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诚暗暗吸了口气,意识到大boss昨晚或者今早应该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态度才这么恶劣,逮谁喷谁。
金诚正想着,忽听后排秦宓问了一句,
“C市天气怎么样?”
“啊……哦,我刚才看了,近几天应该会有暴雨。”说完之后,他立刻反应过来,
“不过现在还没下,天气预报预测应该在晚上七点左右才会下雨,应该不会影响我们的航班。”
秦宓偏头去看灰蒙蒙的天空,今天L市的天气也一样不好,正如梦中的那天。
只不过不同的是,副驾驶从何恬换成了金诚,陪他去C市的人也换了。
到达机场之后,秦宓直接去了高端旅客休息室,金诚则熟门熟路的去办理登机牌,托运行李,最后跟着秦宓一同去候机。
服务人员见过秦宓,知道这位秦氏集团的大boss是这里的VVIP,立刻上前询问是否需要饮品,秦宓摆了摆手,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独自拿出书看;
过了会儿,服务人员又殷勤地问他空调凉不凉,需不需要毯子,秦宓又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接着,服务人员笑吟吟地问他是否需要体验一下新到的按摩椅……
秦宓合上了书,偏头去看这位画着精致妆容,笑容十分得体的服务人员,终于开了口,
“谢谢你的好意,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话虽然直白,可他的态度很好,语气也平静,服务人员并没有觉得尴尬,道了声歉之后就默默退开了。
秦宓再次翻开书,视线却落到一旁的那几个按摩椅上,有些失神。
就在不久前,何恬也是这样在他身旁“嘘寒问暖”,甚至还硬拉着他去体验按摩椅的功效,他不但没觉得反感,反而欣然接受,甚至还“享受”起这种无微不至的服务来。
但此时此刻,景事物皆在,佳人却不见影踪。
秦宓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再也无心看书,索性站起身,走到按摩椅前,驻足停留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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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抵达C市的时候,天已经黑沉沉的了。
司机边开车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看这天儿,又是一场暴雨啊……”
秦宓一愣,抬头去看司机,只觉得心神一震。
他清楚的记得,在梦中的这个时候,司机也是嘀咕了这一句,才打开了何恬的话匣子,两人一直唠唠叨叨的说了一路,他也顺便听了许多C市的风土人情。
所以他特别留意了一下当时的司机,居然和眼前这位……一模一样。
秦宓按住额头,头疼极了,他搞不清楚为什么梦中的一切都和现实一样,可偏偏没有何恬这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真的只存在于梦中吗?难道她真的只是自己凭空想象中的一个人吗?这是什么该死的梦!
“秦总,您不舒服吗?”金诚察觉秦宓的异样,忙问。
司机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悄悄地从后视镜看了看,只当对方是晕车了。
秦宓嗓音低哑:“没事。”
静默了一会儿,他抬眸望向窗外,目光执拗又认真。
他不相信,自己会无缘无故梦到一个女人;更不相信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变,为什么会凭空出现这个女人!如果她真的藏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他就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与星球传媒的签约和梦中一样顺利,只是当秦宓回到酒店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能看着他吃晚饭的姑娘。
他一个人坐在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点了和梦中一样的饭菜,漫不经心地吃着,吃着,似乎只是机械般完成某个动作一样,全无半点思想。
直到窗外闪过一道亮光,如同蛟龙般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片刻后又消失在苍茫的海面上。
秦宓忽地转头,愣愣地望着窗外,眼神中的光芒一闪而过,接着,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在耳畔,震得人心神轻颤,嗡嗡作响。
他愣了两秒,下意识地转头向餐桌对面望去——
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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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秦宓就已经躺到了床上,破天荒头一遭这么早。
他想睡觉,特别想马上睡着,因为他想再回到那个梦境中,去看看何恬怎么样了。
他要再次确认,何恬究竟是他想象出来的女人,还是只存在于梦境之中……
可事与愿违,他越是想睡着,偏偏越睡不着。
焦灼不安的心情以及早已设定的生物钟让他即便闭上眼睛也无法入睡,甚至越来越清醒。
后来他实在躺烦了,就去健身房跑了十公里,挥汗如雨了一小时,又快速洗了个热水澡,这才重新躺下,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事,这回倒是很快睡着了。
大概是心里有事,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秦宓就醒了过来。
只愣了两秒,他就立刻坐起来,向四周望去,紧张期待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最后化为寂寥与平静。
他还在酒店里。
他没有做梦。
更没有梦见她。
秦宓抿紧嘴唇,低头望着洁白如雪的床单,半晌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拿过手机,发现里面有两条未读微信:
【可能没办法找到。】
【符合条件的照片都发给你看了。】
秦宓也不管现在几点,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对方正在睡觉,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通。
不等对方开口,秦宓不耐烦地催促:
“不管怎么样,务必找到她。”他不相信这个女人真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对方迟疑了一下,问:“你确信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秦宓:“……”
对方又说:“这两天我在全国各地都查了一下,符合条件的几乎没有几个。何恬,25岁,年轻女性,身材偏瘦,长发,长得很漂亮——这点毕竟是你自己的判断,我甚至放宽了条件,稍微看着可以的都算在内……”
“什么叫我自己的判断!”秦宓立刻揪住这点不放,
“漂亮就是漂亮,还需要谁判断吗!你是在怀疑我的审美观点?”
好友轻咳了声:“行行行,漂亮漂亮,那筛选之后就更没合适的人了。”
秦宓不说话了。
“秦宓,这姑娘究竟是谁啊?至于让你兴师动众的找吗?”好友有些无奈,
“我几乎都查过了,条件相似的几个人照片也发给你了,可都不是。我觉得不是你给的信息不准,就是根本没这个人。”
不是你给的信息不准,就是根本没这个人。
这句话反复在脑海中回荡,像一记重锤般砸在他的心口上,秦宓烦躁的搓了搓脸。
难道她真的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人?真的只存在于梦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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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始终被他惦念不忘几乎要被折磨到失眠的姑娘,昨晚上却大咧咧地躺在自家沙发上,边打嗝边看电视消化食儿。
“徐恬同学!你吃完饭能不能站起来溜达溜达,瞧瞧你哪有一点儿小姑娘的样子!”徐素媛边擦桌子,边嫌弃地瞪她。
何恬因这突如其来的名字怔了怔。
是的,她在户口本上的名字叫徐恬,初中之后爸妈离了婚,她就随了妈妈的姓。
可她小时候一直叫何恬,周围的亲戚和儿时的玩伴也一直叫她何恬,熟悉的同学也叫她原来的名字,因为她说还是喜欢这个名字。
静了一瞬,何恬故意摆出一副讨好嘴脸,撒娇道:
“妈~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您就别唠叨我了行吗?”
“让我不唠叨你也行啊,你站起来活动活动啊!一天到晚就往沙发上一躺,和没骨头似的!”
何恬继续贫嘴:“有骨头,怎么能没骨头呢~我这206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您就放心吧嘿~”
徐素媛抄起一块橘子皮丢了过来,何恬没留意,正好被砸到脑门儿上,虽然不疼,可她还是故意大呼小叫,捂着头诶呦诶呦的,
“虎毒不食子,您怎么逮啥拿啥砸我啊!这万一砸顺手了,再扔把菜刀飞过来可怎么办!”
徐素媛一瞪眼,何恬顿时不废话了,笑嘻嘻地把橘子皮丢进了茶几边儿上的垃圾桶里。
陈霆刚把碗筷丢进洗碗机,就听见母女俩在客厅拌嘴,不由得笑着走了出来,顺手接过徐素媛的抹布,继续擦桌子,笑呵呵地对何恬说,
“恬恬,你妈妈也是心疼你,怕你吃多了积食,饭后溜达溜达有益于健康嘛~”接着笑看了一眼徐素媛,又说,
“而且你这个职业整天面对电脑,平时得多起来活动活动,要不容易得颈椎病什么的。”
这俩人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何恬终于被叨叨晕了,投降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我真是被你们老两口打败了。”
徐素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霆悄悄拉了一把,顿时不说话了,转身进了厨房。
何恬在客厅里晃了两圈,又逗了逗小狗,才拎起自己的小包,趴在厨房门口喊了声,
“妈,我先回去了啊!一会儿天黑了!”
“这么快就走?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呗!”徐素媛擦了擦手,立刻从厨房出来。
“不啦,还得回去写稿子呢。”何恬赖皮赖脸地给徐素媛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被对方戳着脑门推开了,
“家里又不是没电脑,非得回你那小窝棚写嘛!”
何恬佯装不乐意,翻了个白眼儿:
“我那可不是小窝棚,一平米比您家贵5000多块钱呢!”
她的“窝棚”虽然小,可地段好,寸土寸金;徐素媛这套房子地段差了点,却是个100多平的三居室,说起来还是比何恬的值钱。
可她总是这么“胡搅蛮缠”,徐素媛也懒得和她辩解,催促道,
“走走走,快走吧!带上你的小狗子一起走!”
何恬弯腰捞起小SaSa,笑嘻嘻地塞进徐素媛怀里,
“我这段时间写稿子太忙,没空管它,您帮我养几天哈!”
徐素媛立刻拒绝:“不行!这狗子掉毛,弄得到处都是毛,吃着饭都能吃出来!”
何恬嬉皮笑脸:“那您把狗毛收集起来,做个狗毛垫子,这冬天了垫屁丨股底下也暖和啊!”
“胡说八道!”
“嘿嘿嘿~~世界上最好的老妈,咱就这样说定了哈!过些天我再来接它!”
徐素媛冷眼白她:“就给你养两天!两天之后不来取走,我就把它丢出去!”
“嗨~这大冷的天儿,您真舍得扔啊!”
陈霆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打断了何恬的贫嘴,
“恬恬,今晚包的饺子给你装了一些,回去冰箱冻上,想吃的时候放微波炉加热几分钟就行了。”
“好嘞~谢谢您!”
陈霆:“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何恬笑容不变:“那我走了啊妈,”说着又看了一眼陈霆,
“陈叔叔再见。”
陈霆:“诶,再见。”
何恬拎着保温桶离开了家——准确的说,这是她妈妈徐素媛和陈霆的家。
嗯,陈霆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他和妈妈结婚那年,她刚上大学。
北方的十二月,夜晚来得特别早,五六点钟天就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勾勒出一幅静谧寂寥的街景图。
何恬拎着保温桶,沿着小区外面的人行道慢慢往前溜达,眼角余光往后撇去,不远处果然跟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霆。
她几乎忘了这样无声的跟随已经多少年了,反正从认识这个男人开始,每次她独自回家或是夜晚出门,他总是在她身后跟着。
不上前和她搭话,也不会刻意躲藏,就这样跟着她,看着她上车,目送她离开。
何恬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可多年来的执拗芥蒂让她无法转身面对他。
直到公交车驶入港湾,何恬刷卡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才透过玻璃窗向后看了看。
那道已经不再挺拔的背影驻足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了。
何恬转过头慢慢透了口气,表情淡淡的。
她低头望着手中的保温桶,似乎能从不锈钢的表面触碰到里面的热度,那是一种属于家的温暖。
当天晚上,何恬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一家三口去动物园。
那时候,她的爸爸还在,只是不经常在。
每到一个景点都是妈妈抱起她,越过乌泱泱的人群往里面看。
她记得最清楚的是熊猫馆,每次都有几十甚至几百人围在栅栏外面,看那几只憨厚可爱的大熊猫吃竹子、打盹、晒太阳。
她回头去找爸爸,爸爸正拿着手机讲电话,也不知在和谁聊天,表情愉悦又欢喜;
随后,她又梦见了开家长会。
记忆中,她的家长会几乎都是妈妈参加,唯独那一次,她的爸爸要来参加家长会,她特别高兴,告诉所有好朋友她爸爸要来了,可她站在教室门前等了许久都没看到他的身影。直到隔壁班的门打开,他一脸郁闷地跑了出来,看到她连连道歉,说是走错了教室……
中考前的周末,她去参加补习班,晚上九点下课,每天都是妈妈来接她。
有一天爸爸在学校附近,要去接她,她高兴得上课时频频溜号。
等下课之后,她在培训班门前却没见到爸爸。
她打了个电话,爸爸说让她在公交站台等一会儿,他马上到。
她就傻傻地等着,一直等着,等到末班车开过来了,她才慢吞吞的上了车。
手机却在这时响起,爸爸歉意地对她说:“不好意思闺女,爸爸不能接你了,你打个车自己回吧!”
画面一闪,何恬又梦到了一个婚礼现场:妈妈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西装革履的陈霆微笑着看向自己,那笑容特别幸福,比她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