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了吗？”
他坚定地望着她，那双熟悉的眸子里再也看不到一丝忐忑和犹豫，就像黑海的海底，沉静无波。
“……”，江寒陌的心脏跳得有些快，她知道凯尔肯定“听”到了。
在这电光火石的3秒钟内，她已经做了几千几万次运算。
凯尔现在的表面实力比她还要强一丝，已经达到了初阶圣魔导的程度。绝境中的历练又给了他足够敏捷的身手和战斗本能。如果不动用她的那些“小手段”，怕是已经打不过他了。
确实，现在他们已经站在权力的顶端，人民会对他们的结合乐见其成，欣喜于女皇有了伴侣，人选还很强大。两个颜值巅峰的人在一起，能够极大稳定年轻人群体。
甚至更势利地想，她和凯尔若在一起，能迅速收拢尹氏后裔的残余反对力量，平复他们的怨气。简直是一举多得。
但是，她还记得平行世界里那个悲伤的结局，龙十三宁愿自爆也不想孤独地活下去，人有了感情就有了羁绊，羁绊没了就会变得无比脆弱。
她怕，怕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她牺牲去拯救整个宇宙……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那时爱她的人怎么办？
还有兰诺。她深刻剖析过，为什么那一晚她沦陷得如此爽快，第二天又能够冷却得如此自然。
大概是因为，兰诺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她造出来的，至少第一版是她。
你不会因为自己的肋骨受伤去对它说抱歉。亲近程度太深，负罪感也就没有那么强。
但凯尔不一样……
“啊——”，江寒陌在心中哀嚎了一声，终于明白古代帝王为什么很难专情于一个人了。
她狠下心，正准备开口，只听“嘭”的一声，一股强悍的魔力冲天而起，狠狠将她面前的凯尔打飞了出去。
第162章 完结+番外（三）
一声“兰诺！”已经到了嗓子眼, 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不行，不能添“油”加“醋”了。妈的，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1秒后，两人失去了踪影, 明显是顾及她在场, 也不想上明天的头条。
最后的画面被江寒陌捕捉到：凯尔在兰诺圣魔导巅峰实力的攻击下并未落下风，但兰诺的身体能够转化一切能量为魔力，包括太阳能。虽然转化速度很慢, 续航能力也一定会远远超过凯尔。
她站在窗口徒劳地望了望天，又回到屋内走了几个来回, 一个头三个大。倒不是担心凯尔的性命, 兰诺下手一向有分寸，只是……
答应凯尔会伤害兰诺, 不答应会伤害凯尔。都是她无比珍惜的朋友, 她能怎么办？
她的心里嘀咕着：什么鸡汤格言这种时候屁用都没有，什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他妈来给我断一个试试？！
他们不是普通朋友，个个都是生死之交, 是她可以豁出命去救的存在啊！她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想伤害他们。
“……不行, 我处理不了。”
江寒陌立刻朝奥利奥的房间奔去。
“奥利奥，准备出发，现在！”
“唷？凯尔这么快……呃, 别瞪我, 走走走！”
奥利奥立刻背上自己的小书包, 想了想，发现还有遗漏。
“吃的没带！”奥利奥消失在了原地。
江寒陌被奥利奥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有点仓促了，“艾文？”
一个金发人影瞬间出现在江寒陌面前，单膝跪地道了声：“陛下”。
他的头一直低垂着，显得恭敬无比。
“……艾文，你这套跟谁学的？”，江寒陌嘴角抽搐着，她一向不重这些规矩，身边的人应该都知道。
艾文：“皇家老总管说，身为陛下的秘书，我离及格线的距离还差一个蛮荒海……”。
当时的他被打击得生无可恋，差点就想退位让贤了。但看着女皇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他觉得自己必须不能走！
想他一个仰慕女皇的小粉丝，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纯粹是因为女皇恋旧。他一定不能给女皇丢脸！
江寒陌在这紧急关头还忍不住语重心长一番：
“艾文，我喜欢做实事的人，你知道的，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形式上。哦对了，我今晚就去蓝血族，等会儿兰诺和凯尔他们回来，你就说有我收到紧急公文，需要提前出发。”
艾文眼里闪过一丝暗光，低下头道：“遵命。祝您一路顺风。”
**
15分钟后，江寒陌震开了身上的一切灵魂残留，又把个人终端塞进了空间钮里，隔绝了一切星网定位，带着奥利奥就跑路了。
蓝血族离银河帝国8千万光年，是人类帝国最近的邻居，两族一直维持着和平友好的交流，但很难更深入合作。因为在科技、医疗、农产品出口等各方面，碳基和灵魂生物之间都有鸿沟，虽然不存在资源争夺，但也很难合作共赢。
自从巨蛋飞行器结束了自己作为“星盘密码计算机”的使命后，就被江寒陌装上“超时空跳跃系统”，喜滋滋地揣进了兜里。
整个帝国怕是只有她的飞行器不需要舰载炮了，飞得够快就可以。
瞬间跳跃到了全景图边界最靠近蓝血族的地点，巨蛋飞行器向目的地高速空间折叠而去。
“陌陌，你在躲凯尔？”
奥利奥最近正在青春叛逆期，整个儿脱离了以前的正太熊孩子气质，慢慢向功夫熊猫转变，时常让江寒陌觉得手痒。
“你又懂了？”烦着呢。
奥利奥：“不懂你在烦个啥，喜欢就都要了，一天睡一个。”
“pia！”江寒陌一巴掌拍上奥利奥的头，“这都谁教你的？！感情要专一！智慧生物怎么能服从野兽本能？！”
“没人让你感情不专一啊，你知道我妈有多少个相好的吗？睡一睡又不怎么样，她最爱的还是我爸嘛～我爸也有很多……”
奥利奥第一次cos“情感”专家，感觉很不错。
江寒陌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停！你可以闭嘴了。”种族不同，咱们没法互相参考。
她一直觉得自己过去几个月没有好好陪奥利奥，才把他带上，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叛逆期的孩子真的有点扛不住啊。
这次蓝血族的拜访计划源于巴布的一条消息：
【陌陌：本打算几个月前就去空间塔遗迹继续深造的，抱歉我失约了。族中出事，近日才刚刚平息。具体细节一言难尽，我族损失巨大，但这些都不是我想告诉你的。
我想说的是，我发现宇宙灵魂总量有异常。
我族有一个灵魂试验场，类似于你们人类的医学实验室，已有一万年历史，精密度可以排到宇宙前列。几个月前噬灵族举族入侵，我父身亡。那个实验室同样遭到洗劫，但敌人低估了实验室内的防御系统等级。所有实验人员和敌人同归于尽，无一存活。
关键来了，事后我调取当时还在运行的实验设备数据，发现死去的312个灵魂，并没有转化为任何能量或物质。如果只有1个灵魂，也许会是仪器精度不足，但312个灵魂……我确定那是凭空消失！
你的空间造诣高于我，希望能够得到你帮助，共同探讨宇宙究极真理，我的朋友。
另，衷心祝贺你登基为人皇。
一切苦难终会过去，我的灵魂永远与你同在。
——蓝血族族长·巴布】
江寒陌一直奇怪为何巴布没有如期过来，现在终于明了。同时她心中还存有一丝愧疚，如果早一些把立体delete魔纹教给巴布，他的族人是否能够多存活一些？
巴布走得仓促，她那时也一心记挂着自己的国家，总以为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早一个月晚一个月没有太大区别，却没有料到世事无常……
所以巴布的信息一到，她就决定要去，多少为朋友做点什么。
空间塔里经历，让她对这些外星人消除了部分未知的恐惧。
外星人也有强有弱，有喜怒哀乐，似乎大部分单纯好斗，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也许只是因为她接触到的文明并不多吧。
宇宙生灵的数量堪比星辰，但论得上号的强者都是绵延万亿年的庞然大物。
龙族在宇宙里都只能排第五，蓝血族和人类都还排不到前1万名，只能在自己的星球上称王称霸，连走进宇宙大联盟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里，江寒陌觉得这一趟旅程又多了个使命——找到一条通向宇宙大联盟的路，为人类搏得话语权。
说起龙族，桑巴他们已经快把人类帝国当成自家后院了，吃喝玩乐悠哉游哉，龙十三在显影球里红着眼睛抗议过好几回，无奈龙王殿下一爪子就把他按了下来。
想起龙十三，她的显影球开始高速闪烁起来。
“十三？好久不见。”江寒陌脸上带着笑，旅途的心情总是愉悦的。
“陌陌，你在哪？……你要去蓝血族？！”龙十三看了看屏幕右上角，惊喜地跳了起来。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靠，龙族的显影球上居然有定位？！
“等我，我马上过来！”龙十三火红色的头发变成了流动飘逸的火焰，那是心潮澎湃到极点的象征。
陌陌终于离开了脆弱的人类帝国，他可以偷跑去找她了。
前几个月陌陌登基时他就要走，父亲不让，说他要是在登基大典上突然爆炸，陌陌会恨死他的，只派人送了厚礼过去。
他想了想，人类那么脆，确实经不住他一下，便没走。
现在他不怕了，反正是别人家的地盘嘛，蓝血族只会被灵魂攻击杀死，爆炸只会伤害他们的躯壳，无法彻底杀死他们。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愉悦极了。看来那些软趴趴还是挺有用的嘛。
这几个月被父亲关在龙族，他闲来无事已经攒了许多漂亮的魔晶石，连宇宙间最稀有的液体源质魔晶也被他搜刮了一大瓶，光是闻一闻就可以补满一身的魔力，陌陌一定会喜欢的。
然而，江寒陌看到，显影球最后暗下去的画面里，是老龙王阴沉沉靠过来的脸……吓。
她莞尔一笑，把显影球放回空间钮里，躺在飞行器中央的软椅上，放空大脑。
巨蛋飞行器没有舷窗，360度全透明的舱壁让他们沉浸在黑暗的宇宙虚空里，苍凉辽远，寂静无声。
奥利奥看着看着，趴下来闭上了眼，一片寂静中响起了小小的呼噜声。
江寒陌伸出手，揉着奥利奥刺刺的毛，觉得太扎手，又瞄准了那个毛茸茸的耳朵。
“呼——爷爷我错了，别揪……”，奥利奥在睡梦里发出呢喃声。
“……”，江寒陌无声笑了起来，动作变得轻柔如羽毛。
穿过星辰大海，沐浴着恒星的光芒，和高速旋转的脉冲星电磁信号打了个招呼，江寒陌缓缓闭上眼，沉入了思维宇宙中。
没有责任加身，没有感情需要回应，她只是无限宇宙中的一个小小量子，万物皆虚，万物皆允。
这一刻，她完全属于自己，仿佛遁入了空明境，于大自在中，寂静欢喜。
突然，她感觉到唇上一凉，猛地睁开眼，一张空灵俊秀的脸放大在她眼前，让她的呼吸一窒。
“兰……”，她的声音又被吞了下去，唇齿间的柔软是兰诺特有的温柔包容，似粉嫩的花瓣，又仿佛是地球3月的春风。
不，那是海，一片汪洋大海。
他没有说话，明明刚刚打完一架，心中的杀意和阴暗情绪比深渊最底层的黑暗还要浓稠，此时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
他从来不说喜欢，不显露任何态度给她压力，只会默默陪伴和付出。
他也永远不会逼迫她做任何选择，而是会把一切障碍都用自己的方式扫开，留给她一片清空白云，潇洒自在。
她没有再说话，刚才天人合一的感觉太绵长，让此刻的她有些抽离。
鼻间全是兰诺厚重沉郁的气息，她重新闭上了眼，任他把她抱在怀里，如水的感觉包裹住她全身，舒适而沉溺。
她突然明白了。兰诺之于她，如同空气。而其他人之于她，如清泉之于麋鹿。
她可以离开清泉，却离不开空气。
宇宙的未来还未可知，人类的命运不知能走到何方，前方还有无数艰难险阻、战斗和牺牲，在一场席卷整个宇宙的战斗开始前，让她短暂地休息一会儿吧。
在这个怀抱里，她可以安然入睡。
**
启明历588年，人类帝国成立。
启明历592年，人类的空间魔法师数量排入宇宙前列，正式进入宇宙种族排名前100名。
启明历600年，人皇江寒陌在宇宙顶级强者排名战中，和宇宙霸主桑塔斯族的少族长打成平手。后与桑塔斯族达成合作协议，通告各族宇宙末日的到来，游说各族开放遍布宇宙的3万多个遗迹入口，共同商讨对策。
启明历625年，大撕裂正式开始，各族在迁徙中损失惨重。
启明历655年，人皇江寒陌斩断了连接上层宇宙的通道桥，在暗物质传导达到平衡前，宇宙大撕裂速度减缓。
启明历660年，预测中的宇宙末日年，暗物质传导达到平衡，宇宙天体全部打散重组，星系不存，宜居星球全部脱离轨道。幸存的宇宙各族在“诺亚方舟”中开始漂泊流浪。
启明历824年，人皇江寒陌打通现实宇宙到平行宇宙的通道，幸存种族迁徙至新家园。
不见苍老的江寒陌站在通往平行宇宙的通道口，回头看向寂静虚空。无数亿年以后，这片宇宙必将在混乱和平衡中获得新生。
“走吧，我们还会回来的。”兰诺站在她身侧，牵着她的手。
“嗯，一定会回来的。”江寒陌坚定道，回过头，她看向这个陪伴了她百年的男人。
亲人和朋友们早已经不在，他们纷纷拒绝了江寒陌的一切延长寿命的手段，只想做为一个普通人类，体验最完整的人生，包括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