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松开了她,她的手终于得到了解脱,却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动一下都不行。
他们俩各自坐着,安静的,看着前方。
“你知道,”声音的粗哑让他顿了一下,“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选择,对我公平吗?”
她笑了一下,夹着哭腔反问:“公平?谁又对我公平过?”
他重新看着她,语气焦灼的说:“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她亦看着他,咄咄的反问:“怎么放弃?他是你爸爸,你能放弃吗?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能改变吗?”她停了停,缓了缓声调,继续说:“就这样吧,这些年我们都在努力的生活,总有一天,会彻底放下。最近几次的相处,也算是弥补了彼此心中的遗憾,就,不要在纠缠了。”
白妤一口气说完,不再给他机会,打开门下车。恰好杨恺打电话过来,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接电话。
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她警惕的加快速度,却还是被他一把抓住,强拖到一辆车后面。
光线昏暗,她被挤到角落,肩膀在他的桎梏下动弹不得,她想抬腿反抗,却被他抢先一步抵住双腿。
他双眼卷着疾风暴雨,抓着她肩膀的手臂暴起青筋。
他的额头重重的抵着她,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卑微的,甚至祈求着说:“我放不下,也忘不掉,你教教我,该怎么做?嗯?”
她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脚下仿佛是万丈深渊,她感觉自己在不停下坠、下坠……有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要不就这样吧,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一定要这么痛苦吗?可是恍惚间,她又看到了母亲的脸,还有那一封,永远也没有办法写完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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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恺按照白妤发来的车位号,找到了萧穆何的车,却没有见到白妤,不免有些担心。拨了电话打给她,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微弱的震动声。他心中一阵紧张,喊了司机,便卷起袖子朝着声音所在的地方冲过去,恰好被从两车中间出来的白妤,撞了个正着。
杨恺打量了她一番,急切的问:“出什么事了?”
白妤摇头,哑声说:“走吧。”
她眼睛是红的,声音是哑的,没事就怪了。他朝着暗处看去,有个影影绰绰的轮廓立在那里,像来自黑暗的修罗,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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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妤感冒的第三天,症状更严重了,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只好再请一天假。
微博上,忽然横空杀出一条热搜——#白妤请假#。
营销号们纷纷带节奏,说她艹“敬业”人设,《民事律师》开机以来频繁请假,还把她发在微博上的自拍照拉出来溜,指责她没有职业操守,让整个剧组停工等她,严重耽误剧组拍摄进度。
黑粉们趁机上窜下跳,踩得好不欢腾。这波黑潮有组织有预谋,来者不善。
鱼禾把热搜压了下去,白妤工作室放出了她近一个月的行程安排。
这一个月内,她只飞回北京参加鱼禾庆祝晚宴,其他时间都在浦城。工作室又解释她近两天请假是因为在片场受了伤,且严重感冒没办法说话。
白妤摸着脸上那道浅浅的疤,想到那天唐甜得意的笑。便给尤臻发了条微信:既然有热度,不用白不用,唐甜应该在剧组吧,可她却在浦城待了一周,还去探陈晨的班,是有多闲?
尤臻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回了个“OK”,这事儿就能办的妥妥的。
没多久,尤臻又打电话过来,白妤已经说不出话,就只能听着。
“唐甜何止在浦城一周啊,前一周还一直在京城,开机一个月,她最多拍了一周的戏。对了,我知道是谁把你黑上热搜的。”她卖了个关子,停了一会儿,见白妤不理她,只好说:“郑瑶,想不到吧?这女人竟然还记得黑你。”
想不到吗?其实也不难。
郑瑶,陈诗尔的表姐,郑瑶之所以讨厌她,和陈家脱不了干系。想起昨晚,在饭店与陈诗尔的一面之缘,当时的她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模样,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100个红包安排!
可以评论的,我也能看到,顺便求个评啊!爬榜太难了o(╥﹏╥)o
第34章
沈黎给萧穆何打了无数通电话,都石沉大海一般,找不到他,只好直接杀上门。
他站在门口按了许久门铃,都不见有人来开门。要不是在楼下看到萧穆何的车,他真觉得他不在家。
终于,他听到细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随后,大门被拉开,一脸惺忪睡意的萧穆何出现在门后,眉心紧紧皱着。显然,被吵醒的他心情十分不爽。
沈黎才不管他是不是不爽,压低声音嬉笑着打趣:“我的乖乖,太阳都下山了,你还在睡?怎么样?搞一夜?”
萧穆何穿了一条浅灰色休闲长裤,光着上身披了一件睡袍,胸肌腹肌全露着,本来就不爽,听沈黎这么说,更是烦躁,“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沈黎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眼,一脸坏笑的说:“小白是不是也在啊?我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
萧穆何没理他,留了门便往回走。
沈黎也跟着进来,没有预想中的衣服鞋子扔满地,茶几上倒着空酒瓶子,却只有一个杯子,没有一丝一毫女人痕迹。
沈黎一路跟着萧穆何进了卧室,看着他在空荡的大床上趴下去,抱着双臂倚着门框,“搞半天,独守空房睡到现在?不是我说,你真的也太废了。昨晚那么好的机会,你俩都没有发展点什么?”
萧穆何翻了身,依然不理他。
沈黎纳闷:“按理说不应该啊,月色怡人,你喝了酒,她送你回来,你邀请她上来喝杯茶,聊聊过去和现在,借着酒说一下这些年你多么多么放不下她……”
萧穆何忽然坐起来,看着沈黎,语气不善道:“笑话你也看了,赶紧滚。”
“什么叫看笑话?我在帮你支招……”
萧穆何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他忽然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冷气,吓得他赶紧说:“好了好了,不需要就算了,赶紧起吧,我们得出发了。”
萧穆何皱眉,“去哪?”
“赴宴啊。”
“不去。”萧穆何没好气儿的说。
在沈黎看来,他这是典型没吃到给急得。
“你睡到现在,是不是也不知道网上发生什么事了?”
“知道。”萧穆何垂眼,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打开微博,热搜已经变成#唐甜请假#。
沈黎一愣,“你不是刚醒,怎么知道的?”
“看手机了。”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萧穆何瞟了沈黎一眼,直言道:“不想接。”
沈黎:“卧槽你%*+p#@%¥&%#”
聒噪精走了,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萧穆何趴在床上,盯着厚重的窗帘,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白妤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防御工事悉数瓦解。一直处于深渊的他,以为终于见到一丝阳光,却在黎明之际,再次陷入黑暗深渊之中。
昨晚她走后,萧正来了。严格说已经待了很久,他们坐在车里,甚至把她拖到车后,萧正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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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听说你最近住这边,刚好经过,过来看看。”
萧穆何不看他,“有事吗?”
萧正似有似无的笑了一下,:“没事不能看看我儿子吗?感觉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请我上去坐一会儿吧。”
“有话就在这说吧。”
萧正只好让步,“车上坐一会儿吧。”
萧穆何看向他,他的鬓角已经有了斑驳白发,身形也不似过去那般伟岸,便点点头应了。
萧穆何头痛的厉害,上了车便把后脑搁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帮我?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集团迟早要交到你手上。”萧正看着他说。
萧穆何却不动声色,甚至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淡淡的说“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集团的事情,与我无关。只要你肯出钱,有大把人愿意把公司管好。实在不行,外面的领回来一个,照着接班人培养。”
萧正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叹息,“你从高中就从家里搬出去,这些年也不跟我来往,我知道你记恨我,可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儿子。”
萧穆何冷哼一声:“唯一名正言顺的儿子吧。你真应该把那些孩子带回家,绕膝承欢,安享晚年。”
萧正似乎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了半晌,把话题扯到了白妤身上。
“刚刚和你一起回来的是白妤吧?你们和好了?”
白妤……听到这个名字,他心上就是一阵痛,呼吸都会痛,他闭着眼睛缓了好久,才睁开眼睛,寒声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萧正却自顾自的继续说:“我知道你为她做了很多,如果她还是不接受你,那就算了,你们分开七年,哪还有爱情?再说,十七八岁的恋爱,那都不是爱……”
萧穆何厉声打断他:“看在你生我、养我的份上,我没有把事情做绝,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会这么做。”
萧正陡然也提高声音道:“我是你爸爸,从生到死都无法改变!”
萧穆何倏地笑了,眼神闪着绝望,“对,所以她不要我了,”他绝望的神情渐渐变得狠厉,他转头看着萧正,质问道,“你做的那些事还值得我叫你一声爸爸?”
萧正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嘴唇不受控制的抖着,“你真的要为了她和我决裂?”
“都是你逼我的。”
萧穆何狠声说完,开门下车,背对车而立,等萧正从车里下来,他锁了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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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妤休息两天复工,感觉很久没有来一样,剧本、人物都变得陌生了。她关了手机,在场边坐了一天,全身心投入,看剧本、看别人拍戏,努力找到角色的状态。
陈晨一反往常,对她特别殷勤,不仅给她送药,还亲自煮了红豆薏米水送给她。
白妤反应淡淡的,让杨恺接了,没有直接打她的脸。但也不想和她说话,陈晨热恋贴了冷屁股,只是讪讪的说:“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高立看出白妤状态不对,白天没有安排她的戏份,可是到了晚上,她还是找不准状态,一条简单的戏却频繁NG。
许艺怀帮她顺剧本、帮她找状态,高立也安慰她,毕竟她感冒还没有痊愈,直接影响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可以理解。
这场戏一直拍到凌晨三点,才收工。
隔天,她的状况才有所好转。
早上一到拍摄现场,竟然看到陈诗尔坐在她的休息室里。看到她来,陈诗尔立刻站起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白妤忽然有些恍惚,她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恰好片场的工作人员小刘经过,白妤便招手喊他过来。
小刘颠颠的跑过来,点头哈腰的说:“白老师早。”
白妤指着陈诗尔,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刘看看陈诗尔,也是一脸懵,“我不知道啊,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和副导演一起来的。”
“让她找副导演,坐我屋里算怎么回事?”
“行行行,您稍等。”小刘走进去,低声说,“您跟我来,副导演的休息室在那边。”
“我就找她。”陈诗尔不看小刘,一直盯着白妤。
小刘一时间为难了起来,“白老师,这……”
白妤看着自己的指甲,头也不抬的说:“我不认识她。”
小刘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得罪白妤,便笑着对陈诗尔说:“这位女士,您还是先走吧,别为难我不是?”
陈诗尔气恼的看着白妤,不甘心的离开休息室。
她前脚出门,白妤便扬声道:“关门。”
“都给我看好了,别什么猫啊狗的都往我屋里带。”这番话是对着小刘说的,却是故意说给陈诗尔听的。
小刘哈着腰,忙不迭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定多注意。那就不打扰白老师了。”说完,便脚底抹油一般跑了。
陈诗尔恼羞成怒,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她真的会和白妤吵起来。
白妤让她这么难堪,她是万万不会继续留下来的。但是接了个电话,又不情不愿的回来,再次找到副导演。
白妤化好妆,正在背台词,副导演来敲门,身后跟着的陈诗尔。
她不禁皱紧眉,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陈诗尔怎么像牛皮膏药于一样,甩都甩不掉?印象中她们俩一向两看生厌,没道理一直要见她。
副导演笑着说:“小白啊,诗尔说和你是高中同学,彼此有些误会,她一直想找你解释解释,给我一个面子,你们谈一谈,好不好?”
副导演小心翼翼的说着,看来陈诗尔也是找了副导演难以拒绝的关系,否则,他不会明知自己不喜欢,还偏要带她过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白妤放下剧本,笑着说:“哪有那么严重,进来坐吧。”
副导演:“我就不坐了,高导找我有事,你们聊。”
副导演离开,白妤打发杨恺去门口守着,休息室门关上,陈诗尔还局促的站在那里。她没正眼看她,拿起剧本,轻飘飘的说:“坐吧。”
陈诗尔努力压制心底翻涌的厌恶,在沙发坐了下来,摆出温和的微笑说:“昨晚在会所看到你,知道你一直在浦城拍戏。”
白妤把剧本翻到下一页,凉凉的说:“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爸爸得了癌症,已经是晚期了,他很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