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座凉亭,隐隐看去好像有人影晃动,息雯一喜正要走过去,凉亭里却传出了男人的声音:“冰儿,你快回新房,我等下就回来,哪有新娘子自己掀了盖头跑出来的?”
息雯一惊,这声音的主人赫然便是梁邵,从他话中可知,另外一人就是他的新婚娘子陈冰儿了。
这时又传来陈冰儿娇娇抱怨声:“相公,冰儿心中担忧嘛,我刚刚才知道今日安平公主也来了,你为什么要邀请她?你是不是……还喜欢着她?”
“胡说!”梁邵轻声呵斥道,“她是跟着谢斐来的,不是我请的。”
陈冰儿鼓鼓脸,“哼”了一声道:“你为什么避开最后一个问题?难道相公你真的还喜欢她?”
梁邵哭笑不得的看着陈冰儿这幅小女儿姿态,这是他从没见过的一面,陈冰儿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贤惠善良、大方能干的模样,突然见到她吃醋的小模样,他的心中不仅不耐烦,甚至有些欣喜。
这般想着,梁邵笑着将陈冰儿拥进怀里,柔声道:“我早就不喜欢她了,当初也不过是被她的美貌惊艳到罢了,现在我心中最美的人是你。再说,她再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个药罐子,不能给我梁家传宗接代,她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
他后面还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息雯早已听不见了,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泪水不自觉的从眼眶里汹涌而出,就在她要倒下去的时候,一双手稳稳地一把扶住了她,心疼的唤道:“公主!”
第13章 红消香断有谁怜
息雯一怔,脚下一个趔趄,下一刻便软倒在来人怀中,惨白的小脸上满是狼狈不堪的泪水,她泪眼朦胧中抬起头,看见汀兰就再也忍不住难受的情绪,瘪瘪嘴抽泣道:“汀兰……我想回马车,我想回宫……”
汀兰心疼的也蓄满了眼泪,她从没见过公主这么伤心,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溃了一样,她拼命的拍着息雯的背,哽咽着哄道:“好好好,奴婢这就扶公主回马车啊。”说着,汀兰就扶着息雯向门外走去,还没忘背过一只手对站在角落里的谢斐打了个手势。
谢斐阴沉着一张俊脸目送息雯出了园子,她柔弱单薄的身子娇怯怯的靠在汀兰身上,脚步踉踉跄跄的仿佛马上就要跌倒在地。
看到这幕,谢斐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愤怒,息雯是他带来的,这是他的人,是他庇护的人,可是他却没能保护好她,让她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梁邵,陈冰儿。
很好,你们很好。
谢斐清冷冷的眸子带着无比的寒意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凉亭中的两人,一股股黑烟萦绕在他身边,周身的气势瞬间骇人至极,声音阴冷的让人不寒而栗:“梁邵。”
陆七跟在谢斐身边,直接被这股气势吓得头皮发麻,大热天的他的背后却冒出层层冷汗,直直冷进四肢百骸,冻得他忍不住浑身发颤,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道:“世,世子……要不要?”说着,陆七以手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斐却没有回答他,他凉薄的眸子掠过凉亭,直直看着不远处火红的新房,想起了之前因为息雯久不回席,他担心之下带着陆七和汀兰出来找她时,不小心撞见了正在准备合卺酒的丫鬟,嘴角微勾缓缓露出了淡漠的笑意:“杀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陆七一愣,疑惑的问道:“世子您的意思是?”
谢斐转眸瞥向陆七,直到看得陆七手脚发麻了,这才似笑非笑地道:“他不是想传宗接代吗?”
“本世子却要让他断子绝孙!”
陆七瞬间明白了世子的意思,他垂着眼恭敬的应道:“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办。”说完,陆七身影一闪,人就不见了。
等陆七办好事回到谢斐身边时,一群和梁邵相熟的军营粗人正簇拥着他进入新房。唐宥等人见天色将晚,他们又和梁邵只是点头之交,正欲告辞离开,却看见谢斐起身跟着去了新房,于是他们几个也跟着去了。
“梁邵,快挑开新娘子的盖头,让俺们看看新娘子是何等的娇俏的人儿,居然迷得你美酒都不喝了。”
“是啊是啊,梁邵你可真是重色轻友,我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喝喝酒,可是你却只想着美人儿,该罚该罚!”
“罚酒三杯,三杯交杯酒,新娘子也一起罚。”
吵闹声中,梁邵挑开了陈冰儿的盖头,待陈冰儿娇怯怯的睁开眼,梁邵和他身后的一众兄弟都愣住了。
陈冰儿容貌清丽,长得本就不错,今日又画上精致的妆容,头上戴着繁复的珠钗,这样娇俏的美人儿眼含春波,激的这群久旱成灾的粗人们红了眼,暗自咽了咽唾沫。
这时旁边的喜婆带着丫鬟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先将生饺子喂给陈冰儿吃了一口,笑着问道:“生不生?”
陈冰儿娇羞的垂下眸子,怯怯道:“生。”
这一道娇娇的的声音让梁邵心间顿时荡漾了起来,他转眼便看见自己身后的几人眼神痴迷的盯着自己的妻子。
看这几人被自己妻子迷得魂不守舍的样子,梁邵的心中又是自豪又是不爽,他一边自豪于这几人的表现极大程度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一边又不爽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看见,矛盾之下,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欲望,梁邵微微侧身挡住那几人如狼似虎的目光,不悦的道:“好了好了,新娘子也看了,还不走,等着我赶你们吗?”
其中一人最先回过神来,他伸手拉了拉其余几人,嘿嘿一笑道:“梁邵,你别想逃,喝了三杯交杯酒,我们立刻走!”
说着,他的眼角余光还快速扫了一眼陈冰儿嫣红的嘴唇,美人儿喝酒的时候最迷人了,不过过眼瘾他今晚必定辗转难眠。
另外几人闻言也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梁邵一看这幅情景,知道不喝了交杯酒他们绝不会轻易离开的,遂命令喜婆到了三杯酒,和陈冰儿手挽着手喝了。
“行了吧?”梁邵翻过酒杯,示意滴酒不剩,然后催促道,“快走快走,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大人要洞房了!”
说着,梁邵大手一推,几人直接就被推到了门边,他们一边叫唤着去喝花酒一边推搡着正要跨出房门,就在这时,一股强大、阴冷又恐怖的气息忽然在门外降临,梁邵这几人常年在战场厮杀,对危险的感知本就要强于旁人,几人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几乎瞬间停下了手同时望向门外。
“你想要洞房,恐怕的先问问本世子答不答应。”谢斐穿着一件黑红色金丝袍,双手负在身后缓缓朝众人走来,一步一步,威压越来越重,就像踏在了几人的心上一样。
那几人感觉有些不妙,谢斐刚才那话分明就是在说梁邵,他们和梁邵虽是兄弟,却没到为他得罪谢斐的程度,再说看谢斐这气势,就算他们几个凑到一起,大概也打不过吧。
这样想着,几人连忙恭敬道:“世子,我等……”
一句话还未说完,谢斐宽大的袖袍一甩,直接将几人卷出房间摔到了一旁,他清冷的眸子瞥了狼狈不堪的几人一眼,淡淡道:“滚,本世子不打无关之人。”
众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从来不知道温文俊秀的谢世子竟然强到这种地步,这还是人吗,他们不禁在心底问道。
躺在地上的几人心中的震惊只多不少,他们居然都不是谢世子的一合之敌,所以听到谢斐的话,几人吭都不敢吭一声,捂着胸口低头哈腰的连忙离开了。
整个庭院里鸦雀无声,梁邵内心虽然也十分震撼,但是他作为主家,加之赏菊宴上已经丢了人,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退缩,遂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谢斐,道:“谢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梁某人自觉并未得罪世子,世子却毁我喜宴,伤我宾客,还请世子给梁某人一个解释,否则即使世子身份尊贵、武艺高强,我梁邵也要和世子拼个你死我活!”
“解释?本世子像是会解释的人吗?”谢斐看着梁邵,淡淡道。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梁邵一把抽出身旁侍卫的剑握在手里,大喝一声向谢斐冲了过来。
淡淡的扫了梁邵一眼,谢斐脚下轻轻一迈,人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直接出现在了新房里。
陈冰儿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她正想起身出门看看,下一瞬直接就对上了谢斐微凉的目光,她还没来的及出声,下一刻就双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就这么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陈冰儿惊恐的看着谢斐带着她出了门,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同一时刻,她的脑袋猛然刺痛了起来,就像有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自己的穴道里,她痛得忍不住大声嘶叫了起来:“梁大哥……救救我,啊,快救救……啊……我,冰儿……冰儿疼死了!”
“谢斐!你放开冰儿,有什么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梁邵听见陈冰儿痛不欲生的声音,顿时怒火中烧,握着手里的剑就要扑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跨出一步,谢斐屈指一弹,一股真气瞬间打到他的膝盖上,梁邵双膝一曲,直接跪倒在地,身子一晃就要摔个狗吃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反手中一把将剑撑在了地上,避免了他更加狼狈的一摔。
“你?不堪一击。”谢斐慢慢走到梁邵跟前,悠悠说道。
梁邵闻言一怔,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只跳,他挣扎着想要说话,喉间一股血腥味却翻涌而上,一张嘴就喷了出来。
寂静的庭院上空还响彻着陈冰儿的哀嚎声,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幕幕可怖的画面,刀削斧砍、烈火油烹、凌迟剔骨……她就仿佛在十八层地狱里走了一遍一样,火红的喜服早就被汗水浸湿,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滴滴答答砸到地上。
就在陈冰儿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谢斐终于收了手,他一把将还在不断抽搐的她丢到梁邵身上,梁邵一把抱住她,拍着她的脸低声唤她。
陈冰儿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脸上的惊恐之色犹在,直到两颊被梁邵打的发了红,她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回了神,抬眼看见梁邵,她一把紧紧抱住他痛哭了起来:“梁大哥……我怕……”
梁邵心疼的拍着她的背,声音嘶哑的哄道:“不怕不怕,冰儿乖,有梁大哥在呢,啊。”
第14章 红消香断有谁怜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其实梁邵的心中惊惧不已,京城中谢斐的传言一直是说他才高八斗、经商奇才,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真正了解到,谢斐最可怕的不是他的运筹帷幄的才智,而是他堪称恐怖的绝对实力。
他梁邵,能够三年之内坐到定北大将军的位置,其实力在大齐可以说名列三甲,可是他却连谢斐一招都接不住,反而被压制的毫无还手的能力。
苦涩的笑了笑,梁邵哽在胸间的郁气顿时化作一口鲜血喷出,陈冰儿被溅了一脸,浓重的血腥味吓得她止了哭,慌乱地抬起双手捧住梁邵的脸,担忧的小声道:“梁大哥,你没事吧?”
梁邵惨白着脸虚弱的摇摇头:“我没事,冰儿,梁大哥是不是很没用?”
“不,梁大哥……很厉害……”陈冰儿红肿着眼说道。
谢斐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开口打断道:“今日只是个小小的惩罚,对你们胆敢侮辱本世子未婚妻的惩罚。”
闻言梁邵恨恨的抬起头,目光凌厉如剑,气急败坏道:“我们何曾侮辱过你的未婚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是可笑!”他冷哼一声,接着道。
“后院凉亭。”谢斐淡淡道,“你不会忘了‘药罐子’三个字吧?”
梁邵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受此大辱居然是因为自己诱哄陈冰儿的那番话,他低低的笑了,最后竟像是疯了一般的仰天大笑。
等谢斐带着陆七走了很远后,前来凑热闹的宾客们这才敢出声说话,一片议论声中,唐宥几人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唐宥心悸的喘着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喃喃道:“刚才那人真的是斐哥?”
陈玉宴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愣愣的点点头:“是吧……是斐哥吧。”
“斐哥……什么时候这么恐怖了?”另一人问道,“还是说斐哥一直这么恐怖,只是深藏不露?”
“不知道。”陈玉宴脸色惨白的摇摇头,“我只知道以后千万不能惹斐哥,噢对了,安平公主也不能惹。”
“对对对,刚才斐哥不是说了嘛,这梁邵就是因为侮辱了安平公主,这才被他给收拾了。”唐宥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在场的其他人也心惊不已的点点头,纷纷决定等下一回去就立刻告诫族中子弟,特别是喜欢八卦的夫人小姐们,千万不要惹到安平公主,什么药罐子之类的话就算是在家里也不准说,谁知道谢世子有没有安排人监视自家府邸,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陆七跟在谢斐身后,不可思议的看着世子的背影,他从来不知道世子竟然有着如此恐怖的实力,不,不仅是他,恐怕整个大齐都不知道。
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谢斐清清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陆七,备马,我要进宫。”
“是。”陆七恭敬的答道,脚下生风瞬间消失了,哪知几息后他立刻又回来了,“世子,安平公主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您。”
乍然听见此话,谢斐眼里闪过一丝讶然,随即不动声色的挑挑眉,一双清冷的眸子温润了许多。
他本以为息雯今日如此伤心,定然早已回了皇宫,却不想她居然还等着自己,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梁府门前,汀兰默默的站在马车前,看到谢斐,她福了福身:“世子爷。”
谢斐点点头,袍子一撩,一脚便踏上了马车,轻轻掀起车帘,入目便是息雯双手抱膝楚楚可怜的坐在车厢角落里,小小的脑袋埋在臂弯了,娇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一看就知道她在默默哭泣。
“有我在,哭什么?”谢斐眼底极快的划过一丝温柔,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息道。
息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发现谢斐上了马车,猛然听到谢斐有些无奈的叹息,头顶上也传来他大掌温柔的抚摸,刚还耸着的肩膀登时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