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链上的金翅鸟挂坠摆在桌面,叶霈喃喃念诵:大神大神,您帮帮忙,千万别让我们再回去。
大家都发笑起哄,表面轻松,看起来也都不自在:都被折腾怕了。
“来来,别闲着。”大鹏从吧台翻出两幅扑克,往中间一拍:“来两把。”
还挺有兴致。叶霈对打牌没兴趣,仔细想想,也比面面相觑强些,于是洗牌分牌理牌,敲三家。
那晚格外漫长。叶霈牌技不佳,手气倒还不赖,一来二去分数不低;骆镔刚好相反,满把电话号码,根本打不出去,总是垫底。
小琬围着房间溜溜达达,不时拈一颗开心果吃。
背脊似乎有点痒?拜托,是我太紧张了,叶霈神经质地大口喝橙汁,依然口干舌燥。站在酒柜前方,花花绿绿和弯弯曲曲的外文,她没心思细瞧,胡乱抓起两瓶,又找出几个玻璃杯。
还有五分钟啊啊,出错牌了,她沮丧地把牌一扔,耍赖罢工。夜间空气冰凉,叶霈推开窗户,深深呼吸着。
头顶月亮如一轮银盘,明亮皎洁,令人看着就心生喜爱。脑海中浮现另一轮血红月亮,叶霈甩甩头,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再也和我无关了。
用发带绑好长了许多的黑发,叶霈闭上眼睛,忽然被人拥在怀里。“叶子。”叼着烟的骆镔顿了顿,笑着摸摸她马尾,“记不记得年初那天?”
年初?叶霈奇怪地望着他,骆镔指指楼下,“你们六个找过来那天,我记得,你就戴着这个。”
他说的是叶霈慢慢解下黑天鹅丝绒发带,上面缀着一元硬币大小的纯银大象,背上驮着由红宝石、绿宝石和蓝宝石做成的花篮,古朴而美丽。近半年为了“封印之地”行动方便,自己把黑发修短不少,最近才慢慢长回原来长度,这枚发带也重新带在身边。
“记性这么好?”她有点感动,摸摸他下巴:“还记得什么?”
她并没有等到回答:大鹏陡然欢呼,声音喜悦夹杂悲凉,像是忆起久违的故人;丁原野则把酒杯狠狠砸在地面,玻璃碴子雪花般四溅;猴子最简单,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大概向猴嫂有话说?河马把脸庞埋在手掌里,沉默得像块石头小琬像只快活的小鸟,围着酒吧二层跳来跳去,几乎要飞起来。
阴历正月十五,午夜十二点过了,托迦楼罗的福,我们依然站在这里,再也不用去那个鬼地方。
叶霈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骆驼,我~”
骆镔拍着她脊背,眼圈发红,有着无限的耐心。“嗯?”
“我~我想~”喜悦像温柔潮水,把叶霈重重叠叠包围,胡乱说着:“我想大象。斋浦尔那只大象,我第一次看到迦楼罗的地方~它耳朵有个洞,叫小疤痕。”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太晚了,抱歉。
要完结了,求个新文预收,末世拯救战神,谢谢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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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2020年2月15日, 北京
年关那晚发生的事情,深深印在桃子记忆中, 致死都不能忘怀:
占据大半广场的黑蛇身躯像大海波浪,纠结缠绕, 起起伏伏, 蛇尾鞭打孤塔的声音传出极远,蛇头却深深埋在身躯底下。突然之间,像是避无可避,又像被抓住破绽,这条采取守势的野兽孤注一掷, 身躯弹簧似的翻卷,头颅高高昂起, 膜翼张开,迎向从塔尖一跃而下的敌人:空中的叶霈和金光闪闪的降龙杵融为一体, 背上赫然生出一双金色翅膀, 一往无前地冲进摩睺罗伽大口。
白驹过隙瞬间,这位亲密无间的老搭档不像凡人, 倒像一只从天而降的金翅鸟,将天敌毙于嘴爪之下。
彼时刚刚从皇宫大门冲出来的桃子呆呆站在当地, 鸡皮疙瘩起了满背,心里凉飕飕, 不知什么滋味。
叶霈妹儿真猛,我怎么没赶上呢?
这个念头困扰桃子一个多月,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心结, 辗转反复,寝食难安。
像绝大部分队伍一样,年关后的“碣石队”成员锐减,陷入青黄不接的境地。通过三道关卡的老队员离开的离开,牺牲的牺牲,轮到通过“一线天”的成员挑起大梁。一队老秦混迹“封印之地”两年多,被选举成队长,王凯强、仙鹤成为骨干,二队这边桃子升官,樊继昌辅佐,小余、赵方也日渐成熟。
收到脱离苦海的刘文跃鼓励,客户方面也士气大振,不少人跃跃欲试;除去第一关“闯宫”,打算尝试“一线天”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李俊杰,波浪卷、瑶瑶、老石老孟也跑步瑜伽,苦练平衡,准备往黑海上方走一趟,猴子就是闭着眼睛爬过去的嘛!
提起猴子,已经成了全队羡慕崇拜的对象,每天被新老队员包围着,请教的请教,采访的采访,话题离不开“封印之地”。
猴子只是普通人,人近中年,力气大脑子灵,跑的不算快,打打篮球还行,《魔兽世界》是把好手,杀泥鳅四脚蛇可就差远了--桃子比所有人都明白这点。凭什么他运气好,半年搞定“捉迷藏”,又借着叶霈这股东风,一举逃离“封印之地”?
嫉妒像毒蛇,日日夜夜噬咬着桃子的心。偏偏猴子还是自己同生死共患难、打魔兽下副本、睡一张床铺的好兄弟,够兄弟够哥们,更令桃子忿忿不平。
原来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桃子想。
难以言表的负面情绪还得加上叶霈这边。
自从骆镔把两人叫到一起,这位年轻漂亮、身手了得的女生就成为桃子在“碣石队”最亲近的手足兄弟。拜“一线天”能迷惑心智的迷雾所赐,两人敞开心扉,长谈数次,桃子了解叶霈幼年习武、因故中断、少年丧父、母改嫁、重归师门的经历,叶霈也清楚桃子自幼爱动,拜师学艺,早恋失恋暗恋明恋诸多经历,女友菲菲汇报清楚,相当合拍。
数月并肩厮杀,身手性格都了解清楚,八月盛夏,像所有彼此信任、配合默契的搭档那样,两人约定,踏上“一线天”的时候腰间拴上绳索,俗称一条绳上的蚂蚱,把生死交到彼此手上。
金老板找到“天王队”身手最好的新人,一带一,据说花了八位数到九位数,可惜双双殒命;猴子和搭档马良也没能达到这种信任地步,前后喊话提醒,算是自顾自;谁也想不到,最后走过“一线天”的居然是猴子。
桃子从没想过,拜一条不起眼的红褐毒蛇所赐,自己不但没能登上“一线天”,还早早断了条腿,被大鹏扛在肩膀逃亡;若不是骆镔那片七宝莲树叶,必然被追杀至天明,着实凄凉。
至于骆镔自己,毅然再次踏上“一线天”,肩披月色,脚踏无边无际的黑海波浪,陪伴叶霈见到迦楼罗。什么人面蟒九头蛇,会唱歌的小蛇,听起来就带劲,比躺在墙角看月亮刺激多了。
经此一役,名声大振的骆镔不但抱得美人归,还额外摘到一棵七宝莲--年关一过,这事在联盟双方高层之中已不是秘密。
怀揣一片莲叶等于多一条命,没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北面联盟今年就为了三棵七宝莲和南方四队翻了脸。不少高手跃跃欲试,就连樊继昌也打算今年再走一次“一线天”,刚好陪着桃子。
怎么说呢桃子搓搓脸。比如一本,立下汗马功劳的叶霈自然是女主角,英雄救美的骆镔荣登男主角,如同郭靖黄蓉;断腿又失去离开“封印之地”机会的自己嘛,有点像陆冠英。
什么,陆冠英是谁?东邪黄药师被逐出门墙的弟子陆乘风的儿子嘛,被欧阳克一通虐,杨康也打不过。
拗口了些,出场寥寥几面,总之是个配角。
真t憋屈。
当然桃子自己是不承认的。
阴历二月十五之后,南北联盟在印度新德里聚会,2012年先行者也到了不少,规模史无前例的庞大。
和上次相仿,“天王队”孟良,“佐罗队”张得心木头、“碣石队”叶霈骆镔大鹏丁原野猴子河马,“公牛队”丹尼尔,“巫师队”朱利安红头发奥朵连保镖带客户总共四十人功成身退,加入2012年李文轩、罗兴的行列,热热闹闹坐在会议室前方。
桃子有点认不出叶霈了。
初见时的叶霈不显山不露水,有着超过同龄人的冷静聪明;近半年有了男朋友,像个小女人似的把不少精力放在“封印之地”之外的地方。闲时搭配衣裳首饰,经常穿件新衣裳在他眼前打转“怎么样?”
我又不是骆驼,我咋知道?已经孤家寡人的桃子忿忿不平。
面前叶霈毫无疑问沉浸在幸福中。乌黑柔软的长发梳成丸子,用大象黑天鹅绒发带扎好,面颊红润光泽,双眼亮晶晶。被数十人包围着七嘴八舌,不时望男朋友一眼,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有多甜蜜。
至于骆镔,用“满面春风”来形容最贴切不过。往日沉稳精干,此时喜悦的合不拢嘴,朱利安和红头发奥朵邀他出国,他却忙得很“下半年没空,西安北京两边跑,还有回南昌住住”,好像要入洞房似的。
德行。
二十天减肥三十余斤,放到哪里也算是励志典型;相隔半年,仅仅大半月没见,猴子一口气胖回二十斤,脸都圆了,椅子快装不下他了。桃子敢打赌,自从元宵节那天,确认不用进入“封印之地”,这位老兄再也没跑过步压过腿,更别说对练翻墙,八成一头扎进《魔兽世界》不出来了。
懒死他。
己方就不一样了。桃子左右看看,老秦唉声叹气,满脸失落,樊继昌静静翻阅资料,莫苒正聊微信,李俊杰用力搓脸,瑶瑶波浪卷互相依偎,老石老孟相对苦笑,什么话也没说。
仿佛一潭死水。
这种感觉仿佛大家同时流落红尘,倚门红袖,招揽客人,凭青春本钱度日,你帮我缝衣,我替你骂走奸人,一口饭两人分,彼此相依为命。有朝一日,你得遇良人,八抬大轿霓裳红衣,过个三年五载,带着小少爷回来探望--我依然是个卖笑的。
会议简单明了,直奔主题。
做为混迹“封印之地”时间最长的人,丹尼尔率先站到前方,第一句话就请骆镔上台,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强调:“女士们先生们,no七宝莲,no捉迷藏,降龙杵~”
一根金灿灿的宝杵图像出现在屏幕中央,吸引在场人的目光:枪尖锋利如同两片鸟喙,中间有翅膀似的小小扶手,尾部是翎毛做成的灯笼。
“降龙杵就在一线天尽头!只有第二次走过一线天的人,才能拿到它!”丹尼尔激动的满脸通红,很像一头愤怒的公牛:“2012年,有个人为了帮朋友,第二次走上一线天,可惜他死掉了;今年也一样,骆镔为了他的女孩拼命,他是幸运的,我们也很幸运。”
满场人目光集中到叶霈脸上,后者脸颊发红,轻轻咳一声。
“我和李文轩罗兴打了四年交道。”他伸出蒲扇大小的手掌,指指2012年先行者们:“封印之地这个地方,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万物讲究平衡。第一关宫殿,年中只能进一次,最后一个月才可以再进;一线天完全没有限制,随便上,可必须同一个人去两次,才能得到最珍贵的东西。至于捉迷藏。”
他指指自己光脑壳,“发现没有?第一关可以靠团队,第二关有搭档,最后一关只能靠自己。”
“女巫在水晶球看到我的命盘,摩睺罗伽缠住我,要吃我,迦楼罗在天空盘旋,想救我。”丹尼尔苦笑着,笑着笑着眼眶发红,“封印之地是两位神祗争夺角力的场所,表面摩睺罗伽占据上风,泥鳅四脚蛇随处可见,可迦楼罗也尽可能给我们指示了生路。”
屏幕换上古城地图,中央广场四座、正西城墙两座、孤塔一座,七座金翅鸟雕像闪闪发亮。
“至于降龙杵,对付摩睺罗伽最具有威力的武器,要付出足够代价才能拿到。”丹尼尔用纸巾擦擦鼻子,随手团成一团扔掉。“漆黑海洋、海中怪兽、双脚宽的浮桥,再加上蒙蔽双眼和心灵的迷雾,我想不出更合适的地方。”
“一线天尽头什么样,我们都见过;第二次上去就不知道了。”他郑重其事地说,“肯定发生什么事,令骆镔和叶霈记得七宝莲,却不记得降龙杵。我个人推测,很可能是摩睺罗伽干的”
当事人自己是这么说的:“我回忆很久,一线天尽头和前年上去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古怪也没有。我去年十一月份才搞定第三关,当天就开始做梦。”
“我梦见迦楼罗大神在天上飞,不停飞下来攻击地面的摩睺罗伽。”骆镔操作笔电,把一鸟一蛇殊死搏斗图调出来,“每天都是这个梦,有时候大神赢,有时候输,输的还挺惨”
春风拂面的时候,桃子找到自己的老搭档。彼时骆镔外出办事,叶霈正在北京家中,忙着给师妹找合适学校。骆镔大师兄帮了大忙,顺利的话九月小琬就能入学了,于是叶霈绞尽脑汁,给人家什么谢礼呢?
往日听说他要来,叶霈早早跑到超市买鲜虾整鸡活鱼牛排,小山似的堆在厨房,嚷着我饿了我饿了;如今沏茶倒果汁,提议“有家海鲜自助不错,还是吃烤肉?”
她怕我不爽,不开心,自己跟着骆驼他们走了,只留下我,过意不去,桃子心酸的想,转而觉得欣慰:男朋友都有了,这姑娘还是向着我的。
“叶霈妹儿,教我几招吧。”桃子开门见山地说,用手臂比划着模仿□□,“你那个岳家枪不错,对付泥鳅四脚蛇管事的很,怎么样?”
厨房忙着洗草莓的叶霈停了手,任由水流哗哗,认真地望着他,大黄狗蹲在屋角摇尾巴。
2020年了,金庸作古,古龙早逝,武侠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只存在于70后、80后的脑海里;可桥归桥,路归路,江湖里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却一个也不能少。
和猴子莫苒谢岚不同,桃子是有师承的人,恭恭敬敬磕过头拜过师,给祖师爷敬过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除非他罪大恶极,用门派教的功夫为非作歹,自有师门中人惩戒,顺便收回武功(无非就是废了)
桃子想了想,诚恳地一揖到地:“我知道你栖霞派绝学不传外人,我也一样,按理我不该动这个念头。叶霈妹儿,你也知道,我师门只教拳脚,不擅长兵器,我那两下刀法都是后学的。我师傅前年就去世了,师兄移民,早早金盆洗手,不管事了,下面还有个师弟,功夫差的太远,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