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703研究所如期完成任务，银河帝国时空结构全景图完成进度100%。
战舰星图升级，后勤物资准备完毕。由于征兵过程的顺畅，所有战舰终于实质性满员。
这个时候，江寒陌去了一趟门萨。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想要见一见江震宁，在一切开始之前。
熊猫战舰经历了十几次升级，已经装载了他们目前所有最先进的武器系统，她自由来去也无人阻拦。
走下舷梯时，她的心情还很奇妙，风沙带来了异域的气息，第一次出国，便是3500万光年，想想就觉得玄幻。
还没等她平复忐忑的心情，就见到一个猫一样动作迅捷的少年向她扑来。
？！、
第147章
江寒陌立刻撑起护盾, 将之隔绝在外。
少年看上去不到18岁, 瘦弱、矫健、浅金色的眼睛像豹。他直勾勾地看着江寒陌，眼里流露出她不懂的情绪。
“你是……星河？”
她听江震宁说过这个少年, 说他天赋极高，有一颗赤子之心。
到了这个人间地狱还能拥有清澈澄明的眼神，应是他无疑了。
听到江寒陌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的眼里突然盛放出耀眼的光辉, 如千万朵烟花绽放。
他表情认真地问：“江寒陌，我可以当你的伴侣吗？”
这边人是这么叫的吧？伴侣，和同伴是一个意思吧？
“……？！”
正在空间塔1层研究金色遗迹大门的兰诺动作卡住了。
接到消息赶来接女儿的江震宁僵住了。
M1星球停机坪监控前的工作人员喷饭了。
江寒陌诧异地看着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少年，要不是他表情很严肃, 眼神也很干净, 她差点以为遇到个脑残粉。
她的魔力一荡, 瞬间感觉到周围无数双窥探的视线, 尤其是那一道深沉如渊的气息，来自右前方那个穿着军装的高大身影。
江震宁灼灼地盯着这边, 人没有过来，但江寒陌感觉到了头皮有一瞬间的发麻。
“我想, 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她试图讲道理。这是江震宁定下的起义军未来领袖, 关系不能崩。
“我不是第一次见你。我看了你在星际联赛上的所有比赛。你很棒，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战斗吗？”
一起打架，一起冒险, 想想就很开心。
江寒陌发现这家伙可能是远离人类社会太久, 完全误解了“伴侣”的意思, 瞬间放下了心。
这家伙很可爱嘛，跟斑鸠一样的，淡定淡定。
她浅笑道：“奥兰星系和祖元星系是一家人，以后一定有机会一起作战的。只是门萨的摩尔皇帝侵略我国之心不死，我们都必须先去跟别人打一打，把他们都打趴下了才有机会一致对外。”
星河点点头，“好，我先去跟别人打，你等我。”
网上说，伴侣要对彼此忠诚，生死相随。啊，幸福。
江寒陌瞪大了眼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看了看那边魔力越来越狂乱的江震宁，冲星河丢下一句：“我来找我父亲，回头聊。”
立刻匆匆奔了过去。
“父亲。”她终于站到了他面前。
他比她高了整整1个半头，比视频里看起来压迫感更甚，面色如花岗岩一般刚毅，身躯魁梧充满了力量。
难怪至今还被人称呼为战神。
只是他胡子没有刮干净，比起几个月前，似乎又多了一份沧桑。
“嗯，进去说。”他仔细看了她一眼，转头向不远处的旗舰“龙腾号”走去。
江寒陌忙迈步跟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和视频里的对话不同，似乎现实里的见面充满了紧绷的张力。
他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吗？她的表现和原主迥然不同，作为亲生父亲为何从未试探过？
她维持着淡然的表情，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要见面的，如果等到最后再戳穿，怕会闹出大事。
这也是她来的主要目的——看看江震宁的真实反应。她不能跟一个只见过虚拟画面的人更深入地合作下去，容易崩盘。
撇去这个不谈，这段时间两个星系的发展紧密连接在一起，似乎结成了命运共同体一般。对于未来，她还想好好和他聊一聊。
然而，从迈入机舱大门开始，她就没有心思想这个了。
“啪啪啪——”一阵突兀的鼓掌声响起。
嗬，走廊里、拐角处，全都是人……
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军装，如同一颗颗挺拔的白杨英姿飒爽，脸上却挂着闪亮狂热的笑容，视线径直掠过他们亲爱的元帅大人，直直投在了他身后的江寒陌身上。
活像一群饿狼终于看到了小羊羔一般。
“卧槽！真人好美！我要窒息了！”他们在心底□□着。
远征6个月，船上都是纯爷们，女军人在他们眼里早就已经不算女人了，各个都彪悍得很，现在来个母蚊子都能让他们惊喜一番，何况是江寒陌。
她最近常常在新闻里出现，伴随着一系列强到骇人的事迹，在他们心里早已成神。再加上全军集体学习“跳跃战” 的时候，她那单人手撕战舰的画面简直让他们入魔。
那段视频被他们下载了天天看、反复看，活像一群追星少年，茶余饭后、午夜梦回都在不停地念叨她。
现在真人来了，他们哪里还忍得住。
江寒陌今天为了给江震宁一点熟悉感，还特意换上了一身简洁的白色长裙，显得乖巧无害，再加上她那张本来就打了柔光的脸……堪称绝杀。
她站在江震宁背后，见到这番热烈欢迎的景象，还以为是排练好的，立刻露出了一个标准的优雅笑容，冲大家挥了挥手。
“嘶——”一人捂住了鼻子。
江震宁瞪了他们半晌，发现没有作用，背对着江寒陌的身躯上瞬间爆发出一股冰寒之意，向周围的人群压去。
众人感觉到骨头一凉，终于明白元帅生气了。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一阵爆喝，来自4军团长。
控制台前一个人都没有，这帮人是要造反吗？！
众人这才悻悻散去，还一步三回头。
几个团长冲江寒陌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而后迅速转身离开。
哟，女儿控老父亲发威了。
江震宁带着江寒陌来到会议室，关上门。给她泡了杯茶……一杯浓浓的绿茶。
江寒陌端着杯子，脱口而出：“浓茶喝了会引起肠胃不适和心动过速，还有失眠、高血压……”
江震宁气定神闲往椅子上一坐，道：“死不了。”
“……”，江寒陌心想：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爹啊。管她的时候大道理一片片的，轮到别人给他提建议的时候，那是半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琢磨着，今儿的谈话要从哪儿开始说。
“星河不行！”江震宁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
嘎？江寒陌眉梢直跳，爹你恐怕想得有点儿多。
“哪不行？”她露出一个懵懂的表情，暗暗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丝谈话技巧。
“家无恒产、没有亲人、没有受过良好教育、没有道德底线！”江震宁一拳捶上会议桌，立刻“嘎吱”一声敲裂了一条缝。
她眨了眨眼睛，故意回嘴道：“真这么不堪你何必挑他当起义军领袖？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这边江震宁还没发怒，寄了一丝魂魄在江寒陌终端上的兰诺已经快要爆炸了。
“前前任主人，请不要破坏空间塔！”小塔惊恐的声音在兰诺耳边炸响。
兰诺拂袖而去，回到顶层，开始查星河的老底，一直翻到他从垃圾星逃出，之前的信息就找不到了。
可爱？一个捡垃圾的？
他照了照镜子，心里无比地委屈：陌陌从来没有夸过我可爱！难道诺兰大帝的岁数也要算在我头上吗？！
江寒陌不知道兰诺把她的话当了真，和江震宁打了几个回合嘴仗后，她已经找到了当女儿的感觉。
“父亲，你想当皇帝吗？”江寒陌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语气像在问：你要喝咖啡还是茶？
江震宁的表情明显一顿，他看了看外面昏黄的天空，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一片空白。
良久，他缓缓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江寒陌心底一沉，预感到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会给她极大的冲击。
“你外公当财务部长的时候，手上有一个电子账本。皇室所有挪用国家税收的记录都在他账本上记着。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意外被你母亲发现了。”
“后来……你外公因挪用公款罪入狱，你母亲也突然病倒。等我知道消息时，已经下葬了。”
随着江震宁的叙述，江寒陌脑子里突然有一片极度隐秘的记忆被触动。
她的记忆曾被她几次受伤、死亡意外地翻出来过多次，从胎儿时期开始的深层记忆都历历在目。
那片记忆似乎是她两岁时，画面背景是一个彩色的童话房间，幼年的她在地毯上玩娃娃，一位美貌的妇人在窗边弹琴，金色的阳光洒在她金色的长发上，仿佛带着柔光一般。随后一个女佣走进来放下了一壶红茶，她母亲喝下后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倒在了地毯上……
母亲再也无法睁开眼，小小的她在地毯上哇哇叫着妈妈，一个幼童所有的安全感都随之崩塌。
“是奥古斯特吗？”一股恨意突然从她灵魂深处升起，涌遍了全身。
“嗯。”江震宁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的眼前升起了一片猩红，咬牙道：“凯尔曾经在寻找那个账本，他的说辞是，为了给我外公翻案。现在看来，他大概也是被奥古斯特骗了。老皇帝至今没有找到那个会大大破坏皇室声誉的账本。”
江震宁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至极的表情，“他怎么会找到？那个账本，被你外公藏在蛮荒海，钥匙被当成了订婚信物藏在平原伯爵家。”
江寒陌惊讶地问：“父亲你知道那个钥匙？”
她主动退婚后就把钥匙藏在了熊猫玩偶身上，后来奥利奥帮她取走，如今还在她身上安稳呆着。
“钥匙是我看着你母亲放进去的，本来打算等你订婚的时候再告诉你一切，没想到，后面发生这么多事。”
江震宁伸出手，“给我吧，我派人去取。”
江寒陌拿出那个古早造型的钥匙，递了过去。
她把整个事情重新想了一遍，本来以为已经确定的事情，突然又加入了些新的角度。
“莉莉丝夫人是老皇帝派来找钥匙的？”
“是。”
“那江少阳？”她斜了江震宁一眼。
“……”江震宁水泥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自在的表情，“只是个意外！”
“哦~ ”江寒陌拉长了调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直盯到他恼羞成怒。
她眼里闪过一道幽光，猛地来了一句：“父亲，暗卫长巴奈特，是你的人吧？”
江震宁表情一僵，慢慢淡了下去。
他“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缓缓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寒陌的眼睛微微睁大，卧槽！厉害了厉害了。
她发现自己每次诈别人，总能得到惊喜。
“克劳德逼宫那天晚上，我就觉得巴奈特的举动有些违和。如果他只是想要奥古斯特和克劳德死，完全可以直接了当下手，为何要绕这么大个弯子，整一出父子相残的戏码？”
“除非，父亲你想复仇，想让奥古斯特遭受背叛后，痛苦地死去，是吗？”
她低声问，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此时，江震宁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大仇得报的痛快，更像是M1星球上风沙卷过之后的戈壁，只余无边的荒芜寂寥。
“父亲，涅槃星，跟你有关吗？”她皱起眉头，一字一顿地问。
第148章
江震宁没有看她。
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灰败的死气, 盯着窗外昏黄中若隐若现的“巨石阵”，喃喃道：
“门萨……是我计算失误, 涅槃星沦陷有我的责任，确实是因为我才给了他们提前动手的时机。”
这是他的罪，是他一生都无法洗刷的污点。
所以他带着远征军在门萨杀了个三进三出, 始终不想回国, 凭着一股破釜沉舟、不成功则成仁的悲壮情怀, 硬生生扳回一城，想要用门萨的血洗去他身上书写的罪。
他想：女儿已成人，儿子有亲娘，军属的宿命就是等待和奉献, 他们应该已经习惯。若洗刷不干净，他便埋骨他乡吧……军人的宿命本就是战死沙场。
江寒陌敏锐地感觉到，她爹似乎有一丝疯狂和入魔的倾向？
她2岁失去母亲，到现在已17年，一个人疯了那么久，还能好起来吗？
爹, 你醒醒！女儿还指望拿你当靠山啊！
她恨不得冲过去摇他两下，立刻斩钉截铁道：
“不，技术的差距是实实在在的。就算是在1军和3军都满员的情况下, 涅槃星也不可能守住。奥古斯特一个肉·体凡胎的圣魔导在战舰的追击下，也不可能存活。这不是你的错, 何况你已经报仇了。”
她向来理性, 这件事情一码归一码, 就算江震宁报复皇室乱了朝局，也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该入侵的还是会入侵，或早或晚。
只是那随着涅槃星被埋葬的几十亿民众里，有些人可能不该死在那天晚上，有些人却本来应该会死。
江震宁扰乱了他们的命运，仅此而已。
但其实最终，他们都会死，是她的到来给了另外几十亿人一个生的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