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不让她穿。
皇帝说,她穿粉色衣裳最好看,大红衣裳不适合她。
舒媛知道,这是为了遵守当年给原皇后:“后宫之中只她一人穿红衫”的承诺。
她最后赢了皇后,只不过是皇后一族功高震主,不是因为他爱她。
她于皇帝白姜,只是个玩意儿。
但是她不恨白姜,也不恨其他陷害她打击她的后宫嫔妃,因为她自己手也不干净,她最恨的就是这个父亲大人了。在她当年被陷害失宠的时候,在太医误判她不能生育的时候,非但不救她,竟然还想送小堂妹舒宓进宫,幸亏二叔父夫妇死命不愿,舒宓也坚决抵抗,这才让他奸计未遂。
舒茂之前也不是这样的,在云州也算得上是一个慈父,只是来了京都之后渐渐的暴露了本性,飘了起来,被人一奉承就不知道了东南西北,在她刚进太子府的那几年还收受贿赂,想让她吹枕头风替他办事,舒媛刚开始也确实替他办过几次,后来见他胃口越来越大,便断然拒绝。
所以后来舒茂见她不受控制,便渐渐地想要再送一个人进后宫。
在她重生之后,舒媛便悄悄地让人在舒茂的身边盯着,一旦有动静就告诉她,结果还真让她知道了木雕之事。
舒媛宁可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那时候她失宠,她的母亲王氏突然送来了一个女孩,说那是舒茂认下的义女,因有一门雕刻的好手艺,让他联想起了早逝的大女儿,所以认做了义女,特此送了她来太子府,让舒媛跟这个女孩熟悉。
那是舒媛失宠后舒茂第一回试探着的送人上门。
她忍着心里的恨意,当时连母亲也恨上了,硬扛着将人送了回去,后来从伺候她母亲的一个忠心婆子处才知道,那时候她母亲已经被囚禁了,而这个婢女确实是她母亲屋里的,那一手雕刻的技艺也是跟着早逝的姐姐偷偷学的,十分有雕刻天赋。
那婆子没有透露太多,舒媛自身难保也没有想过多,但是现在想来,母亲屋里特意留一个偷摸学姐姐雕刻的丫头做什么?
舒媛便有八成把握这事是自家母亲干的。
她越想越多,甚至想到了上辈子父亲那般理直气壮的关押着母亲,未必不是姐姐早逝有母亲的责任。
舒媛倒吸一口凉气,她虽不知道这辈子为何姐姐在云州逃过了一劫,但是现在很确定的是她母亲又出手了。
但是如今她回来了,一切大错都未筑成,母亲和姐姐都还有救。
“父亲……”,她嘶哑的开口,说出这辈子第一句话:“女儿有话要说。”
第21章 什么是
她的话一出,整个屋子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等了好半响还是王氏最先喜极而涕,冲过去拉着舒媛的手道:“阿媛,我的儿,你,你能,你能说话了?”
其他人也看着她,舒媛没有受影响,只道:“父亲,照女儿看,这件事情未必是姐姐做的。”
她指着那刻着青姨娘的生辰八字木雕说:“你看这个木雕,显然是最近才刻的,用的这个木头,虽则看似普通,与其他木头没有太大区别,但仔细看,却是上好红山木,只京都有,云州不曾见着有卖。且这些红山木,在咱们府中也是有例的,据女儿所知,这些木头都是母亲买回来准备多做些家具,姐姐应是没有的。”
她这样一说,王氏最先慌张起来,心中悔恨不已,早知道就不带着舒媛来了。
她已经挑了自认为最普通的木头了,谁知道会碰巧用了什么红山木。
王氏立刻打断舒媛:“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还不快闭嘴!这事你父亲自有主张,还轮不到你插嘴。”
她现在是真后悔过来了。
她原不过是想过来看看情况,路上见舒媛一个劲的跟着她,也没赶她回去,不管怎么说,舒老夫人可能会看在舒媛的面子上给她些颜面,那舒茂就会自然而然的将她留下来。
——舒茂果然留了她下来。
王氏心里冷笑,她知道赌对了。
关于木雕的事情,王氏只是顺势而为。
这事说来话长。
在云州时也不过是见着屋子里的丫头喜欢学着舒婵雕木头,还一学一个样,那时候她还没放在心上,只隐隐觉得有用,便让人送了庄子上去养着,日常从舒婵那里得了木雕送去,后来时间一长,她肚子里还没动静,大夫说是生舒媛的时候伤了根本,可能这辈子都怀不了孕了。
王氏的心如坠冰窟,眼见着舒茂一个个妾室领进家门,她只好暗地里给那些妾室下药,这么多年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但是千防万防,万万没想到舒茂一到京都就养了外室,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在云州她是州尹夫人,熟悉地理,要办点什么事情都是顺顺利利的,现在到了京都,却像个瞎子聋子一般,什么消息事情都落后别人一步,就连老夫人的消息都比她灵通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舒茂在防着她,即使他没有证据,恐怕也已经起了疑心。
青姨娘很快就怀孕了,王氏吃不下睡不着,只想把人给卖了,连着那孩子也给杀了的好,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舒婵,要不要一次性就给她一起办了?
然后就想到了那个会雕刻木头的丫鬟……
她觉得这事可行。
来了京都之后,舒婵在老夫人面前明显就是舒婵得宠,舒媛小时候就要让着舒婵,现在为什么还要让着?难道要有好的姻缘也让出去?
她就怕这事。
女儿是她的命,她的心,任何人都别想动她!
她这边寻思着,碰巧前几天又听到了一个消息。
于国公家的小少爷想上门讨舒婵为妾——
这是个正经人家都做不出的事情,但是于国公家就敢来提,更可怕的是,舒茂竟然犹豫了。
那家人只不过是试探性的提了句,可能也是怕舒茂是个骨气硬的人,但舒茂嘴上虽没答应,却到底露出了犹豫,王氏舍了老本,费了不少银子,才知道了事情始末。
那于国公家的小少爷叫平沙,听说是在冀州读书的,跟舒婵在冀州见了一面之后,回去就染上了相思病,死活要将舒婵娶回去,但是于国公夫人查明白舒婵的身世后却不同意,一个丧母的长女能有什么好的?
于国公夫人不同意,于平沙却开始绝食了,这事本就是只有于国公夫人一个人知道,只说是于平沙病了,后来过了半个月,见儿子还是一直绝食,她气急大怒:“就是我同意,你父亲也不会同意,更何况你这是剃头担子一边热,谁知道人家认不认得你这个人,即使她认,我也不会认,她的身份只能给你做个妾室!你去问问,要是他家同意给你做妾,我明天就去迎花轿!”
她本来就是这么一说,谁知道于平沙就记在了心里,还费劲心机找了人去问舒茂的意思,他觉得吧,舒婵这身份,当正室是不行了,且他绝食争取这么久了还没结果,只能说是天意不可违,自我感动了许久,希望舒婵能答应给他做妾,只要以后他多疼着些她,做正室和做妾室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大儿子,不用扛起家庭的重担,舒婵嫁过来之后,也不用当宗妇,大不了以后他都不娶妻了,守着舒婵过也行。
没准以后舒婵用心伺候他的母亲,就能转正了呢?
未来都是说不定的,但是现在却是可以把握的。
舒茂还真考虑了。
这是攀上权贵的一个好机会,但是他怕人戳脊梁骨。
怎么说,都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嫡女,哪有跟人做妾室的道理?首先第一关舒老夫人这里就过不去。
舒茂就犹豫着,然后一边应付舒老夫人这边的偏心眼职责,一边又十分委屈:他要是偏心眼,舒婵早就被送去当妾了!
昨日他又被老夫人叫过去叱骂了一顿,回来去看青姨娘,之后在青姨娘那里被哄了几句,上了一下舒婵的眼药,回去的路上看见了舒禅院里的丫头在那边埋东西,心里就有了想法,等之后再从那个瓦罐子里面发现木雕的时候,心里更加活泛了。
然后就觉得也许这个妾室也是可以做的。
首先只要她犯了错,把她送到庄子上,吓唬吓唬她,再给颗糖吃,跟她说只要嫁给于国公家做妾室,就把她放出去。
到时候对外就说是舒婵自己不中用,自甘下贱,他到时候把人送去于国公家,再与舒婵断绝关系,证明一下清白和风骨——
当舒婵四面受敌在婆家没有娘家人做主,肯定是对他言听计从,他到时候再说舒婵到底是他的女儿,放心不下,想来上门再认亲也没什么人说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挺好,这个木雕也出现的正是时候,他未必不知道可能是有人陷害舒婵,不是王氏就是青姨娘,但这个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在云州时舒婵对他还有孺慕之情,但是从他撇下他在云州没带来京都之后,这丫头好似就对他死了心,再也不肯听话,那他这个慈父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哄了。
——跟你离心离德的女儿还叫女儿吗?
——专门在祖母面前告自己爹状的女儿还叫女儿吗?
——他觉得淑婵已经是一个废物了,现在只不过是废物利用。
且现在舒媛突然还能说话了,舒媛长得又比舒婵漂亮,只要好好教她,将来的婆家必定是高门大户,指不定还能送进太子府去,将来辉煌腾达,就是现在皇宫没有选秀,不然他早就想把舒媛跟舒婵送进宫里去做秀女了。
舒茂于是对舒媛道:“是啊,我的儿,这事你不用插手,为父自有主张。”
第22章 终于
王氏顺势推着舒媛离开,一张脸惨白,虽然雕刻丫头准备了七八年,但是这“一石二鸟”同时除去舒婵跟青姨娘的计策却是突然想到的。
她还打算将舒婵送去尼姑庵青灯古佛一生后,再将青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流掉,这样舒茂就会对舒婵更加生气,即使舒老夫人再心软也不能将舒媛接回来了。
——没想到败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王氏拍了两下舒媛,见她还站着不动,不仅有些气恼:“二丫头,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快给我回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你又知道什么东西呢?别是连木头都认错了,到时候误导了你爹爹,我看你怎么对得起他对你的宠爱。”
舒媛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只冷言道:“母亲,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也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里是舒家的祠堂,上面有舒家的列祖列宗,下面跪着的是你亲姐的女儿,举头三尺有神灵,母亲,你敢对着神灵发誓,这事你一无所知吗?”
她话语句句铿锵有力,越说越大声,最后指着祖宗牌位道:“母亲,你敢发誓吗?午夜梦回,你良心尚安否?!”
王氏一巴掌打在舒媛的脸上。
她后退两步,哭喊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孽障!”
舒媛被打的头歪在一边。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恍惚回到了上辈子,她复宠之后,接母亲去宫里相见,那时候母亲因为杖杀侍妾被关了一段时间了,但因着是她亲娘,舒茂不敢杀了母亲,只关了在祠堂吃斋念佛。
后来见她又重获皇恩,舒茂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舒媛只对王氏尊敬,便不敢对着来,竟然蒙骗王氏,跟她和好如初,利用王氏获利,而与之想换的是,舒家隔一段时间就抬一具尸体去乱葬岗。
都是王氏打死的妾室和丫鬟。
甚至到最后,竟然对来京都的舅父舅母一家下了毒!
何等丧心病狂!
这些舒媛本来不知道,还是后来皇后党一派捅出来的,那时候皇帝虽没明说什么,但没多久王氏就病死了。
她知道这是圣上的旨意。
只是,她母亲死了,舒茂却还活的好好的。
——这辈子,再也不能走上辈子的路了。
她的父亲,天生恶心,她的母亲,又蠢又毒,这是品性。
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眼见母亲大错未筑成,便想好好教母,没想到转眼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要陷害姐姐。
这陷害要成了,姐姐这辈子就毁了。
天生的秉性难移,舒媛现在只愿王氏能好好的活着,只愿她吃斋念佛。
舒媛突的一声跪下去,对着舒老夫人嗑了三个响头:“祖母,求您做主。”
——现在这个家,只有舒老夫人能制止母亲了。
王氏愣了,她颤抖着手指对着舒媛一阵叫骂:“你,你这个畜生,我生你养你,哪件事情不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早知道养出你个畜生来,我就该在你生出来的时候就掐死你!”
舒媛闭上眼睛,只又对着舒老夫人磕了一个宅响头。
舒老夫人见了王氏脸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看看跪在地上却一脸平静的舒婵,再看看为了这事开口说话且悲愤异常的舒媛,突然转头对着舒茂一巴掌打过去:“孽子,跪下!”
她再狠厉的看向王氏:“你也是!”
舒茂还要再辨,舒老夫人冷笑道:“孽子,你若再敢说话,我就去敲锣鸣鼓,告你忤逆!”
***
直到被跪在屋外的荷藕扶了回去,舒婵依旧没回过神来。
此次战役,真是开场刺激,中途反转,结尾……
呃,还不知道结尾,舒老夫人在用忤逆大罪压着舒茂和王氏闭嘴之后,就赶了她和舒媛出来,现在估计正在开教导大会。
想到舒媛,舒婵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女主,这也太牛叉了!
这是大义灭亲啊!
在她搜肠刮肚用无数赞美词挨个赞美了一遍舒媛之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若这是两军开战,她这种不善言辞智商不高的,专业名词叫炮灰,别称:废柴。
舒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神情萎靡了下去,看的“房梁君子”池玉心疼的很。
他全程看了所有的事情,却不能立刻出现她面前,她换了一具身体有好处,却更多的是多了一群以前她口中所说的极品亲戚。
池玉心中阴沉,这次回来,老皇帝不知为何突然怀疑他了,明里暗里开始分解他的权利,太子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切见机行事,他忙的团团转,留在这里的人早就跟他说了王氏的打算,他本来是想直接将王氏处置了,但是转念一想,舒婵心软易骗的很,要是不彻底对这一家子死心,以后她以舒家女儿的身份嫁给他,没准就会被人骗。