的小脸上立刻就露了笑,看起来高兴的很,“太好了,那以后你做饭,我来刷碗。”明天出去她就看看有没有卖橡胶手套,买一副戴着刷。
程家述顿时黑了脸,“大宝妈,我发现你思想严重有问题。”
什么有问题,你才有问题呢,大男子主义!
林砚秋鼓起腮帮子,不跟他争论。
她看出来了,这男人吃软不吃硬,她要敢顶嘴,她顶一句,他有十句在等着。
反正她就不学做饭,看谁能憋得过谁好了。
吃完饭,男人碗筷一放,想当甩手掌柜,林砚秋不让,见不得他闲着,立刻指挥他干事,劈柴,生炉火,都是她搞不定的。
而且林砚秋也发现了,男人干活非常快,利索得很,甭管干什么,都是按内务标兵的标准来,光这点,她还真没法比。
她就负责给二宝洗得香喷喷就行了,现在有了卫生间,空间也足够大,她可以跟二宝一块洗,虽然没有花洒,还是要手动打水,也很满足了。
收拾了一天的家务,身上难免有汗味,头发也要洗,林砚秋舒舒服服的从头洗到脚,先把二宝抱上床,哄她睡进被窝,才解开包裹在头上毛巾,边擦头发边进屋,结果就看到了应该被河蟹的一幕。
屋里,程家述在她哄二宝睡觉时洗了澡,这会儿正侧对着门口换衣裳,已经脱了衬衫的上身一眼看去,线条十分流畅,无丝毫赘肉,躯干肢体的肌肉也鼓起的恰到好处,既不夸张到让人头皮发麻,也不是干瘪得毫无看头,即便没有大幅度做动作,也有种隐藏在皮下肌肉的力量感,像是只随时能蓄力爆发的猎豹。
实在太性感了!
忍不住小幅度吞咽了下口水,刚洗完澡本就被热水汽蒸红的脸蛋更红了,小心脏也砰砰乱跳。
不知怎么的,就脱口喊了声,“狗子。”
虽然声音很小,却还是没逃过侦察兵的耳力,男人面无波澜的套上睡觉穿的汗衫,心里已经警惕起来。
狗子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部队上什么规定,我编了算。
谢谢“长蛀牙的鱼”妹纸的地雷,么么哒~
第17章 阴魂不散(含入V公告)
老实说,对着书里这个跟她狗子长一模一样的男主,林砚秋起初还能把控住自己,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她狗子,都是余静静YY出来报复她的幻象。
可随着待在这的时间越长,她开始越来越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她穿了进来,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她就是女配,女配就是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女配,女配也不是她...
程家述这个男人,就像是吊在她眼前的胡萝卜,而她就是那头瞎闯的驴子,天天看,天天看,这盛世美颜,宽肩窄腰大长腿,从头到脚都是她心头好,那能不想尝一口么...
以往她不愿意去纠结无解的事,可今晚,也不知怎么的,她有点茫然了。
她还能回去吗?还能见到她狗子吗?
有些难受,胡思乱想着,就想到了始作俑者余静静,好么,气得更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油饼。
结果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
“老实点!”
洗过了澡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甜腻幽香,哪怕盖了被子都遮掩不住,每每翻身,这股幽香就像插了双翅膀,直往程家述脸上扑。
他一个血气方刚,有正常需求的男人,能不躁吗?
从听见女人说狗子那刻,就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女人还丝毫没察觉,一脸的忧色,时不时叹口气,迷茫的像只失了方向的麋鹿。
想到卖货郎,再想到跟卖货郎有五分像的软柿子徐峰,现在又来个狗子...
他不爽的蹙起眉头,嘴角慢慢绷紧,从来铜墙铁壁无坚不摧的男人,这会儿竟尝到了胸口刺痛的滋味。
到底没忍住,伸手教训了。
睡在他床上,是他的人,他的自尊他的高傲,绝对不允许这女人有异心,哪怕对象是条狗。
这一巴掌可不轻,哪怕隔着被子,也把林砚秋屁股打疼了,呜咽一声,气得一掀被子,腾地坐了起来,怒视对方。
“干嘛又打我!”
接着她就看着男人也坐了起来,一言不发,盯得她毛毛的,开始脱衣裳。
“你,你干什么。”她结巴了。
男人轻飘飘睨了她眼,“睡不着?那就找点事做。”
林砚秋,“......”一秒怂了。
赶紧躺倒钻被窝,把脑袋蒙住。
一气呵成,撅着个小屁股对着男人装死。
没有发现男人惯来冷漠坚毅的俊颜,裂开了丝缝隙,随之流露出的是失落和难过,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程家述一早去部队,刚进办公室,牛政委后脚就进来了,一进门就问,“听说你小子媳妇过来了?”
别看这些人训兵蛋子的时候,一副刚正不阿有板有眼的样儿,其实骨子里八卦着呢,牛政委昨晚刚从他媳妇那里听到消息,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来问了。
程家述嗯了声,“来了。”
脱下军帽扔桌上,在红木椅里坐下来,告诉牛政委,“今晚你喊上冯建国,还有后勤孙卫兵几个,来我家吃饭。”
牛政委一听,感慨着道,“不错不错,这媳妇来了就是不一样,都知道喊咱们吃饭了。”
程家述看了他眼,“不是我喊你们,是你们嚷着要来的。”
牛政委是谁?搁部队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可精可精着呢,立刻就懂了程家述意思,喊他们吃饭幌子,想从媳妇那讨什么好处才是真吧?
别以为冷着张脸,伪装得很好,他就看不出来!
......
早上程家述一出门,刘素梅就过来了,心里惦记着林砚秋说的胸衣,就想跟林砚秋一块去百货商店长长眼。
她自己胆子小,不自信,加上口音重,又不识字,像百货商店那样销售员鼻孔朝天的地方,她很少去。
林砚秋有不少东西要买,自然愿意,把几个萝卜头送到对门,让跟刘素梅家的孩子玩,就收拾收拾跟刘素梅直奔百货商店。
这年代的售货员可牛了,管你是天王老子,一概爱答不理。
好在林砚秋懒得杠,也不会因为别人拿鼻孔看她,就底气不足,哪哪都破破烂烂的地方,都神气什么呀!
憋着气买了两块机织布,本想找间裁缝铺做衣裳,刘素梅说她会。
“我在老家学过裁缝,我给你做,你说你浪费那手工钱干啥。”
不由分说把活揽了过去,林砚秋就问她,“能照我画的样式做吗?”实在看不惯这个年代的衣裳样式。
刘素梅拍胸脯保证道,“你要啥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两人又去卖背心裤衩的柜台打听胸衣,售货员懒洋洋的,“那是高价商品,外国货,洋行里才卖!”
洋行头二三十年前就有了,不过要华侨劵才能进,这两年物资宽裕了些,管得也松了,普通人也能进,就逐渐演变成了高价商品店。
一路打听找到洋行,全市仅此一家,跟普通商店确实不一样,里头衣裳虽然也是旧款,但也有设计很经典的样式,胸衣果然有,意外的还挺好看,蕾丝花边,复古小碎花,还是成套的,一套要二十五块。
售货员一报出价格,刘素梅就傻眼了,就这么点儿布料,咋卖这么贵呐!
眼看林砚秋不眨眼的连挑两套,就要开票付钱,忙拉住她小声说,“别买了,这玩意这么贵,回头你家老程不得数落你?”
林砚秋愣了下,“数落我什么?”
刘素梅急道,“当然是数落你不会过日子,给你脸色看!”
林砚秋仔细回想了下,还真没有,“就是大宝爸给我钱让我买的,他让我想买几套就几件套,钱不够了再跟他说。”
本来打算买个四五套换洗,可转念一想她空间里也有,可以趁机放出来两套蒙混过关,就没必要再多花冤枉钱。
刘素梅一旁瞧着,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她总算知道大妹子为啥这么漂亮了,家里有个男人宝贝着,那能不漂亮么!
林砚秋付完钱,一转头,就见刘素梅畏手畏脚的,脸上肉疼的厉害,就劝道,“嫂子,你得对自己好点,你要是都不把自己当回事,还指望别人拿你当盘菜?”
这话可算是说到了刘素梅心坎上,一下就酸了鼻子。
“大妹子,你说的对!我一天到晚跟老妈子似的伺候老冯他爷几个,我图啥呀我!就这样了,老冯还嫌我上不了台面,去哪儿都不愿带我。”
一咬牙,拿了两套就去开票。
从洋行出来,林砚秋又把劳保物资店副食品店还有菜市都转了一圈,该买都买齐全了,才大包小裹的回家属院。
刚到大门那里,就看到一女的,穿了条红色长裙,脚上是双坡跟凉鞋,正背对着她们,踮脚往大院里张望。
看着背影有些熟悉,等离得近了,才认出是余静静!
她不是在南淮县插队吗?怎么又跑这来了!
林砚秋拉着脸,实在不想看见她。
“林砚秋!”
余静静一转身,看到她了。好么,一出南淮县,连三嫂子都不喊了。
一旁刘素梅瞧了眼余静静,好奇问,“大妹子,这是你家亲戚?”
林砚秋直接就道,“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就是一陌生人,我跟她不熟。”
刘素梅明白了,估计是老家啥八竿子打不着的老乡,过来打秋风的,她男人老家那边也经常有人来,烦死个人,还不好说太难听话。
“大妹子,那我就先进去了。”
等刘素梅走远了,林砚秋才不客气的问余静静,“你来干什么。”
余静静盯着她,巧的是,林砚秋今天也穿了条红色的裙子,还是她在南淮县的时候,扯布找裁缝按她的要求做的,没有特别的花样,就是特意收紧了腰,恰到好处的露出完美胸腰线。
红色是极挑人的一种颜色,能驾驭得了的,格外显白显气场,要是驾驭不了还偏要挑战,一秒又土又村。
本来余静静觉得她穿红色很好看,直到看到林砚秋,才算体会了一把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尽管没表现出来,可余静静还是莫名的虚了,不过想到她来这的目的,稳住了盯着林砚秋道,“你是林砚秋吧。”
废话,她不是林砚秋还能是谁?
等等...林砚秋神色一滞,很快就明白了。
余静静跟她一样,也是穿来的。
“我不是林砚秋还能是你?”既不承认也不急于否认,打太极般打回去。
余静静笃定道,“你是林砚秋,你一定是。”
是又怎么样?!
已经快中午,正是太阳大的时候,林砚秋站在太阳底下,被晒的没什么耐心,“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走人,这里是军事重地,就算我不撵你,一会也有警卫过来撵。”
她上辈子是杀了余静静全家吗?这辈子这么阴魂不散!
她哪想得到,余静静是不甘心。
能甘心吗?
当初写这本书的目的,本就是带着报复心理,把自己代入女主,体会一点一点拿走女配所有东西的快.感。
可现在呢,所有一切都反了过来,从林砚秋出现那刻起,属于余静静的女主地位开始不保,没了主角光环的她,就是普通人一个,没完没了的干农活干农活...
她快要疯了!
仔细回想出现变数的开始,越想越笃定,书里的女配一定是像她一样换了人!
可这会儿,她并不知道林砚秋是身穿,只是眼神阴鸷的威胁,“你说如果程家述知道你不是他媳妇,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