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是个小画手——浴火小熊猫
时间:2019-10-24 08:42:30

  接着,她讲了基本的构图有哪些。她的专长是修覆文艺复兴时期画作,那个时期最多的画就是宗教画,然后是土豪们的画像。一个画家模仿另一个画家的构图,甚者是人物的姿势,都是很正常的,譬如,拉斐尔为他的一位主顾画像时,就毫不犹豫地模仿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当时的画家的画室都是半公开的,画家认可的同跻都可以自由出入画室,拉斐尔多次到达芬奇的画室参观,学习到了很多东西,在他后来的画作中使用了这些技巧,并加入了他的个人理解。
  构图原理追根究底,逃不过几何原理,所以,经典的群像画构图就那几种,要想发挥自己的个人风格,重点可以是人物神态,人物之间的互动,甚者反经典。
  三位大弟子听瑶光讲了一番几何构图之后若有所悟,剩下的小弟子们一知半解,瑶光注意到有位油壁班子的女孩子在混在小弟子们之中,对她一笑,目含鼓励。
  她叫竹叶给每个人重新发了一个速写本,几只炭笔,宣布今天留的作业,就是每个人随意临摹壁画中的构图,不需要细节,然后分成三组,五至七人一组,互相画群像。可以自己想像情景。
  授课结束后,她回到自己的书房,摊开定寻给她的藏书楼蓝图,继续画天顶壁画的草稿。
  昨天那场雨给了她新的灵感。
  不管是埃及艳后在亚历山大港的图书馆,还是中国的天一阁,所有藏书楼最怕的就是火。因此,她原先想要在穹顶上画水神,也就是灵慧祠供奉的碧水元君。
  但经过昨天的事,她想在壁画中加入火神,水火相济才好。至于这位火神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瑶光想起了孟萱和韩瑶光1.0版所做的和光、沐雨、采莲等舞。
  那就画两个女子吧。
  专注做事时时间过得很快。
  下午,到了吃点心的时候丰荣公主派人请她,说是老郡主打发人来看她。
  瑶光赶紧去了,见来的人是清芷和沈婆子。
  清芷自然是老郡主派来的,她告诉瑶光一个大消息——原端王妃没了。
  瑶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暗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刚才听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啊?这人不是早就没了么?
  据清芷(老郡主)的可靠消息说,林纹在崔家叛乱的时候不知道做了什么,被皇帝提溜到老梅庵去修行了,只是此事并没几人知道,直到两天前林纹翘辫子了,要在老梅庵发丧,京中人才会过意来——怎么回事?堂堂端王妃怎么在老梅庵中发丧?
  紧接着宫中便有旨意,将林氏嫁妆封还镇南侯府,林氏以未嫁女身份下葬。这啥意思呢?原先哪怕林纹一辈子住在镇南侯府,再不能回端王府,她在法律意义上依旧是端王的配偶,是端王妃。即使以后她死了,端王娶了新妃,新妃还得在林氏王妃的灵前行礼,是为继妃。
  现在呢,这等于老婆死的同时离婚了,而且还表明了——林氏王妃是未嫁女。这可就比较严重了。意味着什么?第一,这桩婚事皇室不承认。因此造成了第二条后果,林氏根本不会在太庙或端王府有灵位。最后,端王今后续娶,等于初婚。至于林纹死后是否能享受香火祭祀,灵位放在哪儿,根本不在皇室考虑之中。
  太后那个气呀。这也太打脸了吧?这让她林家的闺女以后如何嫁人?
  据清芷说,太后一听这消息就病了。皇帝就叫老侯夫人和镇南侯夫人进宫去见太后。老侯夫人进宫倒是没再给太后拱火,太后拾了个台阶下了,病愈了,和皇帝继续母慈子孝。
  至于沈婆子,则是薛娘子派来的。她带来的是淑太妃的一封信。这封信的中心内容依然是林纹的死亡。
  淑太妃对于林纹夭亡一事有些同情,毕竟是个年轻姑娘,曾经也婆媳一场,但仅止于感慨而已。她比较关心的是,瑶光将如何自处。
  她在信中叮嘱瑶光万事多小心,暂时不必回京,只管在灵慧祠或是丰荣公主处即可。此外,她还隐晦地提醒瑶光,公主们各自有政治立场,切忌和她们交往过深,稍有不慎或为其引诱、要挟。
  太妃这信的中心思想是啥呢?林纹死了,端王在婚姻市场上身价又上涨了,多少眼睛盯着你呢,千万小心。不可有任何张扬的举动,以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即使是丰荣公主等人也不要完全信赖。
  瑶光读罢,将信烧了,叹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沈婆子道:“娘子何必如此忧愁?”
  瑶光笑笑,“薛娘子可好?山上的生意如何?”
  沈婆子一一答了,瑶光忽然灵光一现,吩咐道,“你回去后,将别院重新布置一下……不,这样——我给你放一天的假,逢五时你打扮好了,带上丫头婆子,去画院安慈太后圣像展厅看一看,回去将别院一般布置。我要将童小姐旧居改成一个展厅。”
  沈婆子又惊喜又疑惑,但并未发问,只福了福身,“是。”
  瑶光原本的计划是,在明月道院重开后,自己再刷一波声望值,然后上疏。总得有些名气了上疏才有底气,不然,就凭你画了一幅太后圣像,就想改变大周画院百年来的规矩,招收女画师,你是谁啊?何况那幅圣像还颇有争议。那我画宗教壁画,这波够硬了吧?
  但现在看来,这计划有先天缺陷。
  必须得仰仗丰荣公主。如果她拖着不重开道院,除非,瑶光同意她的附议计划,那怎么办?太后圣像这波热度降了,声望值还没刷上去,到时说话更没底气了。
  单从太妃将信送到灵慧祠再由薛娘子派人来转而非直接送到齐云道院来看,宫中妃嫔与公主们显然是两派。两派之间当然少不了合作,但也绝不是一直都无冲突。
  瑶光不想给人当枪使,那就自己开个人画展吧。
  翠谷葫芦别院是桐花女原型的旧居,本身具有传奇色彩,好奇者甚多,早就有人想要进去一睹,怀悼这位红颜薄命的童小姐。那正好,我就把它打造成一个网红景点吧。以后去太清宫上香,下山的路上都要来看看童小姐旧居,顺便看看我的画。
  除了太妃的信,沈婆子还偷偷给瑶光一封白久天送来的信,说是两日前送来的,这小哥哥消息不灵通,竟然不知道她不在梨溪山上。他得知她去了丰荣公主处不能立刻回信还挺急的,说自己会留在太清宫等回信。
  瑶光握着这封信很久,才取出来读。
  这一次,端王像是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了,信中言语虽然依旧是注孤生直男风格,但其中情致缠绵。他先说了开春后陇西果然有些地方发生了疫情,曾经去过一地,一整个村子都被大雪掩埋,无人逃生,冰雪融化后村中侥幸逃生的牲畜,开始大嚼尸体,你相信么,驴子骡子也会食人。惨不忍睹。
  说完了驴吃人尸体的事,他画风一变,说自己即使目睹了这么凄惨可怕的事,晚上睡觉前只要一想起她,就觉得世间仍有美好,你令我心安然雀跃——“忽忽如不灭之火”。
  瑶光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将信纸抚平,重新折起来,才发现摺痕间写着一行小字:甚念。甚念。吾念汝甚。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瑶光摇摇头,不知如何回信。
  她想了半天,比照端王这封信的风格先写了自己这段日子都做了什么——我现在已经是玄玑兄,光哥了,画院那帮人瞧着对我挺亲热,但只想索取不想回报,我教他们很多东西啊,对不对?可他们呢?说好了请我每个月回去做一次演讲的,屁咧!这都四月了,他们屁都没放一个。我准备不请自来了吧,你原来的大老婆又死了,大家明示暗示都叫我低调,我这时再去京城,往画院跑看着像是示威的。哦,恭喜你哦,你现在正式成为“京城想嫁榜”第一位咯!
  我跟你说,我现在有徒弟了……我画的壁画……
  拉里拉杂说了一通,瑶光最后才写道:在疫情区其实挺危险的,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和卫生。下次再去疫情区考察,你要戴上口罩手套,尸体一定要洒上石灰才能下葬,避免污染水源。
  她想了想,又写,将河滩上的砂石用大锅翻炒之后(高温消毒),再混以碎木炭,置于大漏斗中,可以过滤水源,之后的水再煮沸放凉饮用。
  她还画了个用竹管和皮子做的简易防毒面具的草图,竹管中同样放上经过高温消毒的棉絮和碎炭块,也许能起到点用处吧。唉,当年黑死病期间威尼斯的医生都带着犹如鸟喙的面具,其实不就是防毒面具雏形么?所以,大约防毒面具对于空气传播的病菌还是有一定抵御作用的?
  她又把“鸟医生”面具也画上了。
  送走了清芷沈婆子,短暂出现的阳光又黯淡了,再次下起了雨。
  瑶光坐在窗前,看着屋檐下那串铁马铜铃在晚风夜雨中摇曳,发出阵阵轻响。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会频繁修文,可能会出现伪更。
  只能说,且行且珍惜吧。
 
 
第125章 狐女的故事
  七天转眼过去。
  瑶光在这七天中做好不少事。
  给学生教课。
  给壁画做最后的润色。
  画好了一幅淡彩画。
  她画的就是那天定寻猛然推开她那一刻她所想到的画面:古寺,雷雨,坐在佛堂前的书生和狐狸所化的美女。天雷降下那一刻,书生将躲在他怀中的求助的狐女扔在地上,它在惊恐之中现出了原型,云鬓钗分,花钿委地,散乱的裙裾下露出了狐狸尾巴,绣鞋也掉了,现出两只狐狸小小的后脚爪。
  她还重新画了藏书楼天顶的草稿,将原来的水神和一众仙女修改成了象征水火的两位女神一同起舞,说是共舞,两位女神的姿态和眼神又隐含争斗。9012的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dance battle嘛!周围的众仙女或持乐器弹奏,或随之蹁跹起舞,还有人偷笑,打闹,亦有不怀好意冷眼旁观者和偷偷模仿女神舞蹈动作的野心者。
  高立臣来的那一天天气终于放晴。
  瑶光依旧骑着马随他去近芳园不过这一次,她带着竹叶。
  定寻本来微笑着,一见这阵仗笑意渐敛,可仍旧温言道:“高立臣你带竹叶姑娘去休息吧。”
  瑶光随定寻去了佛堂,传功之前,先极恭敬地行了弟子礼。
  定寻那双眼睛说不出喜悲,漆黑瞳子中有光,光转了一转,便收于神后,再抬眼时,一如当初在太清宫藏书楼初见时那样冷峻。
  他先照例问了瑶光功课,查看进度,见她学习的速度一如从前,不像有所挂碍,心情更是百味陈杂。要是以师者而言,那有徒如此,自然该高兴。但若是以别的心态来看……那可就老难受了。他不禁觉着委屈,哦,我这几天过得焦心煎熬,跟更年期一样老想乱发脾气,你倒好,一点什么事儿不耽误。
  再想想当时,他不顾身份追出去了,那么大的雨,我急得头顶要冒烟了,你可倒好,就近躲雨喝姜汤去了,我淋得和落汤鸡一样。淋雨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老高他们都看着呢,我这面子上灰突突的。
  瑶光哪里知道定寻那心思。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挑着唇角冷笑一声,那不是你自己作的么?
  只见他也渐渐恢复了温和客气,她心中一叹而已。好在光哥我还有事业要做,江湖要闯。来吧,先学会你的本事再说。等我学会了……没准光哥我哪天以下克上呢,嘿嘿嘿。
  这节课定寻教的是如何将紫府中的光团移入丹田贮存。丹田在肚脐下,光团入丹田后再次随气息运转周身,回到紫府,再储存于丹田,是为一大周天。
  瑶光依言练习,练了几遍,问了几个问题,就告辞了。一句也没问原先说的学剑的事。
  定寻怔了怔,微笑得已经极勉强,“好吧。七日后你再来吧。”
  瑶光点点头,“我为丰荣公主画的壁画已经收工了,油壁班子也说好了,你这里何时可以开工?要不要做个仪式?”
  定寻随口道,“我叫高立臣去办。待他收拾好,你就叫人来吧。”他说完,忽又想起来,“到时,你要……留在这里暂住,还是每日往返?”
  瑶光说:“每日往返吧。穹顶壁画不比别的,徒弟们怕是只能观摩,前期帮不上什么忙,等我画上草稿之后再说。”其实,还是叫众人住下最好。三个大弟子会骑马,其他的小工和帮工们可不会。每天坐马车往返快四十里路呢,要是天气晴好还能忍忍,要是遇着下雨可麻烦了。
  但如何分配众人工作她还没想好,穹顶的面积大约有十五平方米,倒是不大,但是,穹顶是凹面,别说徒弟们,就是熟练的油壁班子工匠恐怕也没几人有这种在凹面上作画的经验。
  高立臣得知瑶光这就要走,还挺惊讶,“炼师何不留下吃了午膳,再走不迟啊?”
  瑶光笑道,“早走晚走都是走。没事,我和竹叶出门前带好干粮了。”
  高立臣偷觑他主子一眼,见他听到“干粮”时脸都气白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忙领人给她们牵马。
  回去的路上,竹叶问,“娘子,我瞧着谭道长像是着了恼似的,你将人家怎么了?”
  瑶光出了会儿神道:“谁知道呢?管他呢。”说着也生气了,“唉,你这丫头,说来也叫我一声师父,怎么,他着恼了,就是我将他如何了?啧啧。”
  竹叶抿嘴笑道:“娘子,咱们可得说公道话啊,谭道长虽然威严,但向来极温和,对我这种小丫头都客客气气的,要说他主动惹了你,我可不大信。”
  瑶光直翻白眼,“你懂毛线!就是他主动惹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远处一队劲马奔腾而来,马上骑士全都衣锦佩刀,瑶光忙和竹叶让到路边的柳树下停着。
  这队骑士风驰电掣般从她们身边冲过去了,竹叶小声“哎”了一声,兴奋地低声叫瑶光,“娘子,娘子!刚才那队骑士里有我上次见到的郎君!”
  瑶光满腹心事,刚才急忙躲进柳树下时又有一支柳枝正好缠在她发冠上,她正没好气地抓着一支柳枝解开,“什么郎君?”
  竹叶脸红了,嚅嗫道:“就是,上次……唉,算了。就是个好看的郎君。”
  瑶光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勾住她发冠的柳枝,干脆将它折断了扔在地上,拍拍马脖子,“走吧,世上好看的郎君千千万,一个个走到你面前让你看,等你都成老婆婆了也看不完。”
  回到住所,瑶光继续勤奋作画、认真练功。她要开个人画展,可得拿出百分之百的劲头来。
  几天后,她为一副中型油画起好了型,画中是两个共舞的女子,一个是孟萱,一个是韩瑶光版。两人的舞姿是她按照孟萱送来那本册子中对于“涉江”“采莲”两支舞的描述想像的。她只见过孟萱两次,但孟萱给她的印象十分深刻,她一想到她,就想到风露轻愁的林妹妹,同样是袅娜风流,而韩瑶光版,她虽没见过,可顾影自盼,想像一个更加瘦削,冷傲,在近乎冷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团炽热岩浆版的女子,那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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